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命中唯他(六)

“你來了。”

嚴律透明的魂體忽明忽暗,齊殁緊緊盯着嚴律的雙眼,卻生生看入了眼底,那雙眼中只有純粹的欣喜,幹淨且清澈。

齊殁苦澀的笑了起來,動了動嘴巴,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出了聲,聲音沙啞難聽:“我來晚了,想我沒?”

“嗯。”嚴律十分坦誠,歪頭略帶調皮,眼底笑意更深了,不,不只是笑意,那是藏的極深的難耐,對眼前人難以克制的思念,對他一舉一動一颦一笑,或胡鬧或認真的想念。

嚴律從未如此露骨的坦白過自己的欲望,齊殁被迷的呆住了,靈戒的尾巴都甩出虛影了也沒把他叫醒。

木屋裏的三人被膩了一臉恩愛,阿陌實在看不下去,走出木屋獨自面壁反思人生去了。

不知君好在還有個人膩歪,便碎碎念道:“逍遙哥哥,這個痞子怎麽這麽純情啊……”

“動了真心自然會不太一樣,平時越是玩世不恭越是如此。” 蕭易莞爾,點了點不知君的額頭:“你也如此,莫要笑人。”

“咳咳…逍遙哥哥,快把他們趕走吧…這兩日沒…我想的緊…”不知君搖身換出了大人模樣,一把将蕭易揉進懷裏,在蕭易耳邊輕聲賴道。

邊賴邊蹭,蹭的蕭易耳根又紅又熱,趕忙将人推開些,偏頭低聲道:“別鬧…晚些…”

“好。”不知君舔唇壞笑,轉頭去捅齊殁,催促道:“別發呆了,看得着摸不着的有什麽意思,快把人救回來才是要緊的。”

齊殁呆愣愣的轉過頭,脖子好懸沒轉滿一圈,雙眼直勾勾的看着不知君,頂着剌剌巴巴的嗓子問道:“怎麽讓他入戒…?”

“……”不知君與蕭易相視,蕭易忍着笑說道:“嚴三公子因執念出現在此,找出執念,他便會自願入戒的。”

“他在此兩日,尋你兩日,你不會真不知道他的執念是什麽吧?”不知君雙眼微微眯起,略揚頭,視線從上而下的看着齊殁。

“二位莫要戲弄他了,他這方面向來笨拙。”嚴律在一旁默默看着齊殁,眼中光彩淡了些,輕輕說道:“齊殁,我随你去。”

言罷,嚴律散魂漸漸變淡融進靈戒中,靈戒忽然閃起大亮但很快又恢複了常态,齊殁看着那靈戒沒能說出話,那一瞬,齊殁好像看到嚴律眼中有些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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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三公子看男人的眼光也太差了,怎麽會看上你的?”不知君咂舌嫌棄道。

“……”齊殁啞口無言。這話,齊靈寒也說過。

“殁公子,快去找餘下的散魂吧。”蕭易提醒道:“你将嚴君長修為盡廢,又在衆君界大鬧,在澤坤君長的堅持下,暫且壓下了嚴家讨伐你的怒氣。可若是查清原委後,還是下了對你不利的判決的話,那麽嚴三公子的性命怕是無人能救了。”

“恕我多嘴…”阿陌從門外進來,冷臉問道:“你既然也是八家之一,也見到我主那日所作所為,難道就沒有疑慮嗎?”

“自然是有的。”蕭易淡然道:“我甚至能肯定楓香村之事以及将楚家推翻的人就是你的主。”

“既然如此…”

“可那又如何?”蕭易擡眼望向阿陌,眼中堅定:

“世間規則由八家共同掌控,責任分散,集中責罰。看似平等合理,其實只是裝模作樣。楚家的确是最好的證明,只是土壤下的劣根要更深更腐爛,因為八家背後背負的更加泯滅人性,從我接下蕭家君長那一刻起便明白了。”

“從萬年前齊嚴古三家祖老創世以來,這世間命數便已定好,即便出現的不是你主,也将會有他人來做這些事。只是不同人,方式不同,結果也将會大大不同。”不知君接着說道:“我們只是在可能出現的人中選擇了更為合适的人,選擇了能夠重新賦予這個世間希望的人。”

“你們錯了…”齊殁低聲說道:“我并非心懷仁義,只是自私自利罷了。我知道嚴律厭惡暴虐之人,所以我臨時興起放了魯家二子,沒有屠了楓香村;我舍不得讓嚴律為難,所以我放嚴以光茍延殘喘;我不想失去嚴律,所以拼命想要救活他。除此之外,我依然會做我原本要對這世間所做的事,這些事絕對稱不上正義。”

蕭易溫婉一笑道:“或許就是因為你有這般矛盾才會與以往的人如此不同。有時太過純粹并非是好事。”

蕭易絕不是會将自己涉世過深的人,否則也絕不會與至純靈氣凝結出的不知君結伴,二人品性相近,超脫世俗,與齊殁屬于完全不同的類型。

可今日這番話卻好像在刻意引導齊殁,或者說是警告。

“不知君,你究竟預知到了什麽?”齊殁警覺問道。

“殁公子,正如我沒有預知到今日,同樣我所預知的一切都會不停的改變。重要的不是我預知到了什麽,而是究竟是什麽改變了我的預知。”不知君手中把玩着枯枝,在齊殁眼前搖來晃去:“現在最重要的是救回你的嚴三公子,不是嗎?”

“……”這倆人,只管說完自己想說的,把別人搞得稀裏糊塗,就這麽随意打發了?

“還不快走?你手上的靈戒可是快要把你手背戳爛了…”不知君推着齊殁往門外去,接着笑的陰森森道:“因為你家嚴三公子我可是苦苦挨了兩日,你若是還不走,我便将你留下教教你怎麽服侍男人能讓他對你嬌、嗔、迎、合,夜、夜、索、求…”

“……有毒吧你…”

齊殁确實想這麽說來着,可鑒于自己與嚴律的現狀,還是稍微有些動心了,于是眼睜睜盯着不知君沒反駁,阿陌見狀心道不妙,扛起齊殁撒腿就跑,一聲告辭淹沒在風中河中樹林摩挲中。

“我說…你倆…有毒吧?!”阿陌扛着齊殁幹脆奔出了林子,喘着粗氣吼道:“正事…說着說着…怎麽就…變成…那種事兒了?!”

“你才有毒吧?扛着我跑了二十裏地,有瘾啊??”齊殁整理好身上的衣服,不可置信的看着阿陌。

“我這不是被你吓着了嗎?”阿陌喘夠了,直起身子白眼兒道:“不知君一說起那種事兒,你眼睛就直了,我不趕忙抓你跑路,怕是你真要留下學藝了!”

“胡說八道!”齊殁轉過頭咳了兩聲,擡起手對着靈戒好聲好氣的哄道:“寶貝兒,久等了啊!下一個地方去哪裏啊?快告訴我,好不好啊?!”

“我了個操…你們這幾個好男色的就沒一個正常的嗎?不惡心人會死嗎??!”阿陌按着額頭一直狂跳的暴筋怒嘆,生無可戀。

“………”

阿陌等了半天也沒見齊殁有動靜,轉頭看看是怎麽回事,便見到齊殁吃了屎一樣臭的表情。

再看那靈戒,靈戒上的小指針直直的豎起,箭頭筆直的指向指環本身。

“靈戒內确實是聚集了散魂,可餘下的散魂并不在指環裏,這指針為何會指向…”阿陌頓住,突然明白這指針究竟是何意。

這指針指的并非指環本身,而是地下,這憫生界浮島之下極遠處只有一處,便是圉界。

“嚴三公子為何會在圉界?他應該從未去過啊…”阿陌奇道。

齊殁深吸口氣,無奈嘆道:“齊靈寒說過,拔除禍福痣時嚴律看到了我的過往。要知道,我的那些過去并不是能擺出來讓人看的東西啊…想必是給了他不少沖擊吧…無論如何,還是要去一趟的,在下面無論發生什麽,你都不要管。把他散魂完好召回才是最重要的。”

“……”阿陌沒有應聲,只是默默後退了半步。

齊殁反掌撐地,腳下打開結界門,二人跳了下去。

落地瞬間,周邊的腐屍的氣味沖鼻而來,比以往還要重的腐爛的味道,四周哀嚎聲起伏不斷。

這是一處腐屍坑,說是坑,其實是因為腐屍山坡又高又多,不少腐屍從邊緣處滑落到中間,逐漸高坡連了起來,并且形成了外高內低的大坑。

齊殁五歲時掉下來的地方便是其中一個高坡,從坡上滑下來,摔到了坑外。

不然怕是也沒法活着爬出屍坑了。

這一片的人與鬼無異,甚至比鬼更可怕,齊殁最難過的日子便是不停的躲避這些怪物。

齊殁查看一眼靈戒的指針,指針穩穩的指着屍坑的對面。

齊殁心懸的高高的,齊殁當初遇到阿離阿陌便是在這一片,自己被打裂頭骨差點死掉也是在這一片。

如同齊殁管制了圉界一部分,這裏也有一位,從齊殁恩公師傅在世時就與他們對立的惡霸。

與齊殁不同,這個惡霸崇尚淩虐與強者為上,向來來者不拒,手下更是惡劣。

若是嚴律的散魂被抓到,極大的可能是被送給惡霸吸收。

齊殁二人跟着指針指示,用最快的速度走着,突然靈戒上的尾巴緊緊纏繞住齊殁的手指,哆哆嗦嗦的躲起來。

同時,齊殁二人敏銳察覺四周憑空多出許多氣息。

齊殁用手指肚緩緩的安撫靈戒,放在唇邊輕輕親吻一下,哄道:“不用怕,小喽啰不成事。”

“好一個小喽啰不成事,沒想到當年一掌竟沒能劈死你,還讓你繼承了齊弘業那個天真派的妄想。”

空中回蕩着身處極遠處的惡霸的聲音,平心而論,聲音比齊殁的老樹皮嗓音好聽的多了:“不過,這麽些年我未曾再找你算賬,你今日卻突然出現在我這裏,究竟是為何?”

齊殁身形瞬移兩三次,尋聲來到了惡霸真身前。

那惡霸正坐在一處雕花精細的冰椅上,悠然的吃着身邊一個嬌嫩男子送進嘴裏的果子,浮腫潰爛的腳下塌着一個完整剝下的女人皮。

他刻意讓齊殁找到自己,自然對齊殁出現并不奇怪,扭過生瘡的臉打量起齊殁,一只胳膊順手将身邊的嬌嫩男子摟進懷裏,擡掌“嘭”一聲将那男子的頭震成碎渣渣,裂開嘴巴,舔了舔嘴邊飛濺的血漿,笑開,滿嘴惡臭的對齊殁道:

“有些年頭沒見了,竟長的這麽标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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