第14章 聚首
? 屠蘇和陵越聊了很多，不過多數還是屠蘇在說，陵越在聽。見過的景色，遇到的人，屠蘇娓娓道來。
陵越聽得認真，眼睛一直跟着屠蘇。屠蘇說到有趣的地方，陵越也會跟着露出笑容，好像真是親眼所見一樣。
“師兄，累了麽？”時刻注意着陵越的屠蘇自然看得出陵越有些疲乏了
“不礙事”陵越笑笑，不想多說。巧妙的把話題再次引到屠蘇的身上，屠蘇也不介意。更不着急，而是将兩人錯過的三年一點點細致的描繪出來。
從兩人見面已然幾個時辰過去，但屠蘇卻覺得這是轉眼便夕陽西下。歐陽少恭帶着晴雪端着藥進來，後面還稀稀拉拉的跟着蘭生還有蘭生的兩個小尾巴——襄鈴和孫月言。
“好你個百裏屠蘇，我還以為你識趣走了呢，誰讓你來打擾我哥休息了，你……”蘭生梗着脖子，就差指着屠蘇的鼻子了。
“蘭生”倒是陵越打斷蘭生，眉心皺起，擰成一個小疙瘩。
蘭生見狀不再開口，也不敢同陵越頂嘴，撅着嘴皺着鼻子，毫不委屈。
陵越這三年看慣了蘭生這幅樣子，産生裏抵抗力，不去管他，看向屠蘇“屠蘇，你別介意，蘭生只是和你開玩笑，許久不見，他也是想你了。”
“誰和他鬧着玩了！”話沒說完，陵越就轉臉看向蘭生。蘭生扭着手指，腳底蹭磨地面“好了好了，我是跟他鬧着玩呢。”
見兩人終于消停下來，少恭才将涼的剛好的藥遞給陵越“該喝藥了”
蘭生也不再別扭，倒是一臉不爽的看向少恭，那樣子恨不得把那碗藥給摔了。
陵越也只是和晴雪打了招呼，就讓蘭生帶屠蘇和晴雪去休息。可蘭生明顯不想離開的樣子，不是沖屠蘇，反倒有點像沖着少恭。
“這是什麽藥？”趁着陵越沒注意，屠蘇将藥從陵越手裏接過，放在鼻下嗅了嗅。
“補藥”歐陽少恭把藥碗奪回去，又遞到陵越手裏“快喝吧，涼了藥性就沒了。”
蘭生看看陵越的臉色，到底還是把屠蘇和晴雪拉了出去，一直走出去了好遠，才停下腳步。
“百裏屠蘇，如果你真想我哥好，你就把他帶回天墉城吧。”三年來，蘭生第一次這麽心平氣和的跟屠蘇說話。語氣沉重，完全沒有以往的跳脫。
“那到底是什麽藥？”
“是補藥沒錯，但也不是什麽好藥。”蘭生看了看跟着屠蘇身後的晴雪，嘆了口氣“歐陽少恭那個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無利不起早。為了巽芳，他什麽都幹得出來。”
“巽芳不是……不是死了麽？”晴雪聽到這兒也是不解
“死了就好了”事到如今，蘭生一副顧不了太多了樣子“當初歐陽少恭把巽芳封印起來，不是用來懷念的。是他真的沒有放棄，哪怕巽芳服了雪顏丹，他也要救她。”
“而救巽芳的契機，就在我哥身上。”說道這兒蘭生停了下來，看向屠蘇“我哥的靈魂有損，你知不知道？”
屠蘇點頭
“那你知道是這麽回事麽？”
“因為我”這一次屠蘇答的幹脆
蘭生擡起拳頭咬了咬牙，最後還是放下“暫且放過你”收拾好心情，蘭生這才把事情跟屠蘇說清楚。
原來服了雪顏丹的巽芳十二個時辰之後必死無疑，然而歐陽少恭卻用封印之術将巽芳封印。一旦封印解開，十二個時辰之後巽芳還是會死。所以少恭必須找到救巽芳的辦法才會解開封印，而陵越則讓少恭看到了希望。
陵越全身經脈斷裂卻因為明月珠的關系而活了下來，也就是說，如果将明月珠按照妖丹的方法煉化給巽芳，不僅可能活過來，還有可能肉體不滅。關鍵就是靈魂，只要能留住巽芳的靈魂，巽芳就能以另一種身份得到永生。而陵越的魂魄并不完整，卻依舊被緊緊束縛在一起。若是能找到陵越魂魄當中的秘密，歐陽少恭就有十成的把握救巽芳。
而陵越所服的藥，不僅僅是溫養筋脈，更是為了能讓陵越承受住明月珠進出體內的痛苦。
想将明月珠練成妖丹就必須有一個試驗品，而和巽芳身體情況最相近的陵越就成了歐陽少恭最好的對象。
除卻每日都要承受歐陽少恭将煉化不成熟的明月珠封印在體內待其發揮作用後再被取出的痛苦外，陵越每晚都要承受歐陽少恭對其靈魂的探查。雖然沒有身體上的疼痛，但對陵越的靈魂而言是很大的負擔，所以白天陵越往往要休息一整天，夜晚才能勉強緩過來。
“這樣多久了？”屠蘇雙手攥成拳，語氣還是平淡
“自從我三年前無意中闖了進來就一直是這樣”孫月言安撫似的抱住蘭生的手臂，蘭生轉頭回以微笑“要不是頭幾次我哥身體太過虛弱，承受不住明月珠的沖擊而慘叫出來，我可能至今還被他蒙在鼓裏。”
“我哭過，鬧過，可我哥不願意跟我走。而我，也帶不走他。”蘭生看向屠蘇“我哥說，是少恭救了他。少恭的要求沒有不合理，他不能走。可少恭救了他，難道不是他救了少恭麽？他為別人再多，都是理所應該。別人為他一點，就驚詫萬分。其實我沒資格罵你，我不也是這樣麽？當初我也這麽任性，他重傷下山，我出言傷他。他寧可傷及本源也要為襄鈴療傷，我卻沒關心他一句。我罵你，也是在罵我自己，我悔不當初，沒有好好對他。現在對他再好，我都覺得來不及。甚至現在他的所有決定，我連反駁的立場都沒有。你呢？百裏屠蘇？”
看着蘭生紅彤彤卻倔強的不肯落淚的眼睛，屠蘇沒開口，轉身離開。
然而蘭生卻不肯放過他“百裏屠蘇，當初要不是你，可能我姐也逃脫不了，我感謝你。但沒有你，我哥也不會變成這樣，所以我們扯平了。站在朋友的立場上，我還是要告訴你，我們都把愛情看得太過重要，太過在所不惜。可回過頭來才發現，愛情不是唯一的，更不是最重要的。總會有人讓你覺得，你曾經的一腔熱血都有些可笑了。我永遠記得我愛過襄鈴，可這愛情還僅僅是愛情。我姐告訴我，有一種愛情是親情，就像她對少恭，我爹對我娘。”
蘭生身後的襄鈴一字不落的聽見了這些話，淚珠子就一直的往下掉。襄鈴知道，這話不僅僅是說給屠蘇，也是說給她。
蘭生不是愛她了，而是愛過她。愛情是一時的轟轟烈烈，當它轉變為親情，卻是一世的柔情似水。可是，襄鈴和蘭生的愛情永遠停留在了琴川、江都，再也沒有機會變成親情了。蘭生長大了，所以更愛陵越和方如沁，能分出來的愛越來越少，襄鈴接受不了，可孫月言卻理解的清。
于是蘭生的愛給了三個人——沒有襄鈴
當初是呆瓜纏着小狐貍，現在是小狐貍離不開呆瓜。小狐貍不願意為呆瓜長大，所以獨自長大的呆瓜還是等不下去了。
襄鈴不是沒有離開過，她走了又回來，走了又回來。沒有蘭生的日子，太孤單，想着蘭生懷裏的是孫月言，好難過。
抹幹淨眼淚，襄鈴拍拍方蘭生的肩膀“喂，呆瓜，這次我不要你了啊。我要走了，回紅葉湖。”
蘭生露出微笑“也好，記得來信，過得開開心心的。”
看着蘭生的笑容，還是忍不住想落淚，可襄鈴不能哭。變回真身，白色的小狐貍熟練的穿過幻陣離開。
“她真的走了”方月言看向蘭生“其實我并不介意，二姐，她也不介意了。你還是愛她的，你不必這樣。”
“是愛過”蘭生收回看向襄鈴的視線，微微低頭吻在孫月言的額頭“就算我長大了，我還是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方蘭生，我讓她離開，不是為了遷就任何人，而是真的不愛了。轟轟烈烈的愛情，一場足以讓我無憾，平淡恬靜的日子才是人生。以前一直活在夢裏，是你讓我腳踏實地。我愛你，所以不想你委屈。我說過，有些事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孫月言第一次這麽主動的抱住蘭生的腰，臉頰緊貼着蘭生的胸口“謝謝”
感覺到有淚水浸濕了胸口的衣襟，蘭生溫柔的捋順孫月言的頭發“是我該謝謝你”
想了想，蘭生又開口“明天回家看看二姐吧，還有沁兒，她怕是想你了。”
“那大哥呢？”孫月言在蘭生懷裏擡起頭，臉色還挂着淚珠。
拇指輕輕抹掉孫月言小臉上的淚痕“木頭臉不是在這兒麽，他不會讓大哥受委屈的。雖然我确實不爽他，但他是在乎大哥的。”
而屠蘇和晴雪這邊卻一直沉寂的，空氣安靜的像是要凝結。終于還是晴雪先受不了這樣的氣氛開口“蘇蘇，對不起”
“你沒錯”‘錯的始終是我，是我一直忽略了師兄，從來沒有考慮過他的感受。從來沒有站在他的角度考慮過，他不說不代表他不難過。自己放棄的剎那，師兄真的沒有傷心麽？師兄真的沒有失望麽？若是師兄為了蘭生放棄了我，雖然是理解，但确實做不到不傷心。’
百裏屠蘇最幸運的不是重活了一次，而是終于有機會去思考一些事情，去彌補一些事情。換個角色，去保護一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