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嚴三公子(三)
這風花雪月關,先是荒沙大漠,再是迷霧沼澤,現在竟然是峭壁熔漿,一關比一關令人震驚。
衆人站在山口,誰都沒有吭聲,嚴以光随手化出一顆石子,輕輕朝那石柱扔去,相碰瞬間,石柱底部坍塌,連撞了周圍好幾根石柱,一并全塌進了岩漿中。
“君長,讓弟子先化來鳳凰靈鳥飛去探探路吧?”
“可,且萬萬小心。”
那名弟子起手招來一只鳳凰,飛身躍于背上,鳳凰雙翅扇起,就朝對面飛去。
正當衆人略微放心之時,岩漿表面伴随着“咕嘟”聲,出現大片氣泡,幾乎是嚴律反應過來的同時,炎柱沖破氣泡,直沖天際。
只見那鳳凰仰空長嘯,金羽長尾如熊熊烈焰,急轉翻飛幾個來回,靈巧躲過不斷噴發的炎柱。
眼看就要飛過,卻因剛躲過一柱後,勢頭過猛,空中僅僅滞留了瞬息,而就在那瞬息間便被正下方的炎柱吞噬不見。
“君、君長,這、如何是好?”眼看着自己的師兄弟一一消逝,最後一位親信弟子勉強保持這冷靜,看向嚴以光。
“父親,師兄。你們看那峭壁上,是不是有孔洞?”嚴律竭力的想着辦法,就算是只能保住一個人也好,也要把人帶出去。
那親信凝神細看,果然,陡峭的山壁上,密密麻麻的布滿如銅錢大小般的細孔。
頓時心起一記,對着嚴以光與嚴律說道:“我願去試。”
“不妥,師兄身有不妥,理應我去。”
不等二人反對,嚴律腳下輕點,朝那峭壁飛去,手中化出兩把細劍,穩穩插入孔中,翻身而上,雙腳站于劍把之上,緊貼着峭壁而立。
仔細觀察峭壁走勢後,嚴律心中有了把握,于是一邊插劍入孔,一邊穩穩的朝對面走去。
許是岩漿灼熱,從不出汗的嚴律的發絲被汗浸濕,貼在脖頸上,似有些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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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律感覺不舒服,于是貼壁站穩,想擡手去擦汗,卻在身體停頓的瞬間察覺脖頸上粘着的發絲似在緩緩爬動。
無風燥熱之地,發絲沾了汗液緊貼皮膚,爬動之感從何而來?
嚴律不欲多想,迅速轉頭朝身後自己走過來的劍把上看,頓時雙瞳緊縮。
那些劍把上竟盤滿了金鱗虹紋細蛇,還有許多正從孔中滑動而出。
這些蛇悄無聲息的藏在孔中,此時察覺人的氣息,竟然傾巢而出。
嚴律低頭看向自己腳下,只見白靴上已盤上數條,若再不離開一會怕是要被咬成蜂窩了,這蛇毒性極強,片刻不能耽擱了。
眼看身體兩側孔中的蛇也在緩緩爬出,于是嚴律緊咬牙關,做好被咬的準備,擡手先去招呼脖子上的這只。
兩手反掌朝後,一左一右憑感覺,狠狠抓去,不料那蛇受驚,反口咬住了嚴律的手。
嚴律暗罵一聲,兩手用力對半扯斷那蛇,迅速移動身形,貼壁朝不遠處的山口石臺上移去。
平穩落地後,才感覺被咬的那只手沒了知覺,封住穴道,随意吸了幾口毒血,環視四周後,便再也無暇顧及傷勢。
因為他發現了比這還要嚴重的問題,他們走進了死路,這熔漿關口只有進口沒有出口。
不一會兒,嚴以光帶着全身早已被咬的破爛不堪親信弟子從另一側峭壁上渡了過來,但那弟子全身麻痹無法動彈,昏了過去,嚴律只能勉強封住他全身穴道,盡力不讓毒液入侵心脈,暫保一命。
嚴以光在峭壁之上時便已發現此處不是出口,負手望向來處片刻,轉身對嚴律說:“出口在上面。”
“上面?父親如何得知?”嚴律藏起麻|痹|的手臂,臉色微恙,皺眉問道。
“方才來時的石臺與此處的石臺并非一平。遠看時,看到的确是出口,但攀上峭壁後,受峭壁向下的走勢影響,錯将此處當做了上面的出口,尤其是中途又受到細蛇威脅,急于脫困,不得不放棄思踱。”
“确實,當我發現這些蛇時,心中确實有些焦急了。可要如何上去才是?”嚴律擡頭望向極高處的石臺,問道。
“律兒扶上你師兄。”嚴以光微微一笑,拿出玉笛,笛音起,腳下生風,風成卷,将三人直直托起,瞬間騰空,送到了那出口處。
嚴律看着山口外遍地白雪皚皚,以及立于風雪中的竹林,甚為眼熟,略微遲疑,不确定看向嚴以光。
嚴以光深深嘆口氣:“看來,這風花雪月關,算是走出來了…”
三人邁出山口,一陣夾雜着冰涼飛雪的寒風襲來,嚴律放下那名弟子,盯着眼前的竹林倍感震驚。
這竹林本該落在嚴家城外,且四周都是村莊,根本不存在風花雪月關這等禁地,況且就算真有,自己也不可能不知。
究竟是怎麽回事?
滿腹疑慮的嚴律轉身還想再看看方才走出來的山口,可哪裏還找得到?
非但沒找到,反而是看到了在黃沙大漠與迷霧沼澤中失蹤的親信弟子們,所有人都昏迷在地,身上一處傷也沒有。
嚴律不禁驚嘆,擡手又看了看自己手臂被蛇咬的位置,果然,一絲痕跡都不曾有過。
這一切都是夢魇,摻雜極其逼真的幻覺在內,讓人有了五感。
所感所受與真實無異,死是真的死過,傷也是真的傷過,但也可以說是沒死沒傷。
如此高等術法,所施之人堪稱異才。
可一直在危難時出手相救的那人又是緣何?若真的是齊殁,又為何不告知自己?嚴律唯此不通。
“律兒。”嚴以光過了許久開口說道:“你帶着親信隊弟子們去附近的村子休息,雖說身體未傷,但靈氣與精力多少還是會有損耗。”
“父親,你要一人前去?”
“不錯,現在看來帶着你們反而是累贅。我一人足矣,不必擔心。”青衫長袍幹淨無塵,直襟随風舞起,雙手負于背後隐于寬袖之中,面色柔和,嘴角輕揚,對嚴律說罷,轉身開了結界門,嚴以光消失原地。
……
嚴家,康城,安府。
康城才剛落過雪,瓦頂、高枝上的雪還未留住,便随風翻飛,吹在街上玩耍的孩童身上,
落在石路上,薄薄一層浮雪沾在路人靴子上,衣擺上,逐漸消融。
路人衣着臃腫,呼吸間吐出白氣,胡子上挂上霜花兒,毛絨帽子上結層碎冰。
說笑聲,攤鋪叫賣聲,孩童打鬧聲,大街上熱鬧的很。
此時嚴以光正站在街角一處宅子門前,整個康城都披上白雪,唯獨這宅內綠意如春。
嚴以光擡眼看了看那木質門匾,“安宅”二字依舊能看出當時題字時,那股行雲流水,蒼勁有力的勁兒。
該來的終于還是來了。
似是早早便做好準備,微微嘆息,推門入宅。
“嚴君長,恭候多時了…他說滴。”稚嫩童聲帶笑從書房內傳出,灌入前腳還未落地的嚴以光耳中。
嚴以光聽聲略感異樣,但面色如常,尋聲過去,緩緩推開書房門,邁步進去。
一眼看遍整個書房內,先是在地上兩個被靈繩五花大綁的夫妻身上停了一瞬,随即立刻看向坐于桌案前的人。
日頭傾斜,稍帶冷色的日光穿過窗,直直打在那人身上。
若脂肌膚泛起淡淡的白暈,似是未察覺有人進入般,自顧自低眸,黑睫在光下打出陰影,唇角微勾,分明的棱角張揚着少年的不羁與桀骜。
嚴以光未料到會在此處遇到此人,露出極其詫異之色:“你怎麽會在這裏?”
“弟子為何在此,嚴君長不是比我清楚嗎?又明知故問呢?…他說滴。”齊殁神色怡然,手指輕輕撫着靈童的小腦袋,那小家夥一臉嫌棄,小短手不斷撥開齊殁的手。
“竟然是你?!你還活着!”嚴以光神色複雜,似是喜似是悲。
“嚴君長,當初是你囑咐我千萬,一定要活下去的。我做到了,活着,回來了…他說滴。”齊殁低眸笑開,雙眼彎彎,真心實意的笑了。
“你還記得那時的事?”嚴以光以為五歲孩童雖已記事,但通常不會記得太清晰,尤其是經歷了那種事情,嚴律也是。
“零星片段罷了,關鍵的部分都忘記了。”齊殁嘆口氣,無奈搖搖頭,單手支着額角,懶懶擡眼看向嚴以光,揚起一邊嘴角:“如果不是他倆,我還真不知道,當年竟然是濟慈君長,你,将我買了去,又将我扔了去…他說滴。”
“你把他們怎麽了?!”嚴以光見那夫妻二人神情呆滞,不認人的樣子,心升愧疚,緊張喊道。
“做個夢而已,別激動…他說滴。”說罷,嚴律朝身後示意,一位身段略顯青澀但已能看出曼妙的黑衣蒙面女子顯身,雙手輕擊,随着聲響,那對老夫妻回了神,癱倒在地。
“你難道不知道他們是誰嗎?!”嚴以光扶起二人,以自己靈氣穩住他們的心神。
“當然知道…他說滴。”
“知道你還……!!”嚴以光面露愠色。
“就是知道,所以才如此。他們欠我的,可不止這些…他說滴。”齊殁雙眸漆黑,神情冷漠,如置身深海海底,無盡的黑暗中,連思考都能冰封的寒。
“你就是因為那件事所以利用他們将我喚來的吧…”
“巧合而已。”齊殁起身,煙色長袍随意擺動,領口微敞,站在嚴以光面前,那株赤褐色黑桑花狠狠的刺着嚴以光雙眸:
“我尋他二人許久,近日才得以找到,只是前來敘舊罷了。我也沒想到自己的身世竟與濟慈君長有關啊!而喚你來呢,是因我與鬼定了契約,不得不帶你去見她,兩件事一并解決豈不方便?…他說滴。”
見嚴以光沉默不語,齊殁輕蔑笑起:“那鬼過去十多年來,無一日不曾尋過她的孩子,只因一位君長親手将她的孩子在她面前打入圉界,不知濟慈君長可還記得?…他說滴。”
嚴以光一瞬間仿佛回到過去那日,身旁的孩童,對面的女人,無情推出去的雙手。
嚴以光重重的吐了一口氣,神情淡然,直視齊殁,問道:“她在哪?”
作者有話要說: 喪夫系統正式啓動...加載中...3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