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嚴三公子（六）
嚴以光體內怨氣翻騰，靈氣不穩，一時竟難以調動，脫離不開齊殁的桎梏，暫時妥協：
“咳咳！你想知道什麽？”
“嚴嘯是誰？與這女鬼有何牽扯？…他說滴。”
齊殁又随意找了一處石墩坐下，靠着身後的石壁，偏着頭看着嚴以光，将雙手伸出去給阿離治療。
“嚴嘯是我弟弟，十九年前死在她手裏。”嚴以光也原地坐下，不慌不亂，暗中調息。
“你為何要殺嚴嘯？”
齊殁抽手随意化出一個小石子，彈向結界裏的女鬼，随後便馬上被阿離沒好氣的按了回來。
那女鬼被束縛後消停了許多，用一只半盲的眼迷茫的找尋着聲音的方向。
小石子穿過結界打在她身上的一瞬，那女鬼露出輕微的詫異，但馬上換了一副兇惡的神情。
“他活該！！——”女鬼尖聲喊後，又換了一副悲痛的模樣，碎碎念道：
“我真心對他，還為他生子！我不要名分、不要地位、不要錢財，只希望他能認下他這個孩子！可他、可他們嚴家！欺人太甚！奪走了我的孩子，竟還将我與我出生的小村子一并打下這地獄！”
“喲！向來人善心慈，春風化雨的嚴家濟慈君長竟也有這般心狠手辣的手足與長輩啊？…他說滴。”
“人善心慈？春風化雨？他？嚴以光？……哈哈！天大的笑話！他嚴家最虛僞的小人便是他嚴以光！”
“嚴嘯生性好色，荒淫無度，在我那村子逗留那段日子裏看上了我，與我日日承歡，不久我便懷了你…”
那女鬼聲音尖利，半張臉僵硬，頗顯猙獰，認定齊殁便是她親兒，對着齊殁似有訴苦之意：
“在你三歲之時，被他們嚴家得知，他們想将你帶回去，卻不讓我跟随，要生生拆散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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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要狂言亂語！”嚴以光厲聲打斷：
“倘若你當初偷偷将那孩子撫養，必然不會有今日這般！我那弟弟生性頑劣，确實無藥可救，可你為了能讓那孩子入嚴家，四處宣揚自己與他的□□，事無巨細，嚴家又怎會放任你侮辱？！”
“是！沒錯！我就是要張揚！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堂堂嚴家二公子，與我這妓|女茍且還生了個孩子！”
“愚蠢婦人！你就沒想過你如此大鬧，那孩子以後處境又該如何嗎？！”嚴以光動了氣，額角青筋暴起，怒吼道。
“……”女鬼聞言先是楞了一下，似有些愧疚的低下頭，沉默片刻猛地抓着自己的頭發，将頭提了起來，臉上裂開一笑：
“不過區區一個孽種，我管他處境如何？你們嚴家如此決絕，他身上流着你們惡臭的血，就活該遭人非議！！”
“你！——咳咳！！咳咳！！”嚴以光一口淤氣悶住，猛地咳了起來。
齊殁示意阿離，阿離點了點頭，走到嚴以光身邊，掌心推背渡起靈氣為他緩了緩氣息。
“你既然如此憎惡你那孩子，又為何要尋他多年？只為殺他斷嚴嘯的後？…他說滴。”齊殁轉頭質問那女鬼。
“不錯！我恨嚴嘯！恨他薄情寡義，他有那麽多孩子，為何偏偏容不下我這一個！我恨他将我的村子趕盡殺絕！”女鬼尖聲抽泣起來：
“所有的村民都視我為仇人！怨我恨我打我罵我！我是無辜的！憑什麽他們這樣對我！當初嚴嘯要我的時候，他們明明是另一副面孔！！——”
女鬼突然倒吸一口氣，摸着自己的嘴巴，陰森森大笑起來，神識被憎恨攪和的混亂不堪：“不過他們也沒能嚣張多久…嘿嘿……”
“為什麽？”阿陌在一旁問道。
“……”女鬼聽到一個陌生的聲音，迷茫的眼睛轉向阿陌一側，盯着看了一會兒，又笑了起來說道：
“因為沒過多久他們就都死了啊！被、我、吃、掉、了。哈哈哈！！！——啊，不過在那之後我也把自己吃掉了，一邊詛咒嚴嘯不得好死，一邊啃，胳膊是最後吃的，沒有手的話，不好撕身上的肉，我是不是很聰明？！嘿嘿呵呵…”
“如此怨念，魂靈不散生為厲鬼，确實情理之中。”阿陌嘆道。
“可越是這般厲鬼越不易除，嚴家是如何将這厲鬼封于圉界的？嚴君長？…他說滴。”
不知何時，齊殁的一只手已經包好了紗布，手上還多了杯熱茶，慢條斯理的吹着熱氣。
“并非是真的封住了，只是定了契約罷了。”嚴以光輕輕握拳，垂眸說道：
“她成鬼後大鬧嚴嘯宮內，可怨念太深，無人能将她除去。不得已嚴嘯來求助于我，并将事情原委告知于我。我預想那女鬼或許想奪回自己的孩子，若是在嚴嘯處找不到，借此由将她騙離也不失為一種方法，于是便将那孩子藏了起來。”
“手足親情也不過如此…他說滴。”齊殁搖頭嘆氣。
那厲鬼的怨氣并非因孩子所起，而是嚴嘯本人，又怎會因找不到孩子就輕易離去。
嚴以光心思缜密又怎會不知？
如此欺騙嚴嘯，若是平時的嚴嘯必然起疑，但被厲鬼追命早已窮途末路的現下，嚴嘯又哪有心思去疑心？
果然…
“嚴嘯向來八面玲珑，若是讓他做到了君長，嚴家必然被毀。何況，厲鬼索命，我也确實沒有辦法……”
嚴以光臉上沒有表情，看不出此時的情緒如何，但握緊的拳并未松開。
“然後嚴嘯就被她弄死了？…他說滴。”
“不錯，就在我将那孩子藏後沒幾日後，嚴嘯宮內大人小孩一個都沒留下，全滅了。”
“好一個全滅！我一具一具屍體翻找，都沒有找到我的孩子！當初不認他是你們，奪走他的還是你們！！——”女鬼在結界內朝嚴以光狂叫。
“你不是問我，為何友人之子有難偏偏選你幫忙麽？”嚴以光擡眸凝視齊殁，苦笑道：“因為騙過厲鬼的眼睛，需要特殊的人。”
“……”齊殁楞在原處，沒想到自己的事情竟然與這厲鬼之子牽扯在一起。
眼睛？特殊？什麽意思？
“殁哥哥，是命格。”阿離蹲在齊殁身旁，輕聲提醒道：
“那女鬼雙眼皆毀，看不到面孔，也無法依靠周身的氣分辨不同的人。但厲鬼獨有的‘眼’能看到人的命格，阿水姐姐就是如此。”
嚴以光很老實的交代：
“沒錯，你的命格與那孩子的命格完全相同。我花了整整三日，不眠不休，翻找憫生界因果簿，只有你一人。原本不同人同命格就是很稀少的事，原是沒抱希望的，但沒想到真的被我找到了。”
“所以你為了保住那個孩子，讓主替他去喂了這個厲鬼？”
阿陌勃然大怒，脖頸青筋暴凸，眼中猩紅，手中利箭瞄準嚴以光的眉間，蓄勢待發，明晃晃的告訴嚴以光，若是再說些讓他不順耳的話必死無疑。
“阿陌，放下…他說滴。”齊殁含笑看着嚴以光，對阿陌命令道。
“主！”阿陌氣不打一處來，朝齊殁大吼一聲，但聲音未落，搭在弓上的箭尖被削斷，掉落在地。
“我說，放下…他說滴。”齊殁黑眸深處閃着淡淡紅光，微微側頭盯着阿陌，冷臉警告。
阿陌甩手散去弓箭，生氣轉身不再看向齊殁，獨自面壁。
“嚴君長，倘若你找不到同命格之人又該如何？…他說滴。”
“只能說明他命數如此，保不住便不保了。”嚴以光閉眼漠然道。
齊殁默默咽下口中滾燙的茶水，嘴唇，舌面，喉間，體內，從上燙到下，但都已經感受不到了。
一個即将脫口的問題，随着這茶水一并咽下肚子，他想問，但不敢問，直覺告訴他不要問。
那個孩子是誰？
我認識嗎？
是我熟識的那個人嗎？
不對，也不會…
他身上，沒有這株花，可…
——“齊殁，你胸前的那個痣，是從何而來？”
究竟是沒有，還只是自己沒看到罷了？
齊殁強行切斷自己的糾結，将腦海裏那人的模樣揮去，面上不顯慌亂，無所謂道：
“找到我然後呢？我只記得自己下了圉界後的事情，甚至連這個女鬼都不記得，是你做了什麽嗎？…他說滴。”
“……”嚴以光微啓唇又馬上閉上了，準備好的話在嘴邊猛的收了回去。
齊殁擡了擡眉，俯視嚴以光的臉，裝作看不出嚴以光的詫異，拽開衣襟，不給嚴以光任何隐瞞的機會：
“是這個吧？…他說滴。”
嚴以光撇頭輕嘆：“…不錯。如你所知，禍福痣。我将這痣種在你與那孩子身上，達成共命契約。但這東西太過兇狠，種下時奪了一些你們身體裏的東西，比如記憶。”
齊殁聽後略感違和，微微眯眼，嚴以光繼續道：“然後我便将神識不清的你帶到了那女鬼面前，又與她做了契約。讓她帶走你，并保證以後不再離開圉界，以免她為禍人間。”
“殁哥哥，他說的是真的，此鬼魂靈刻有契約咒文。”
阿離起身順勢說道，而後盯着齊殁纏着紗布的雙手，咬着嘴唇，緊皺眉頭十分不悅。
傷勢太重，血肉都已經燒爛了，勉強将筋脈連了起來，不至于雙手殘廢，可血肉卻只能等着慢慢恢複。
“既是将我交給了她，那為何她又說她尋子不得？…他說滴。”
作者有話要說： 喪夫系統正式啓動...加載中...7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