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魯家禍事(三)

“我叫醜阿娘,原本是樂坊的樂女。十二三歲的時候就在這裏了。那時候年紀小,除了會彈個曲兒什麽也不會,常常被人欺負。不過好在,那時有一人願意護我,教我識字,算賬,教我如何圓滑處事。”

醜阿娘緩緩道來:

“那人是當時的管事,偶爾在沒人叫我彈曲兒的時候,叫我跟着她在樂坊裏打轉,打下手。漸漸的樂坊的熟客也都有為了找我而來的。時間久了,此事就傳到了魯大戶的耳朵裏,再不久後,那個管事離開了,自然而然的我就接替了她…”

說到這兒,醜阿娘停頓些許,擡頭分別看了眼齊殁二人:“就在我接替不久,就隐約察覺樂坊似乎有些不對勁…”

樸若塵道:“不對勁?”

醜阿娘點頭:“人,對不上。”

“沒錯…就是人對不上…”醜阿娘又重複一遍:

“未做管事時,對樂坊裏來來往往好幾百好幾千號人,都沒注意過,尤其是姑娘和樂女,每天濃妝豔抹看起來都差不多,年紀大的往小了化,年紀小的往大了化的。根本不需要記臉,不需要記年紀,只記得花名,只知道花名就夠了。”

“但做了管事後,發現偶爾有些時候,魯大戶會帶回來一些女人和孩子,讓我安頓好,只要不出房間,什麽要求都盡量滿足。

一開始我以為是魯大戶看上的女人養在這裏,于是不敢怠慢好生照顧着。也漸漸的和其中一個帶着孩子的女人稍微聊了兩句,不過我不敢深問,她不敢多說,最後也只是對她的面相有大概印象的程度。

之後一日,剛巧來了熟客,我随口叫了一個熟悉的花名,可來人不是原本花名的姑娘…”

“難道是那個被關起來的女人?”樸若塵扶着她座下,輕聲問道。

醜阿娘慢慢的點了點頭,接着講下去:

“我發覺不對但也沒聲張,想到她還有個孩子就悄悄去找過,結果發現不僅房間已經被徹底清理過,連那個孩子,還有其他一并來的女人和孩子也都不見了。更怪的是,那個女人當晚就搬去了之前那個花名姑娘的房間。”

“我當時先是覺得害怕,緩了幾日就覺得可能是想多了。畢竟魯大戶家大業大,專門挑了一些孩子和女人們帶回府邸當丫鬟和小厮也不是沒可能,就把這事兒忘了。”

樸若塵問道:“是又發什麽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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醜阿娘皺眉回憶道:“那是個年末,我心血來潮想要重新訂一份花名冊,就照着舊的名冊謄抄在新的名冊上,每寫一個,腦海裏就閃現出一張臉,還蠻有意思的。”

說到這兒,醜阿娘咧了咧嘴,幹巴巴的笑了笑:

“可寫着寫着,就發現好多花名下記錄的姑娘的年紀不對勁兒,直到我寫到一個名冊上的年紀比實際大了一輪的花名…”

醜阿娘像是想解釋的更明了些,擡頭分別看了看齊殁二人:“我見過将年紀說小幾歲的,但把年紀往大了說十幾歲的,還真沒見過,況且我清楚記得那姑娘當時最大也才十五六歲。”

“所以在那之後,我便留了心眼兒。每次魯大戶帶人回來後,我都格外留心每個人的長相和年紀,他們離開後,我又花些時間觀察樂坊裏的人。果不其然,總是有些人被偷偷換成另外一些人。”

樸若塵胡亂猜測道:“他背後的生意難道是…人肉買賣?”

“恐怕是這樣的。”醜阿娘也沒否認:“而後不久,域內突然有個怪聞傳開來。然後也還真就那麽巧,魯大戶帶來的女人和孩童越來越多,間隔也越來越短。”

“再後來,市井間,私下裏大家都在說,有些大戶老爺們抓女人和孩童們回去…”醜阿娘頓了頓,運口氣:“有的直接吃掉,有的玩弄後再吃掉…尤其是男童…更有用…”

齊殁負在背後的手,默默地把握着的拳放開,手指在顫抖,不是因為憤怒,而是因為興奮,一種迫不及待将獵物收網的興奮。

齊殁深吸一口氣,笑盈盈露齒笑開,擡手拍了拍醜阿娘的肩,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醜阿娘被他冰涼的手凍了一個冷顫,擡頭對上他那雙被猩紅占滿眼白的眸子。

醜阿娘瞬間心驚肉跳,小心翼翼湊到樸若塵耳邊,詢問道:“我這是見着活閻羅了?”

樸若塵嘴角無意識抽搐,反駁道:“你錯了,他比閻羅還吓人。”

醜阿娘:……

齊殁倒是沒發覺自己神色有異,見這倆人愣神許久,不禁皺眉,雙掌互拍,“啪!”,把兩人都震醒了,然後又笑呵呵的對着醜阿娘凝字,“怪聞”。

“創世萬年以來食人之事确有不少,可因為一個怪聞,就吃人...未免太過...”樸若塵不可置信道。

醜阿娘着實是怕了齊殁這張笑臉,忙不疊的回想一下剛才講到哪裏,深深嘆了口氣,又低頭接着回憶了起來:

“其實這件事,我也不知是真是假,但在當時的确刮了很大的風...想必二位、都知道‘圉界’吧…”

齊殁臉上扔挂着笑,聽到這個名字不禁挑了挑眉,笑的更深了。

“嗯,流放和關押獲罪之人的島,飄在距離憫生界下層很遠的地方。據說去過的人,基本沒有回來過的,即使是回來了也大多失心瘋,沒過幾日便也死了…”樸若塵略有詫異:

“怎麽,與圉界有關?”

“有關,也無關。”醜阿娘搖搖頭,苦笑道:“那個怪聞是有關一個從圉界回來的人的...”

“傳聞說,圉界時隔多年竟然活着回來了一個人,那人明明早已知天命的年歲,有人不經意從他門前經過,竟聽到女人做那事兒時候發出的十分臊人的聲音,聽的人面紅耳赤,直癢癢。

有好信兒的人,連着好幾天都在那老頭兒家門前守着,還真被人看到了那老頭兒的模樣。

那人回來便挨家挨戶的傳,那老頭兒天命的年歲,而立的相貌,一天裏最少三個女人進門,日夜宣淫,好生快活。

然後又過了幾日,又有好信兒的回來傳,那老頭兒親口說的,在圉界沒吃食只能吃人,吃着吃着就發現自己相貌、體格都變了,不止回春,某方面更甚了。傳的那叫一個繪聲繪色,有模有樣。”

“本來這種閑話就假的多真的少,也沒多少人當真,可就是那麽湊巧,被有心人聽進去了。”

“有個姓施的大老爺,家裏小妾不少,可就只生出了一個孩子,外界就有人笑說施大老爺不行。

本來就是閑話,大家笑笑就過去了。可那施大老爺是個小心眼兒的,聽到傳聞後,就瘋魔似的,不管不顧的,到處嚷嚷要吃人肉,還重金求人肉。

鬧騰了好一陣子後好不容易消停了,又有人開始傳說這施大老爺府邸裏日夜總能傳出女人荒唐的叫聲,與那怪聞中的人如出一轍。

一傳十,十傳百,這施大老爺回春的事兒就這麽傳開了…”

“那這施大老爺之後如何了?”樸若塵對這種民間奇事頗有興趣。

“死了…”

“死了?怎麽死的?”

“和一群女人日夜承歡,結果一個激靈,死女人身上了。自那之後就再也沒人提起施大老爺不行的笑話,吃人肉壯陽的事再也沒人放在明面上提起過…”

醜阿娘如是負重,吐出一口長長的氣。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用生命證明自己的男人,施大老爺是個真漢子!”

樸若塵好像突然找到了人生目标。

這人從骨頭開始就是歪的,齊殁在抽死他與往死抽他之間猶豫了一下,決定還是不要碰他為妙。

但那醜阿娘直接上了道兒了,上下掃了掃樸若塵,又在某個位置盯了半天,砸吧砸吧嘴,擡眼皮自以為不動聲色的偷瞄了一眼齊殁的臉,心領神會,語重心長道:

“我啊~~閱人無數~~這麽一看啊~~就知道你是個行的~~年紀輕輕~~別慫着!該上就上!啊!”

“啊哈哈哈哈,醜阿娘真是個明眼人兒!”

“……”齊殁幹脆利落的打斷這兩個人的對話,凝字問醜阿娘:“魯大戶的生意可有影響?”

“沒有,那些女人和孩童還是會頻繁的被帶來,偶爾也還是會有偷偷替換的人,但這樂坊的生意還是一如既往。”

醜阿娘緊接着道:“不過那個施家倒是給魯家鬧了些麻煩…”

樸若塵适時的接上一句:“這兩家有過來往?”

“反正我是沒見過。”醜阿娘搖頭道:“不過啊,這施家說倒黴那是真倒黴。這個施大老爺活着的時候鬧笑話,死了以後也沒能消停。”

“在他死後不久,他那獨子就找上魯大戶,大吵大鬧,非說他爹不是因為女人死的,而是被魯大戶弄死的…”

“是嗎??頗有勇氣啊!可惜,和他爹一樣沒腦子啊~~”

“誰說不是!”

樸若塵完全變成了家長裏短的婆娘。

這倆人盤腿對坐,你一句我一句的就差點兒水果瓜子花生米。

“醜阿娘,你細細說說,這傻兒子後來如何了?可是真如他所說?”

樸若塵搖着醜阿娘的胳膊催促,順便朝齊殁飛了個眼神兒。

“其實也沒啥,就是那施家獨子一口咬定是魯大戶為了報複他爹特意找女人害他,還鬧到了楚君長那裏。”

醜阿娘神情不屑道:

“可鬧到最後那施家獨子反倒親口承認是自己為了争奪家産與樂坊樂女同謀殺了自己的親爹,又把那樂女也滅了口。想起自己爹和那魯大戶有過生意口角就妄想着嫁禍。反正最後那施家獨子自作孽,被流放圉界了…就這樣而已。”

樸若塵覺得嘴巴幹巴巴的:“...就這麽草率結了?”

“嗯。”

“那施家的也毫無怨言?”

“先是自家老爺,再是自家少爺,施家人只剩下老弱婦孺,楚家君長看他們可憐年年照拂着,施家就這麽過去了…”

齊殁和樸若塵無言對視半晌。

樸若塵還是沒忍住,拍着大腿奇道:“這楚一鳴他娘的是傻子嗎?”

齊殁回想起楚一鳴,擡頭看不見脖子,低頭看不見腳丫子,轉圈分不清前後的身材和滿腦肥腸的腦袋,鄭重的凝出一個字“是”。

樸若塵一肚子的騷話噎在喉嚨口:……操…?

醜阿娘目瞪口呆盯着字佩服不已:兩位果然是厲害的人物,那楚家君長都敢罵。

作者有話要說: 嚴某挖地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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