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嚴三公子(五)

圉界。

衆人下到圉界,嚴以光便被這裏的腐爛氣味熏了個頭昏腦脹,勉強穩住不安的心神,聽齊殁在一旁像是在介紹世間奇觀般,講着那些污濁不堪的東西。

“那一堆,還新鮮着,都是剛死沒多久的。大多都是沒長眼睛跑來我的領域搶食的,沒什麽本事結果被反殺。”齊殁血肉模糊的手指着不遠處的一堆白花花的□□:

“都是被衆君界無期限流放下來的窮兇極惡之徒,嚴君長不必為他們可惜,總歸也都是被你們抛棄的人罷了...他說滴。”

“那邊那一堆,黑乎乎的對吧?而且周圍連吃腐肉的烏鴉都沒有吧?知道為什麽嗎?”齊殁看起來有些興奮,兩只眼睛泛着紅光,饒有趣味的盯着嚴以光,嘴巴露齒笑開:“因為那一堆是染了怪病的,在這裏生病,無論大小幾乎都是會死的。

曾經有些人一開始只是手指頭破了口子,等過幾天那些人的半個身子就都生了瘡,再過幾天就暴斃而亡了,這種不正常死亡後的屍體大多都是這個樣子。”

幾人正巧路過一簇翻騰的業火,齊殁伸出兩指取了一揪,朝那黑乎乎的屍堆彈去,眨眼間,空出了一大片地,地上僅剩一層灰。齊殁友善的解釋:“對于這種屍體,防止被人誤食,都是要燒掉的...他說滴。”

“啊!那邊!那邊的林子,裏面有很多好吃的果子,但是吃到鑽了蟲的果子的話會大瀉,相信我,那滋味不太好。還有,那邊的洞裏有紅眼豚鼠,不太好吃,但能充饑,只可惜近幾年吃的太頻繁了,他們供不上貨了…他說滴”

“你們要帶我去哪裏?”嚴以光沒心情聽齊殁借用童聲說這些,打斷問道。

“別急啊!這不是正走着呢嗎!”齊殁單手撫摸着鎖骨下的赤褐色黑桑花,留下一片血跡在上面,如染了朱砂鮮豔,吊兒郎當的走在最前面:

“現在想想我真的是命大,不管能不能吃,先塞進嘴裏,随便找個水坑就當水喝…他說滴。”

正說着,齊殁在一座高山腳下停下。

這座山從距地三丈左右開始,被人工開鑿出了兩道寬階梯,階梯兩側奇珍異獸模樣的石雕俯卧在扶手之上,昂頭張着的嘴中業火翻騰。

百餘階梯至頂的中央,擺着一座精細雕刻的石榻。

石榻上似乎立着一個靈位,那靈位被一塊紅布遮蓋,看不到所屬何人。

嚴以光身後兩個黑衣人紫瞳閃亮,自下了圉界便取下面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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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将山下洞穴大門開啓,站立兩側,等着齊殁指示。

“這是我的窩,先前住在此處的人取名重生殿,不比醉月宮,還要委屈嚴君長了。”雖如是說,齊殁臉上可沒有一絲謙虛之意:“阿陌阿離,将她帶來吧…他說滴。”

阿陌阿離閃身消失,齊殁帶嚴以光進入殿內,随意找了處石頭便坐下了,擡頭望向嚴以光:“嚴君長,我那父親将我賣給你時,曾對我說友人之子有難需我幫忙,可是真的?…他說滴。”

嚴以光正環顧這重生殿四周,聞話瞳孔輕顫,喉間輕滑,淡聲道:“有難是真。”

“為何是我?…他說滴。”若是需五歲孩童,憫生界五歲棄兒千千萬,當時的安家不在嚴家域內,也不過是普通鄉野村民,卻偏偏選中了自己。

嚴以光眼神從齊殁的臉移至他胸前的那株花痕,那株花與嚴律身上的一模一樣,正值綻放的花期。

可這東西,花開越旺,越能說明曾經歷過性命攸關之事。

見嚴以光盯着那黑桑花許久未語,齊殁眯着眼,微微傾身,手臂支在右側,胸前衣襟敞的更開些,故意給嚴以光看的仔細。

“嚴君長盯我這麽久,難道是饞我身子了?那可太遺憾了,我有心上人了…他說滴。”齊殁沒臉沒皮打趣道。

心上人還是你小兒子,你小兒子也迷我迷的不行不行的,你說你氣不氣?

“放肆!”嚴以光收回目光,不再看齊殁,似是無心問道:“你胸前那痣,你可知是何物?”

齊殁低眸淺笑,遮住眼中警覺:“嚴君長是怎麽看出來這是痣的?我看着倒像是疤痕呢…他說滴。”

“……”嚴以光一時失語。

齊殁早知嚴以光與自己身上這東西脫不開關系,也不打算拐彎抹角,不理會嚴以光,自顧自的講了起來:

“在這圉界若想生存,要麽自力更生,要麽居于人下。很多人選擇了後者,因為前者太過艱難。而為了讨好統霸一方的強者,就要去迎合強者的癖好。”

“曾有一男子,因一副好皮囊被惡霸看中,賣了色相成了男寵,可他本人卻并不好男色。一日,這男寵恰巧看到了一個含苞待放的絕美佳人,色心大起,就地就要将那美人吃幹抹淨,但不巧…”

齊殁輕輕握拳錘錘胸脯,朝嚴以光擡了擡眉:

“被英俊潇灑風流倜傥年僅十歲的本公子,阻止了,打的他滿臉開花,滿地找牙,屁滾尿流的跑了。但沒想到這男寵竟然頂着那張毀了的臉去找惡霸哭訴,沒幾天,惡霸就找到了我。雖說本公子天賦異禀,卻也難敵膀大腰圓的惡霸,被他一掌劈上天靈,鬼門關走了一遭。”

“不過還好我命大,腦袋都劈裂了,都沒死成。醒來後,身上便長了這個東西,而且話也說不出了。後來從他人口中得知此乃禍福痣,是被人為種下的,那人是你吧,嚴君長?…他說滴。”

嚴以光沒有回答,心中暗自盤算,齊殁和律兒二人相差剛好五歲,齊殁十歲險些沒命成了啞巴,正巧十五歲時的律兒禍福痣突然花開。

這不是巧合,齊殁的的确确是當初被自己親手扔下圉界的那個孩子,也确實是與律兒共命之人。

嚴以光心上忐忑,剛剛目睹齊殁折磨親生父親時的殘酷行徑,倘若齊殁得知當年真相,不知會對律兒做出什麽。

“嚴君長,雖說我是請你來的,但你這般清高,無視我,難道,是在挑戰我的耐心嗎?…他說滴。”齊殁慢悠悠冷岑岑的。

“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訴你,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何事?…他說滴。”

“如今此番結果皆因我而起,我任憑你處置,但我希望你不要去找那孩子,他和你一樣,什麽都不知道,是無辜的。”

齊殁尚未答話,嚴以光身後忽然炸起尖銳女聲,極其刺耳難聽:“你們嚴家何時曾有過無辜之人,我怎麽不知道?”

嚴以光迅速轉身跳開,看向那聲音來處。

只見一名披頭散發,衣衫破爛,骨瘦嶙峋的女人,只剩半張臉完好,一只帶着空洞無神眼球的眼死死盯着嚴以光,透着露骨的癫狂,嘴角硬生生的咧着,僵硬的皮囊讓她笑不出。

“終于見到你了,嚴以光…你将我封在圉界,尋子不得,殺你不能…你終于肯出現了?!”

那女鬼凄厲的話語聲刺着殿內每個人的耳膜。

尋子不得?嚴以光默默品了品這四個字,突然明朗,對那女鬼道:“你當真沒找到你的孩子?”

女鬼頗為瘋癫:“我雖只剩一只半瞎的眼,但自己生的孩子的命格還是看的到的,我尋了十餘年,毫無所獲,必然是你從中作梗,礙我!”

嚴以光擡手指向齊殁,臉上半是譏諷半是自嘲道:“那你再仔細看看他。”

齊殁在一旁從阿陌那抓了一把瓜子正磕着,沒想到突然被點了名,擡眼朦胧,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滿臉的疑惑的看向那女鬼。

那女鬼佝偻着身子,勉強看清嚴以光的手指,順着手指邊走邊看過去,就看到了齊殁正含着瓜子看着自己。

那女鬼死死盯了一會兒,突然神色大變,不可置信的抓着亂蓬蓬的頭發,尖銳嗓音拔的又高了些,嘴裏狂叫了起來:

“是你!我找到你了!終于找到了!我的兒!…我的兒!…你這個孽種!…孽種!……嚴嘯!你最後一個種被我找到了!哈哈哈!找到了!!哈哈哈哈!………你去死吧!!!”

狂叫着,女鬼周身怨氣大增,雙手指甲瞬間飛長,飛身翻起在空中旋轉,指甲所過之處皆被劃出裂痕,鋒利如劍,毫無猶豫,向齊殁索命而去。

看戲的齊殁瞬間成了戲中人,輕嘆口氣,單手抓起身旁石桌朝那女鬼扔去,趁隙閃身到嚴以光身後。

阿陌阿離眼疾手快,趁那女鬼尋齊殁不見之時,一人封住其動作,一人設出結界将其封在裏面,阻止了她暴走。

阿陌面冷如寒冰,瞬移至嚴以光面前,伸手抓向他脖頸,但嚴以光并非任人宰割之人,腳下站穩,擡手輕擋就化去了阿陌動作。

阿陌怒火中燒,手中翻起怨氣,霎時,殿內赤黑色靈氣與銀白色靈氣交織,兩人腳下不動,手上對招,速度極快,難分上下。

嚴以光心中略驚,不由自主開口感嘆道:“好身手!竟與我不相上下。”

阿陌聽後嘴角冷笑:“你怕是高估自己了!”

說罷,阿陌朝嚴以光的破綻處狠狠推去一掌,嚴以光雖反應過來,身體卻沒能跟上,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一股沖人的怨氣進入體內,腳下随即不穩,微微向後倒了半步,撞上了齊殁的身子。

齊殁手腕輕輕搭上嚴以光的肩,臉上笑盈盈,嚴以光耳邊響起小靈童稚嫩的聲音:

“現在能說了嗎?嚴君長…他說滴。”

作者有話要說: 喪夫系統正式啓動...加載中...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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