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暗潮湧動(二)

齊殁換上一身黑衣,束起松散的頭發,一身飒爽。

看着換下來的嚴律的青衫,然後聞了聞,除了淡淡的桂花香,似乎還是沾上了些許腐味。

在手裏揉巴揉巴決定幹脆不還了,又板板正正的重新疊好收在身上。

回到客棧時已過了兩個時辰,正值正午。

閑來無事的齊殁厚着臉皮晃晃悠悠的又鑽進了嚴律的房裏,結果撲了空,讪讪的出來又鑽進樸若塵的房間,結果又撲了個空。

整個客棧轉了一圈也沒找到人,齊殁暗罵倆人不夠義氣,出去玩不帶自己。

擡手化出金絲雀,四處找。

村子裏正是熱鬧的時候,村民都在街上閑逛,小茶館小酒肆都出了攤。

齊殁随意找了家茶館,要了壺茶,坐在遮陽處,一邊望天一邊等金絲雀的消息。

正等的快睡着的時候,一陣淡淡桂花香飄過來,清泉般的嗓音道:“殁兄?”

齊殁睜開眼睛聞聲望去,自己放出去的金絲雀正落在嚴律肩頭,蹭蹭嚴律的臉頰,一臉炫耀的看着自己。

齊殁朝它微微一笑,威脅般回視,念叨:死鳥兒,你恐怕再沒機會看到藍天白雲了…

嚴律看着眼前的人,一襲黑衣如墨,襯的肌膚更白皙,精煉的束發,将脖頸全都露在外面。

本就纖細修長的身形更顯高挑,一雙黑瞳如點睛之筆,整個人豐神俊朗,令人神往。

但就是如此絕色之人現在正和一直靈鳥鬥氣,着實有些可愛,忍不住撲哧笑了出來,趕忙打個圓場:

“殁兄,莫怪小雀兒,是我讓他悄悄帶我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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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殁看着它站嚴律肩上就莫名覺得不爽,幹脆揮了揮手,散了那金絲雀。

轉而盯着嚴律,邪笑一下,心道:“你悄悄過來,是為何啊?難道是想偷看我?”

圉界大魔王也染上了這個毛病,記吃不記打。

“你,就沒個正經時候。”嚴律想到那晚的事,嗔怪道:“從來不知你何時是真,又何時是假。”

齊殁将那晚的事忘得一幹二淨,顯然不知道嚴律話裏有話,依舊吊兒郎當的樣子,拿着茶杯在手裏晃蕩,半眯着眼睛,挑了挑單邊眉,心道:

“我對律兄可都是真啊!莫要冤枉我啊——”

“哦?那當初相遇你笑我是腦子壞掉的土財主也是真的?還叫我大哥,說我是你親哥來着,這都是真的?”嚴律打趣道。

“……”

這些事齊殁早就忘腦後了,但也的确像是他做的出來的事,畢竟當乞丐那會兒,為了讨點飯吃要點錢花,滿大街都是親哥親媳婦。

于是從善如流的端起不要臉的架勢,賴皮道:“律兄~~你若肯,我定與你義結金蘭,終身大哥長,大哥短!并為此鞠躬盡瘁!”

這話怎麽琢磨怎麽不對勁,嚴律憑着敏銳的直覺婉拒了。

要說那晚也只是唇齒糾纏罷了,況且那時的齊殁正病着,平時清醒的齊殁從來不曾表現過對自己有那種心思,自己又何必一直挂懷。

至于自己心裏萌芽的那片小花田,長在心裏,藏在心裏便算了。

就這樣,在“他”肆無忌憚的撩撥中,“他”灌溉了一片土地,又嚴嚴實實的蓋了起來。

“殁兄,你對楚君長可有印象?”嚴律話鋒一轉。

齊殁點點頭。

“因對那施原一事,我有些疑惑,于是回了趟衆君界,偷偷翻找了楚家的因果簿。”嚴律直視着齊殁道:

“那因果簿上,并沒有施原被流放的記錄。可那煙羅剎與施家夫人都說施原被判下圉界。煙羅剎甚至親眼看到了判決書,這種判決不是一個區區大戶說改就能改的,除非…”

“因果簿是由掌簿執筆記錄的世間因果,八個掌簿記錄八家域內因果,判決書一下因果即立,那因果簿無人能改,判決卻能改,但也只有君長一人,顯然楚一鳴并非無辜。”

齊殁早有料到并不驚訝:“但魯術全遭命劫,壽命将至,況且那副殘軀也說不了話,楚一鳴又精得很,此事還是先不要說出去比較好。”

嚴律默認。

“那個色胚去哪了,怎麽沒纏着你?”齊殁心上奇道。

“啊,若塵兄啊,他去找醜阿娘了。城內大戶得知魯術全将死,兩個兒子也不堪重用,便開始搶魯家的産業,若塵兄擔心樂坊一旦易主,醜阿娘會被趕出去,想提前給她安排個好地方。他和那醜阿娘似乎蠻合得來。不過…”

嚴律一言難盡的表情:“你為何要給他起那種名號啊?”

“他曾光天化日想搶你回去做大房,又曾對我的色相垂涎,現在依舊對你圖謀不軌,連客棧小二也要撩一撩,尤其是對男色十分執着,這不是色胚是什麽?”

齊殁義正言辭的樣子,看的嚴律嘴角直抽搐:你有資格說別人嗎?!

齊殁似乎是靈光一現,突然想到了什麽,有些小心翼翼的心裏問道:

“律兄已二十有餘了吧,為何沒聽說你有婚配?”

“………”嚴律一時語塞,齊殁眼睛悄悄的瞟了過來,但嚴律臉上一貫的雲淡風輕,等了一會兒,聽嚴律語氣依舊淡淡,道:“曾有過,但是退了。”

“為何要退?”齊殁剛問完便有點後悔了。

“本就只是長輩私自定下的,我與她青梅竹馬,親如兄妹,自然而然的就退了。”

“那律兄,可有喜歡的人?”問的時候沒經大腦,問完了齊殁感覺被自己招的雷劈了一下,全身都噼裏啪啦的。

嚴律嘴角輕輕揚了一下,一只手指扶上嘴唇,沉默不語。

“咔嚓——”

齊殁感覺好像又被雷劈了一下,身心都外焦裏嫩了。

齊殁整日給別人挖坑,如今終于輪到自己挖坑自己跳,實屬活該。

一時無話,兩人沉默,街道喧嚣,人來人往,熙熙攘攘。

仰頭望蒼穹,突出的喉結滑動,不知咽下多少言語。

齊殁輕拍桌子,順勢站起身,扔了銀兩給掌櫃,清爽一笑躍然于面龐,心念道:回去吧,太熱了。

齊殁向來不畏嚴寒酷暑,嚴律自然也是。

方才的茶館與客棧不過短短幾裏,二人走的不急不慢。

齊殁個頭較嚴律矮半個腦袋,但兩人一個淡雅青衫寡淡清愁,一個肅殺黑衣英俊張狂,在人群中并肩而行,堪稱一道稀奇絕倫的風景。

“阿娘,黑白無常!”豆丁大小的孩子裹着手指頭,睜着豆丁大小的眼睛,一步三回頭。

“那是仙君大人!長得好看的都是仙君大人!”孩子娘抱起孩童,一邊給他擦口水一邊笑道。

齊殁聽後,随手化了只牡丹,拿到唇邊輕輕吹氣,那牡丹如乘風的舟,緩緩飛至那孩子娘的鬓邊,乖巧的停駐。

孩子娘呆呆的擡手摸了摸那牡丹,又緩了緩神,紅暈從脖子染至耳根。

隔着孩子偷偷擡眼看一眼那送花男子,不料眼神對個正着,忙不疊地“呀!”一聲,抱着孩子就跑,一路小內八。

“殁兄,那是有夫之婦,又是年輕母親,你撩她作甚。”嚴律側身單手負背,略無奈道。

“不可多得的美人,自然訴傾心,我一貫如此,律兄忘了?”

齊殁微微擡頭,眯着眼睛看着嚴律,不要臉的心道。

而後,學着嚴律,一本正經單手負背向前走去。

走着走着嘴裏就叨到了幾個豆沙包,逛着逛着又叼上了幾個果子。

曾稱霸城中乞丐的齊殁,一不留神就原形畢露,嚴律只得跟在他屁|股後面一路掏銀子。

這村子的大道只有一條,回客棧的路也只有一條,連走帶逛的,等回過神時,路邊的攤鋪已經越來越少,周遭的景象也越來越蕭瑟。

此時正午的大日頭已經開始偏西,倆人稍微仰頭,并肩而立,人影打在地上與面前的木柱子相接。

齊殁嗦着嚴律模樣的小糖人,伸出手指指了指那熟悉的“福至村”牌匾,滿眼鄙夷,心道:

“嚴三公子,你這是要帶我私奔啊?那也得先問問我的意思吧?”

嚴律看着那小糖人在他嘴裏進進出出,舔的黏黏巴巴,牙齒在身上似咬非咬的。

明明就吃個小糖人兒,不知怎的看得嚴律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橫是再也不敢看齊殁一眼,板着臉悶聲道:

“齊大美男,溜達夠沒?夠了就該回去了。”

說不上是故意,但見嚴律死撐着的樣子,齊殁的賤骨頭又隐隐作祟。

齊殁狡邪一笑,叼着那小糖人,仰着頭湊到嚴律面前,日光落在那雙黑漆的眸子,像是黑夜中閃着的明星,輕輕皺眉,一臉無辜樣:

“嚴三公子,生氣啦?”

二人距離近的能清楚的聞到糖人甜膩的味道,近到嚴律能看到自己的模樣映在那黑色明當中。

嚴律趕忙不自然的退了半步,又看了看那擾人的小糖人兒,一把奪了下來,在齊殁眼前晃了兩晃,平淡道:“不好好吃,扔了算了。”

說罷擡手就要扔的遠遠的,齊殁眼疾手快,趕忙伸手截住嚴律。

齊殁兩只手包着嚴律溫涼的手遞到自己身前,一個低頭,便像鳥兒銜食一樣把小糖人兒奪了過來,擡眉挑釁:“不得,舍不得。”

嚴律被握着的手酥酥麻麻的,再握下去整個胳膊估計就廢了,又不動聲色的退了小半步,動了動肩膀想抽出來,了了這不自在。

可那賤骨頭玩心大起,別說松手了,反而握的更緊,依舊不語,靜靜看着嚴律,覺得甚是有趣。

齊殁哪知道嚴律這不上不下的心思,只以為是不習慣被人觸碰,那時在魯家也是如此,于是不可察的又向前動了半步。

明明比自己矮了半個頭,怎麽這人一點都沒矮子的自覺呢?

嚴律終是忍不得了,冰凍的臉裂開,挺直脊背,微揚下巴,擺了個俯視之姿道:“怎麽,齊大美男,還沒喝酒就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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