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嚴三公子(二)

自進了這片荒漠起約莫過了六個時辰,此時理應是深夜,但那輪烈日位置絲毫未動。

不僅如此,自嚴律感受到風的氣息以來,周邊的溫度似乎也在無知無覺中逐漸下降,只是衆人被帶有熱度的細沙灼到麻痹,感官遲鈍許多,還沒有人發現,只顧着埋頭往前趕路。

微乎其微的改變,令嚴律莫名感覺不安,再看那只荒漠鼠也不再轉圈,直愣愣的仰着肚皮倒在沙上,一副萬事休矣、在劫難逃的模樣。

嚴律眼角沒忍住抽搐:真是個直白的蔔算鼠。

“父親,略有異象,前方需更加謹慎才是。”嚴律走到嚴以光身旁,輕聲叮囑,剛好看到嚴以光正神色凝重的望着前方極遠之處。

嚴以光向來目力極佳,這般神情必然是看到些什麽。

“父親?”

“嗯,走吧,很快便能走出荒漠了。”嚴以光說罷,蹲下戳了戳小靈鼠被細沙粘厚實的肚皮道:“別裝死,快帶路。”

一行人前前後後拉開了不少距離,向來穿慣了輕衣的衆仙君,此時身上粘滿了細沙,頭上像是頂着大鼎,擡頭都沒了力氣。

每走一步,腳都要深陷沙中,每邁一步都要先費力拔腳,不少人因此摔了跟頭,狼狽不堪。

無風時已是疲憊不堪,更何況此時狂風大作,漫天黃沙蔽日,舉步維艱。

衆人無法,只得在腰間纏上靈繩,以防走散。

可就在此時,衆人突然感覺腰間靈繩狠狠向後牽扯,大風中笨拙的身子難以很快做出反應,于是連着三人沒穩住腳,被狠狠拽倒。

嚴律警覺異常,運轉靈力猛的震開身上黃沙,瞬息間轉身去看後面的情形,一時冷汗炸起。

身後三人此時只見一人,而那人正深陷流沙旋渦中心,粘粘的沙子已經埋到了胸口,眼看着那人不斷掙紮想拽着靈繩爬出來,卻還是抵不過流沙的力量,不多時便被吞噬無影蹤。

嚴律眼見靈繩被那流沙不停的吞進去,快要殃及第四人,于是眼疾手快的一記手刀,将那靈繩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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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欲回身跟上衆人,兩腳突然深陷沙中,身形不穩不受控制的向後倒去,一頭朝那流沙旋渦栽去。

那片沙極軟,嚴律滿是黃沙的身體剛沾到,就感到腳下有千斤重物在拖拽自己,四周只有黃沙,根本無法借力攀爬,即便化出飛鳥也很快便會被黃沙粘滿翅膀。

正窮途末路時,突覺身後受了一掌,體內靈氣向外溢出,周圍黃沙被炸翻。

快要被吞沒的身體突然失去了束縛,失重使他往更深處掉下去,誰知手腕突然一涼,整個人被拽離流沙。

嚴律迅速在空中調整身形,随即穩穩的落下,等再回頭看那流沙,已經看不到了。

後背的一掌,手腕的冰涼,觸感都還在,卻沒有看到任何人影。

嚴律腦海中突然閃出齊殁的笑臉,但很快否定了自己:齊殁的手是炙熱的,偶爾甚至是灼人的。

當衆人雙腳踩上踏踏實實的石頭,眼前出現高山綠樹時,不管不顧的躺倒在地,取下沉甸甸的面罩,大口大口的喘粗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嚴律為衆人震碎身上的沙後查看,皺眉微愁,所有人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灼傷,有些已經感染潰爛。

可目前自己能做的就只是簡單的處理,需要盡快離開此處才行,但大家偏偏已經沒有了力氣。

“父親,休息兩個時辰再走吧?”嚴律走到嚴以光身旁坐下,想繼續詢問禍福痣的事情,卻見嚴以光正打坐休憩,只得作罷。

自己則朝前面的山口走去,探探情況。

與其說是山口,不如叫山洞更為适合。

似是一座連綿高聳的大山切斷了去路,于是便有人在這大山身上鑿了個洞,洞穿大山,開了路。

那洞口不過等人高,并排約莫能走兩個身材纖細的成年男子。

洞內筆直一條路,越往深走光線越暗,嚴律擡掌剛要化出一團火焰照亮,手掌就被旁邊突然伸出來的手抓住。

冰涼的手掌激了嚴律一下,嚴律下意識的便要抽手,卻被抓的死死的,明顯有意阻止。

嚴律本就對在流沙中就自己的那只手十分在意,此時竟又出現,嚴律是非要看個明白的。

于是擡起另一只手便要點火,誰知呼吸突然一滞,胸中氣悶不暢,眼前朦胧恍惚。

嚴律一時明了,于是趕忙支撐着牆壁朝洞外走去,那手也在不知不覺中消失了。

“山口另一側多半是沼澤地。方才我走了一半左右的距離,便有些窒息的感覺。許是因為此洞內沒有氣流流通,沼氣聚集在了洞內。”

嚴律故意隐瞞了那只不知來源的手的事情,與衆人說道。

于是衆人重做休整後,屏息快速穿出山洞,好在山洞并不深,大約走了半盞茶便走了出去。

洞外果然如嚴律所說,稀稀疏疏的枯樹,四處分布的怪石,各種動物的屍骨隐沒在濃密的草叢中。

正中高挂的太陽光被迷霧擋的七七八八,昏暗蒼穹下,泥土地與沼澤地混雜接壤難以區分,處處透着令人不安的氣息。

嚴以光再次在前方帶路,嚴律則在最後。

這裏比那沙地好走的多,衆人穿梭在枯樹林中速度快得多。

原本是以嚴以光親自探路,後面的人只需踩着他的腳印即可,可因為平安無事走了許久,衆人中開始有人放松,胡亂走了起來。

“這裏也沒看起來的可怕嘛!”

“你小心些,現在是有君長帶路才能如此!”

“方才看到有動物的屍骨,我還以為有猛獸呢!”

“怎麽可能!什麽猛獸到了這裏要麽被毒死要麽餓死吧!”

“哈哈!師兄說的是啊!——啊!!!!!”那人正說笑着,突然尖叫起來。

“什麽?!幹什麽?!師弟!你別拽我!”

“師兄救我!有東西!有東西!啊!!!我的腿!啊啊啊!!!”

衆人突然亂作一團,四散開來想找到作怪的東西,

那倒在地上的弟子死抓着地上的高草,雙眼驚恐爆凸,仿佛後面有什麽在向後拖拽一樣,掙紮着一點一點向前爬,

嘴巴裏明明還嘟嘟囔囔的說着些什麽,可眨眼間竟然不動了,不知是死是活。

衆人不敢輕易動作,屏息站在原地盯着那名弟子。

起先以為是有風吹過,但很快嚴律便看出了不對勁,只有那弟子身旁的一片高草在擺動,而且越來越近。

嚴律突然神色一凜,點腳飛起落在身後的枯樹枝上,瞬間便看清了從那片高草中爬出來想要襲擊自己的究竟是何物。

那東西全身深色鱗甲,身長約八尺,匍匐在地爬行前進,四肢短小,但有條粗實極長的尾拖于地,滿口尖牙。

衆人從未見過此物,一時不知如何反應,直到它再次隐身于草叢中,倒地的弟子被一點點拽了進去。

嚴律剛要出手去撈回那弟子,嚴以光飛身躍起,手持血光銀劍,輕輕劃過那畜生所在之處,瞬間草叢中血濺三尺。

衆人這才敢上前去看那倒地的弟子,一看便又呆了。

那弟子的雙腿明顯是被那畜生生生咬斷,青色衣衫早已紅透了,人也沒了氣息。

嚴律直覺異樣,站在樹枝上皺眉死死盯着那弟子所在之處,果然不遠處的草叢處有一小片草與周邊高度不同,警覺不妙立刻大喊一聲:“小心!還有一只!”喊完,嚴律便後悔了。

許是一路來的緊張狀态,導致每個人都有些敏感莽撞。

聽嚴律大喊後,親信隊中有個修為尚淺的弟子如無頭蒼蠅,竟然慌不擇路,獨自一人朝枯樹林深處飛奔逃去,這行徑顯然是嫌自己死得不夠快。

嚴律頗為無語,只得飛身追去,奈何這林中迷霧重重,又藏着許多方才那種襲人之物,終究還是追不見。

盲目追來,此時嚴律也找不到嚴以光等衆人的位置,只得一個人朝大致的方向走去。

正在此時,方才還越來越濃的迷霧竟然在自己眼前開辟出了一條路,宛如結界一般将沼澤與那襲人之物隔絕在外,指引自己前進。

嚴律心中了然必是那雙冰涼的手的主人施的術法,猶豫後,還是輕聲問了一句:“齊殁,是你嗎?”

他想不到有誰會如此時刻小心着自己的行蹤,時刻護自己周全。

雖不知對方是如何做到,但他的直覺告訴他,流沙中,山洞裏,齊殁一直在自己身邊,或者說是,他希望齊殁一直在。

然而,問出的話,理所當然沒有得到回應,迷霧沒有飄動,風沒有吹動,草叢沒有擺動,這裏只有他自己。

等嚴律走到這片沼澤的盡頭,嚴以光已經在下一個山口等着他了。

身邊的親信隊僅剩了兩人,顯然是一路過來并不平安。

“方才嚴三公子你追人離開後,林中迷霧突然變大,有幾人心緒混亂,慌亂中,中了這沼氣的毒,生了幻覺,大鬧一場全都跑沒影了,恐怕兇多吉少了…”

“竟是如此…”

“嚴三公子獨自一人回來,想必是也沒能找到那名弟子…”

嚴律慚愧對着嚴以光拱手鞠躬道:“父親,律兒無能。”

“無需自責。此處不宜久留,走為上。”嚴以光自進這風花雪月關便心事重重,似是對他人他物不甚在意。只見他僅僅輕點頭說罷,便朝那山口走去。

嚴律全當嚴以光是煩惱這禁地,未多想,專心在對付眼前的這個山口,擡頭的一瞬間,一股似要熔化全身白骨般的灼燒感鑽入每一處穴位,順着經脈,從體內焚燒起來。

兩座大山相對而立,懸崖峭壁中間夾着一條岩漿做的長河。

高矮不一的石柱,長期被岩漿沖擊,底部被磨成了細錐,憑借絕妙的平衡在長河中聳立。

這裏,峭壁與長空相連,呼應着一片血紅。

作者有話要說: 喪夫系統正式啓動...加載中...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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