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命中唯他(十二)
三人穿回妙手仙人處,木頭箱子一般的木屋裏,齊靈寒正守在嚴律床邊,細心把脈,妙手仙人則在不遠處的木椅上打坐。
幽暗的燭火随着三人攪動的氣流搖搖晃晃,嚴律的呼吸聲格外突出,不平穩且聲音雜亂,體內宛如一片殘垣斷壁,狂風刮過留得一片空腔鳴嘯。
齊靈寒見齊殁回來,暗自松了口氣,轉而沒好氣兒的埋怨道:“太慢了!信誓旦旦的走了,我以為你有多能耐!竟然耗費這麽久!闖蕩江湖,全靠嘴啊?快把靈戒交回來,該幹嘛幹嘛去!”
“......”齊殁默默摘下手中發着光的靈戒,繞過齊靈寒伸來的手,走到妙手仙人前,鄭重一禮,說道:“事出複雜,歸來遲了,還望仙人莫要怪罪。”
等了片刻,妙手仙人才緩緩回神,慢慢睜開雙眼,看着眼前依舊行禮不起的齊殁,眼底欣賞之情閃過,笑道:“不必如此,我定會盡力而為。”
齊殁再次深行一禮,誠心誠意道:“多謝仙人。”
齊靈寒被甩了面子,剛要怼齊殁兩句,誰知道剛要開口,便見齊殁回身對自己也行了一禮,道:“還望大師姐亦盡力而為。”
“......”這麽規矩的齊殁把齊靈寒到嘴邊的話噎了回去。不由得驚訝,原來這小子也有正經的時候,也是懂禮數的。
于是齊靈寒也不自覺的回一禮道:“師弟放心...應當的...”
回完便後悔了,她自覺不該掉以輕心的。
只聽齊殁道:“客棧太遠,我在旁邊搶了個宅子。有事可以随時來找,與嚴律無關的事一概不管。啊!對了,也為你準備了一間房,不必客氣,不過你最好別來,你來了嚴律身邊就沒人了。我不會在這裏很久,不過直到嚴律好轉為止,我是不會離開的。”
齊靈寒聽得臉上青一陣紫一陣紅一陣白一陣,為自己那一瞬間的天真感到惱怒萬分,忍着一掌劈開齊殁天靈蓋的沖動,咬着裂了縫的牙齒,對齊殁道:“說完了就趕快滾!”
在齊靈寒看來齊殁是耍着她好玩的,可齊殁卻是實打實的真心實意。
……
出了盒子木屋,三人便邁進旁邊的宅子,将裏面的住家全員趕了出來,塞了一大筆錢財,堂而皇之的住了進去。
又覺得宅子有點小,房間不夠住,轉頭又搶了盒子木屋另一邊的宅子,也真的給齊靈寒安排了一個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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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滿意足後,齊殁躺在屋裏的床榻上,一條腿搭在另一條腿上,腳丫子晃啊晃的晃了半天,終于想起來正經事了,打了個哈欠,轉頭問坐在一旁木桌兩側的兩個人:
“說說吧,我受傷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阿陌下意識瞄了一眼下面,掃了一圈屋子裏,拽了把椅子坐下,說道:
“你不是讓我和阿離去把圉界的結界破開個口子嗎?口子是打開了,可怨鬼也出去了,托那個陰陽怪氣的人兒的福,那群怨鬼上去一找一個準,有仇的報仇有冤的抱冤,熱鬧得不得了。”
齊殁示意阿離把桌上的酒壺遞給自己,聞了聞又抿了一口,吐了吐舌頭,勉為其難的咽了一口說道:“這酒啊…還是嚴律的桂花酒最香!…啊…哈哈…你接着說。”
阿陌:“……”
阿離接着說道:“那些怨鬼也不急着要人命,就是沒日沒夜的折騰人,把那些得罪他們的達官顯貴都熬的不成人樣,有些熬不住了,沒幾日就得了失心瘋。不少大戶為了保命,向衆君界求救,衆君界這才得知消息,開始在憫生界除怨鬼。”
齊殁咽下一口酒,懶懶道:“衆君界都有動作了,讓他們解決就好了,你倆這麽急着找我做什麽?”
阿陌老父親的心隐隐作祟,拍大腿說道:“有人傳言,說這些怨鬼都是你放出來的,為了擾亂憫生界,給衆君界添堵。”
齊殁點點頭:“其實說的也不算錯啊!他是我的人,他的行為算我頭上也算理所應當。”
阿陌要是長了胡子,現在肯定是吹胡子瞪眼睛,氣的鼓鼓的:
“不是,齊殁,我就不明白了,你怎麽就對他如此容忍?他确實身份特殊,但也不至于處處受制于他,現在還要莫名其妙頂污名吧?”
齊殁放下酒壺,身體依靠在床頭,輕笑道:“并非容忍,只是現在暫時放任他罷了。”
阿陌白他一眼,鼻孔冒火道:“你放任他,衆君界又豈能放任你?他脫離計劃亂鬧一通,你之後想做的事就會礙手礙腳。”
齊殁咳一聲,正身坐起,有些心虛道:“說到之後的事…那啥…我要是說我不幹了…你們、怎麽想啊?”
阿陌轉頭默默看向阿離,倆人對視片刻沒吭聲。
齊殁自覺從圉界出來唯一的目的就是完成謀劃已久的計劃,誰知偏偏冒出來一個嚴律,正正當當掐準了自己的心脈,稍微用點力就疼的死去活來,确确實實連心性都變了不少。
雖然自己平時胡鬧扯淡,阿陌阿離都慣着自己,可正經事上從來不馬虎。
即便知道有些事會違背自己的本意,他們也會貫徹到底,曾經紅楓林中操縱屍冢魈追殺嚴律便是如此。
而此時,他們若是知道自己因嚴律放棄了大計,難保不會做出相同的事。
想到這裏,齊殁不動聲色的警覺了起來,一旦他二人有惡念,自己必定出手阻止。
屋外日頭剛落,僅剩的一縷光線,透過窗戶紙,打在屋內的地板上,打出一汪如清池的光。
三人沉默不語,無人妄動,只是盯着那光漸漸的減少消失,屋內終于徹底暗了下來。
昏暗中,齊殁閉眼集中精力去感受阿陌阿離的氣息與動作。
忽覺身體左側氣流輕微的動了起來,是阿陌,聲音極輕并帶着衣服微微摩挲的響動,
忽然,一直在自己正前方的阿離也動了起來,朝自己走了兩步後停了下來,寬袖攪亂了氣息,帶起了細微的響聲,似乎是有什麽東西互相碰撞。
“咔咔!”
“噼——啪!”
“咔咔!”
“噼——啪!”
“呸…好像有點軟了…”阿陌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緊接着阿離的聲音也響起:“嗯…是有點…哥,你這揣兜裏多久了?”
“咔咔!——”
“差不多也有三五天了…呸呸…”
“噼——啪!”
“我呸——你這也太過分了…下次勤換着點,随身帶點新鮮的。”
“咔咔!”
“呸…這不是…呸…最近事情亂了套了,沒空買新的嗎?”
“……”齊殁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圍繞這兩個人的規律的聲響伴随着咀嚼聲,以及味道,齊殁熟悉的很。
緊繃繃的神經瞬間松了勁兒,臉上頓時挂不住了,睜開眼睛,打一響指化出火苗往空中一彈,整個屋子亮了起來,再看那兄妹倆,果不其然,趴桌子上正埋頭嗑着瓜子吃着花生。
齊殁屁|股從床榻上彈了起來,快步走上前,站倆人面前,一掌拍桌子上,一臉莫名其妙道:“你倆有病吧?!說正經事呢!——能不能重視些?尊重點我??”
阿陌故意打趣,“咔咔!”嗑了個瓜子,吐着皮,眼皮也不擡的慢悠悠道:“呸…喲!我們殁大主子也有正經的時候啊?這大冬天就是不一樣,西北風還能把人給吹正當了!”
阿離掰了個花生殼,塞嘴裏倆花生粒,責備道:“哥,你不能這麽說!殁哥哥,正經的時候可多了呢!”
齊殁站在原地不動,默默伸長了耳朵聽阿離為自己說話,心裏得意的很,還是阿離妹妹向着我。
随後便聽阿離補充道:“殁哥哥最正經的時候啊,就是一本正經的不正經!”
非常好,阿離妹妹叛變了。
齊殁嘴角抽了一下,換上笑盈盈的表情,背着光臉上陰影重的有些陰森森的,用鋸木頭一般的聲音緩緩說道:“……找打嗎?”
阿離忍着笑,試圖平複齊殁跌宕起伏的內心:“殁哥哥,就你那點出息,我倆早看的透透的了。”
阿陌接着道:“打從你被男色迷的五迷三道的時候,我倆就知道有這麽一天,有什麽好稀奇的?”
“啥玩意兒?”齊殁以為自己聽錯了。
阿陌一條腿彎起搭在另一條腿上,擺了個舒服的姿勢,伸出一只手指對齊殁上上下下的隔空點起沒完,嘴上損道:“自從你認識那嚴三公子,你就說你正常過嗎?
先是三番五次親了人家轉頭就不認賬!
明明彎成盤山路了硬是說自己不好男色!
說好的給我們兄妹報仇,滅光魯家,可一見那嚴三公子不高興了,反倒給魯家留了後!
甚至連自己的仇都不打算了了!
好不容易離開嚴三公子半年,抓到了嚴以光,誰知嚴三公子一個親嘴,魂兒就飛了!
為了給嚴三公子找散魂,自己差點被啃成渣子,現在又為了他,違背那位大人的意志…
啧啧…不值錢的喲…沒眼看啊!沒眼看!
也不知當初,只因做了噩夢心情不佳,便在圉界以一人之力打斷惡霸手下數百人腰椎,徒手扯下數百人頭顱,另重惡徒聞風喪膽的圉界大魔王去了哪裏…
也不知,‘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潇灑公子又去了哪裏…
…許久不見,想他…呸…”
齊殁一只手撐着桌子,一只手扶額,別說阿陌沒眼看了,就連自己都沒眼看了,只能幹巴巴的笑兩聲,表達一下尴尬。
阿陌損也損夠了,于是認真道:“所以啊…我們都知道你什麽德性,你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我和阿離跟随你便是了。”
齊殁眯眼遲疑道:“若真如此,你們又為何對嚴律起過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