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命中唯他(一)

這裏、什麽地方?

齊殁環顧四周,暗霧如幕籠罩整片空間,如匍匐暗處的野獸吞噬萬物,給予身在彌漫霧氣其中的人無限迷茫與驚慌。

齊殁随着自己的身形移動漂浮許久,走到哪裏都是這般。

我為何在這種混沌之地?

——…………你與樸小公子二人的,自然……你們,今日是我魯莽了……強硬,是我的不該。

——但殁兄……他們雖非善類,但……不該是我們。我希望……

——啪——!

齊殁猛然聽到争吵聲,這裏還有除我以外的人?

想着,尋聲走去,突然周邊暗霧四散而去,露出眼前景色。

齊殁發現自己正站在一處略微眼熟的地方,似乎是個客棧的二樓。

那争吵聲自方才開始便沒再出現,消失無蹤跡,齊殁尋聲不見,又發覺自己竟走不出這客棧,無法只得随意亂轉。

走着,看着客房的房門樣式,忽然發覺,自己真的來過這裏。

竟是為救魯術全一家時,魯府別府所在福至村中的福至客棧。

可怎麽會突然來到這裏?

齊殁凝神回想,想找些線索,好解釋現下的狀況,卻發現自己竟然想不起來來到這裏前,自己在做什麽。

不過,方才聽到的話語,倒是頗為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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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殁意識一閃,快步跑到自己曾經住過的客房門前,伸手想要推開房門,不想自己伸出的手直接從門上穿過,猛地重心不穩,整個人鋪向房門,果不其然全身就這麽摔了進去,趴到了地上。

操,什麽鬼!呸呸…

齊殁沒個準備,妥妥的臉着了地,嫌棄的吐了吐嘴巴裏不存在的灰,罵罵咧咧的爬起身,正摸不着頭腦時,一擡頭就看到嚴律那張把他迷的神魂颠倒的臉。

心上大喜,咧着嘴巴剛要沖過去,卻見嚴律神色異樣,身子直愣愣的,眼睛正迷離的盯着另一個人,那眼神,齊殁熟悉極了。

只見被嚴律緊盯的人正俯身緩緩貼近嚴律,兩人之間極其暧昧,莫名擴張的欲望勢頭越發讓齊殁噴火。

我、了、個!哪個殺千刀的敢動老子的人?!!

齊殁甩手舉起自己的十八丈大砍刀就要當飛镖飛過去,卻在砍刀将要脫手的瞬間嚼過味兒來了。

不對啊,這段兒,好熟悉啊…

迷蒙想着,齊殁眯起眼睛仔仔細細的掃視這個房間,桌上放着兩壺嚴律自釀的桂花酒,滿屋彌漫着桂花香與濃厚的酒香。

嚴律與那個背影莫名熟悉的人…

這、這是……

“嗙嗙嗙”——

敲門聲按時響起,齊殁心中頓時清明大半,眼睛死死的盯着嚴律,當時的自己正壓制體內燥火,無暇細琢磨嚴律的反應,現在倒是能看的明白。

果然,敲門聲不斷,可嚴律眼睛卻只盯着床上的那個自己片刻也不離,但好像又突然回神,如聽到一般,起身朝門邊走來。

齊殁見嚴律走來,下意識站起身,張開手,像要與那人來個滿懷的擁抱。

卻維持着這個姿勢,被嚴律徑自從自己身體穿了過去。

而在那一剎那,周圍景象開始變的扭曲,分散,化霧化煙,逐漸缥缈,齊殁再一次陷入昏暗的濃霧之中。

這是回溯之境?

是我的回溯?

從衆君界大鬧回來之後,之後怎麽來着?為什麽想不起來了?

——把身子直起來一些,我要纏紗布...

——殁兄,你放手...我動不了了...

遠處閃起點點燭光,嚴律的聲音再一次傳了出來,齊殁逐漸适應了這裏,直接快步跑過去,撞破一層濃霧後,果然再次出現在一間房間當中。

房中似是有人剛沐浴過,房內的浴桶中還有些熱氣蒸騰,地上有些許水跡未幹,與方才相同的是依舊濃郁的桂花酒香。

桌邊此時正有兩人,一站一坐,其中一人上身胸前血肉模糊,血跡滲透了紗布,而另一人手中拿着還未纏完的紗布,長衫單薄略微沾濕,透出身上精幹線條,兩人看上去似是在靜靜相擁。

齊殁皺眉看了半天,忽然想起來,當時的自己喝了酒,酒氣突然上了頭,趁着酒勁把嚴律便宜占了盡,然後就昏睡過去了。

這回溯之境只能回憶本人看過的,而現在當時的齊殁已經昏睡過去,接下來再發生什麽也便看不到了,于是,齊殁讪讪的準備再次進入暗霧,卻見一只抱着自己的嚴律身形微動。

齊殁心上奇怪,但還是擡腳緩緩走上前去。

只見嚴律薄衫滑下,臉上潮紅暈暈,眼底情波翻湧,一眨不眨的貪婪的盯着自己睡熟的臉,那是一種自己從未見過的富占有欲望的嚴律。

嚴律似是并未對剛剛齊殁醉酒的放肆生氣,反而頗為意猶未盡,舌尖舔過被對方侵略的紅彤微腫的桃花唇,微笑着慢慢低頭又深深印下一吻,眼底滿是快要抑制不住的喜歡。

齊殁看得正起勁兒,突然眼前蒙上厚重黑霧,暗霧中猛然響起嚴律隐忍且沙啞的聲音:

“齊殁,即便你随性而起,我亦心甘情願…”

齊殁驚起一身雞皮疙瘩,左右轉身慌忙去找那聲音來源,卻是找不到,那是直接印在自己腦中的心聲,嚴律的心聲,正如自己的心聲被嚴律聽到同樣。

想到這,齊殁不禁捂起嘴巴低眸笑開了花兒,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要偷笑,就像是怕這甜蜜從自己笑開的嘴巴裏溜走般,護的緊緊的,心裏暖哄哄的:

“嚴律,原來你這麽早就喜歡我了啊?整日裝模作樣,竟也是個色胚子!嘿嘿…嘿嘿…”

吞了半罐蜜之後,齊殁突然反應過來,這并不是自己的回溯之境。

若是自己的回溯,那麽方才,分明已經昏睡過去的自己是不會知道嚴律對自己做了什麽,更不會聽到嚴律的心聲。

這裏分明是嚴律的回溯之境!

可自己為何會在他的境裏?!

——“齊殁...你胸前那個痣,是從何而來?”

........不記得,怎麽?

“無事,形狀如此特殊,很少見的痣,略微好奇罷了。”

..............

——“父親...律兒現在有必須要知道真相的理由。”

“父親,無論真相是什麽,無論是不堪還是事出有因,我都能全心接受...只希望父親能如實告訴我。”

“那為何要種在我身上?另一個人是誰,現在何處,父親可知道?”

黑暗中,嚴律的聲音起伏不定,回蕩不絕,齊殁靜靜的聽着,慢慢的走着,希望能找到一處光明。

——

“不可。”一個老者的聲音響起,這聲音很陌生。

“為何不可?”緊接着嚴律清透的聲音傳來,語氣似有些急切。

“這花蠱本是一名醫術了得的女子為他夫君所創,意在與他夫君禍福相依,最後此二人也确實因這花蠱得以同日魂歸。”

齊殁走近來看,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竟來到了一處茅草屋,草屋極為簡陋,沒有木窗,唯一的出入口是由幾根粗木捆成的簡易木門,靠裏一些有張木床,上面鋪着薄薄草席,這裏怎麽看都出奇的不适合人住。

但頗令人意外的是,屋外明明天寒地凍,寒氣肆意從粗木縫隙鑽進屋內,屋內也只有一根細蠟燭是個帶熱氣的東西而已,但屋內卻沒有一絲寒意,那名說話的老者更是衣衫單薄,比齊殁當乞丐時穿的還破爛。

“如此佳話有何不妥?”嚴律身旁一位女子問那老者。

這屋內的人與景都是腦中回憶的重塑,齊殁對于他們來說是不存在的,雖然明知如此,齊殁還是有些不自在,聽到女子聲音,不安分的挪着步子站到老者身邊,偷瞄那女子。

“那醫女本意為善,與夫君得以善終,于是這花蠱便被許多至情至性之人看中,甚至作為鐘情一人的印記。但世間比翼并非皆能同魂歸,于是漸漸的尋找破除這花蠱的人變得多了,這花蠱的兇狠之處才終于被發現。”

老者輕輕呼出一口氣,雙眸通透熠熠,看着嚴律,語氣強硬:

“共命契約,即為契約則需雙方同意得以簽訂,同樣撤銷契約也要雙方的共同意識。若是雙方共同拔除,因擋災所受的傷害會繼續留在雙方身上,這算是好結果。若僅一方擅自作主除去此物,則會被此花蠱視為毀約造成反噬。所擔災難越兇,反噬越強。”

“嚴三公子,既如此你還是将那人帶來一并拔除為好,雖說可能無法治愈耳疾,卻無性命之憂。”那女子轉身看向嚴律,幹練利落的馬尾長辮輕擺。

嚴律敬重一拜,禮貌說道:“只是不知那人是否願意,或許會花上幾日,還望妙手仙人多等我幾日。”

至此,景象如入水的彩墨,盈盈散開,包圍着齊殁周身,微微泛起斑斓的光。

齊殁大約知道那日嚴律為何會出現在衆君界審判堂內,也明白了嚴律所說的解法。

齊殁不禁嗔怪:嚴律啊嚴律,你可真是個笨蛋,那麽多話可說,為何偏偏只說讓我等你,為何不說你想将我一并帶去,你怎知我不願?你緣何要獨自一人擔那完全不必的反噬?!

“齊殁...”虛無缥缈之處,嚴律的聲音缭繞,似真似幻,柔情動人。

“齊殁......”他一聲一聲的叫着,似是在等所喚之人的回答,聲音中滿是期許。

“嗯,我在...”他一聲一聲答着,不忍心愛之人失望。

二人聲音交疊,悅耳動聽,如歌纏綿悱恻,如情缱绻萬千。

“齊殁,我心裏有片美景,你樂意與我同看嗎?”

“嗯,樂意至極。”

“可是,齊殁…對不起…為你所經歷的一切,為我父親所做的一切,為我帶給你的一切…你與景色太美好,是我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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