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癡男怨女(二)

福志村,魯家別府。

“施公子,難不成貴人多忘事,把小女子忘了?”煙羅剎用手捏|弄着一小縷頭發,一臉失望的表情。

“……”

怎可能忘?施原躲藏至今已過不惑之年,而煙羅剎卻早已失去了長大的權利,音容笑貌與同他相遇時相比相差不大,施原從被帶到這裏的那一刻便認出來了。

他只是詫異,為何還活着,若是活着,又為何容顏未改。

“阿水,還能見到你,真是太好了…”施原咧着嘴奮力想擠出一抹笑來:

“這些年,我一直都很擔心你,很愧疚…”

煙羅剎嗤笑一聲,慢條斯理道:

“托施公子的福,小女子這些年的确生不如死,于是化作厲鬼尋你多年,想将你生吞活剝以平我怨,可始終尋你不得,不知…施公子是在何處茍且偷生去了?”

“他一直在施府。”樸若塵淡淡嘆口氣道:

“你尋他不得是因為,他身上帶着隐藏生魂的符咒,鬼是看不到他的。

況且他平日從不出房間,若是有人前來便藏在地下一處暗室裏,施家又對外宣稱施原已死,這人間鬼界變再無此人,想尋得如何容易?”

“那我還真是要多些仙君替我分憂了。”

煙羅剎乖巧的行了個禮,指着腳下的齊殁笑笑道:“我與這位小仙君無冤無仇,自然可以放了他,不過...”

“姑娘但說無妨。”

“施公子當初為了自己茍活背叛于我,與那魯大戶、魯術全合謀陷害于我,我雖立約放過魯家,卻沒有理由放過他,還望仙君答應,不再幹涉我與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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樸若塵輕巧賤笑,扶扇拍拍胸膛道:“那是自然~我只保我的人罷了。”

“仙君…仙君!你不能把我交給她!我害她下圉界,害她變為厲鬼,她肯定會殺了我的!我不想死!我還不想死!仙君…只要你救我,讓我做什麽都行!”

對生的執着,對死的恐懼,支撐施原偷偷摸摸活了十五年,而今終于要擺脫魯術全,又如何甘心放棄,轉頭趴在結界壁上,厚顏無恥央求道:

“阿水,我當年是不得已的!魯術全拿我一家人的性命相要挾,我不得不舍棄你!可我對你也是真心的!這點我從未騙過你!我茍活這些年每一日都在魯術全的監視與威脅中,雖在人間,卻如入地獄,你肯定懂我的感受吧!你肯定能理解我的吧!!?———”

煙羅剎冷臉打斷施原的求饒,起手結印。

“嗙!——”

随聲,業火中猛然飛出一人,周身被業火包裹,看不見容貌,看身形隐約分辨是名女子。

那女子極快的飛至煙羅剎正上空,垂直而下穩穩落于結界之上,遂見其雙手交于胸前,迅速結印,同時擡腳輕輕一踏,那結界瞬間如灰飛般損毀。

煙羅剎點腳飛起,袖袍翻飛如灼人烈火,一只手精準的掐住施原的脖頸,将他整個人帶到業火前,語氣平淡道:

“施原,我當初憐你喪父,以為你我同是可憐人,将我的身世告知于你,渴望相互慰藉;你自不量力去挑釁魯術全,我念你是為我打抱不平。可你本性懦弱,貪生怕死,被那魯術全三言兩語收買,讓我替他承擔一切罪責,連我僅剩的兩個親人都毫不留情趕盡殺絕。你現在說,你對我的情是真,你身處地獄,讓我可憐你放過你,這是何等的好笑?”

“阿水、阿水…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我真的知錯了!求你別殺…我、我真的、不想死!”

施原被掐的氣息不暢,長期不見陽光導致的病怏怏的身子完全抵擋不住煙羅剎,眼看着蒼白的臉憋的又紅又紫,一雙無縛雞之力的手死死摳着煙羅剎的手臂,抓出了一道一道的血痕。

“那我就好心給你個機會。”煙羅剎看着自己滿是抓痕的手臂,面色不悅道:“你自己選吧,是你自己死,還是你們整個施府替你去死?”

施原聽後停止掙紮一瞬,幾乎是豪不猶豫的低吼道:“讓他們去死!”

話音剛落,煙羅剎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朝嚴律回眸一笑,而後挾着施原閃身飛進那業火,與那業火一并消失在院內。

嚴律一直眉頭緊鎖不語不動,也看不出在想什麽。

樸若塵叫他數聲後見他仍舊毫無反應,無奈背着快變成幹屍的齊殁,擡手在他臉上輕輕拍了兩下。

“手感不錯啊...”

樸若塵得此感觸。

嚴律鼻腔裏突然被血腥味充斥,嗆了口氣,回了神,打眼看到的是樸若塵一臉意猶未盡的表情盯着自己的手,随後便看到背上如身着血衣面色蒼白虛弱的齊殁,頓時心涼了半截。

濃重的血腥味是從齊殁身上散發出來的。

方才的猶豫與疑惑都被甩在腦後,一把将人從樸若塵背上拽下抱在懷裏,開了結界門消失原地。

被甩在後面的樸若塵也想跟上去,誰知剛要起飛,腳下猛的一沉,差點閃到腰,低頭一看,頓時無語。

魯淵不知何時爬到他腳下,抱住他大腿,用一種流浪狗的眼神看着他,不止他一個人,這魯家還活着的,都可憐巴巴的看着他。

樸若塵:...........

永樂客棧。

嚴律直接穿回齊殁的房間,将齊殁輕輕放在床上,點起蠟燭,想仔細觀察齊殁的傷,擡起手便想将齊殁破爛的衣衫褪去。

誰知俯身剛要動作,手便被人抓住,低頭看去,猝不及防對上齊殁那如墨色的雙眸,嚴律心中泛起異樣,迅速閃過那雙眸子,站直身子,淡淡道:

“你受傷了,把衣服脫了,一會水來了我幫你清理傷口。”

嚴律這點閃躲沒能逃過齊殁的眼睛,齊殁抓着嚴律的手仍未放開,靜靜看着他半晌,默默嘆口氣,吹出兩個沒有平時清晰的字,“不必”。

這傷一半是真一半是齊殁做的“真幻象”。

雖然極真,可畢竟是匆忙之中做出來的,若是叫嚴律這般細心之人來看,還是會看出些許破綻,且眼下自己計劃之事還不能被他人知曉。

齊殁感覺到嚴律的手輕顫了一下,剛想找個理由搪塞一下,便看到嚴律撇過頭去,似是極盡克制的啞聲道:“好。”

随即甩手離開。

齊殁愣在床上,手中空蕩蕩的,莫名其妙。

嗯?什麽狀況?又生氣了?

難不成是氣我不讓他為我療傷吧?

嗯…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我這是瞎想什麽呢…

難道是在為我與煙羅剎打賭一事生氣?

雖然,我的确是故意耍魯家那幾個廢物玩玩,也的确沒想輕易放過他們,可那不是賭贏了嗎?

人也都好好活着呢,不至于生氣吧?

還是說因為我,導致施原被抓走而生氣?

嗯…這個…無法辯駁…

煙羅剎随時都會失控,如果當時自己不盡快幫她壓制怨氣,何止是魯家、施原灰飛煙滅這麽簡單?

雖說煙羅剎是我放出來的吧,可她險些失控也确是意料之外…

但,既然發生了,就沒有不管的道理。

況且管歸管,我又不能大搖大擺的去幫她,幫完了又不能大搖大擺的走出來,自損也是下下策,屬不得已為之!

再者,這施原就算不是借由自己被抓為把柄,最後也還是會落在煙羅剎手裏的。

本就是這麽計劃的…

雖說設計之人還是我…

可是!

那種貪生怕死,自私自利之人究竟有什麽好救的?有什麽好憐憫的?

竟為了那種人和我生氣?

堂堂嚴三公子也有分不清是非黑白的時候啊!?

.......

.............

罷了!

随你!

齊殁躺床上心裏嘟嘟囔囔一堆,最後把自己搞的也氣不打一處來,橫貫前胸與手臂的傷也不顧,跳下床,來回踱步,憤然想道:

魯家你讓我放我也放了!

可老子躺血泊裏變幹屍時,你竟為了施原那畜牲與我生氣!

是非不分,黑白不明的瞎子,我就不該在意你!

去他媽的契約,這些喪盡天良的東西,我若輕易放過,妄為圉界大魔王!

齊殁越想越不舒服,也不知道到底是生氣還是委屈了,擡手便要開個結界門去圉界先收拾那個姓施的畜牲。

誰知眼前忽然一黑,膝蓋一軟,整個人“哐當!”一聲,臉朝下趴在地上。

“操!----”

齊殁血流過多,整晚靈氣耗費又極大,連吹兩個字都飄飄悠悠的,更別說開去圉界的結界門耗心耗神,于是圉界大魔王幹脆坐地上,悶不吭聲。

“這位仙君,好雅興啊!嫌血多,拿來泡澡啊?”阿陌的聲音,幽幽的從角落裏傳過來。

齊殁聞聲,低頭看了眼自己坐着的這塊地,也有點無語,傷口尚未止血,剛才又鬧騰一下,傷口撕裂的更大了,這會兒,屁|股下面都成小血河了。

“嘶——”這才發現傷口其實還挺疼的大魔王沒忍住,倒抽口氣。

“殁哥哥,我幫你療傷。阿陌哥,把殁哥哥扔床上去。”

阿離從阿陌身後走出來,插着小蠻腰,指着床,活似管家婆。

“……扔?”

這年頭的小姑娘都這麽暴力的嗎?不好不好,會嫁不出去的。

阿離主修陣法,與治愈之術,且極有天賦,雖現下還不能活死人肉白骨,卻也算是小小年紀頗有建樹。

阿離先将齊殁做的劣質幻象毀去,露出真實傷口。

靜靜的看了一眼,沒有動作,卻是緊緊的抿着嘴。

齊殁知道她在想什麽,擡手輕輕彈了彈她額頭,阿離擡眼看到眼前有些虛弱的人微微一笑,吹哨化出“何事”二字。

阿離撅着嘴巴,別別扭扭的道:“姐姐心裏萬分過意不去,命我替你細細治療。殁哥哥千萬不要生姐姐的氣,也不要責罰姐姐!”

齊殁淡淡嘆了口氣,心想:此事皆我一人疏忽大意,何來生氣與責罰一說?但見阿離眼中擔心之情不少,于是又化出二字。

“依你”

阿離見字瞬間化開笑顏,粉嫩嫩的臉蛋在燭光映照下格外的好看。

阿陌掃了眼這倆人兒,從兜裏掏出一把瓜子,一邊嗑着,一邊在旁酸溜溜道:

“妹啊,你再不替你殁哥哥治療,恐怕他真要變人肉幹兒了,能吃的那種。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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