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青蓮劍仙

12.

外頭不知是哪位镖師的一聲嘶吼,“少當家”三字入耳,南宮晟猛然變了臉色。

他一把掀開車簾探身去瞧,就見先前被燕驚雨逼退的土匪頭子,不知何時摸到了高馬尾少年身後,那把大刀就那麽懸在他頭頂,眼見就要劈下。

“該死,竟真的是顧順之!他若是死了,顧蓮書怕是要我們所有人陪葬!”他猛拍窗框,手臂一撐,竟是急的從狹窄的窗中翻了出來。

然而不待他反應,就聽“砰砰”兩聲驚響。

剔骨刀和木劍一前一後的打掉土匪頭子手中的武器,将人撞飛出去。面具男飛身掠過去,抱住高馬尾少年疾步退開,林月知持着流星錘與他錯身而過,直接将要爬起來的土匪頭子再次砸回地面。

“姑奶奶面前玩偷襲?不想活了老娘成全你!”差點就在眼皮子底下被偷了人的林月知十分生氣。

季無鳴剛才投擲的動作驚了馬,他扯住缰繩夾緊腿肚子,将馬重新安撫下來,擡頭正好同面具男的視線對在一起,兩人對視了一眼,面具男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便錯開了視線。

季無鳴眯起雙眼,指腹揉搓着粗粝的缰繩,神色難辨不知在想什麽。

燕驚雨以為他在看飛出去的剔骨刀,便丢下句“我去”,驅馬趕過去。

南宮晟狼狽的站起來就見事已成定局,不由松了口氣。

季無鳴聽見了他先前說的話,回頭問道,“他同青蓮劍仙顧蓮書是什麽關系?”

世上有無數的劍俠,卻只有一個劍仙。

顧蓮書手中有一劍,乃是天玄門上任大長老、已故的鑄劍大師陳玄青所鑄,江湖兵器榜排名前列的神兵利器,其名曰青蓮劍,也被人稱作青蓮劍仙。

青蓮劍仙顧蓮書,那是二十年前武林公認的奇才,他十五歲家道中落才拜入華山派外門習武,十九歲上昆侖山拜師學藝,二十六歲便聞名江湖,二十九歲在武林大會上守擂百餘場未嘗一敗,陳玄青不顧病體硬要開爐為他鑄劍,數月後得神兵青蓮劍,被尊稱劍仙。

雖然名號為仙,顧蓮書本人卻是個實打實的瘋子,他為了給兄嫂報仇,差點将顧家本家三百餘口人屠殺殆盡。

季無鳴知道他,還是當初尋求改善筋脈的辦法時,意外聽白微雨說起過。正巧他二人經歷相似,也都是為了報仇半道才開始習武。

“大仇得報之後,顧蓮書便退隐江湖,再不出世。我也是近幾年接觸家中生意,才知道鎮遠镖局背後竟是他在坐鎮。”

南宮晟用扇子指了指那邊帶領镖師們清場的高馬尾少年,道:“此人名叫顧從,字順之,鎮遠镖局的少當家,正是顧蓮書唯一的侄子。”

“顧家本家家大業大,洛陽顧這個旁系一脈比本家還要富貴。顧蓮書是庶子,親母難産生下他便撒手人寰,三四歲時,顧老爺墜馬去世,顧夫人緊随而去,可以說,顧蓮書是由兄長一手帶大的,兄嫂與他而言如同父母。兄嫂亡故後,他将兄嫂之子作親子教養,至今未娶。”

燕歸天聽到這,佩服道,“我只知青蓮劍仙顧蓮書,卻不知他身世如此坎坷,南宮兄弟消息當真靈通。”

南宮晟一展扇,端的是一派風流倜傥,不無得意道,“晟友人遍天下,知道些小事不足為奇。”

“自然是小事。”

一爽朗少年音朗聲插進來,顧從帶着面具男大步走過來,拆穿道,“南宮家與顧家都是江南名門望族,雖一個在蘇州,一個在杭州,但正所謂‘江南富貴,蘇杭稱最’,一個地界,哪有什麽新鮮事——你說是吧,小三子?”

“小三子?”這主子稱呼公公的叫法,讓衆人的視線下意識地掃向南宮晟……的下半身。

南宮晟看着走到季無鳴身邊的林月知,後者微妙的也看了一眼,不過很快就收回了視線。

在心儀姑娘面前丢了醜,南宮晟神色僵硬無比,再看顧從那張嘻嘻笑着的臉,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他手腕翻轉折扇一合,敲在顧從頭上一聲令人牙疼的脆響。

“沒大沒小,叫舅舅!”

南宮家和顧家即是世交也是遠親,只是南宮家素來子嗣不豐,一脈單傳,家族便沒有開散那麽大,南宮晟上頭還有兩個姐姐,他是嫡長少爺,南宮家公子小姐并不分開排輩,因此行三,又被叫三少爺。

按照輩分來說,差了三十年的南宮晟和顧蓮書是平輩。

“嘁——”顧從一臉鄙夷不爽。

南宮晟轉着扇子撇他一眼,“你若不叫,待我去了洛陽,定要找顧二哥好好說道說道今兒這趟趣事,也好讓他知道知道,他的好侄兒是怎麽走镖的。”

顧從一陣氣悶:“南宮晟你卑鄙!”

南宮晟有恃無恐,“嗯?”

“……”顧從幾乎是從齒縫裏擠出來的“舅舅”兩字。

“乖外甥。”南宮晟見好就收,扇子掃了一圈,“順之,這都是你舅舅姑姑。”

顧從:“……”無比後悔為了早點進城而抄近道。

小輩兒的顧從乖乖的一個個喊過去,到了林月知,她一擺手,直接亮拳頭表示:“我們打一架。”

之前已經充分領教了這位女俠流星錘的威力,顧從瞳孔一震,拱手作揖氣沉丹田,“拜見姑祖母!”

林月知茫然眨眼。

顧從看她神色,忐忑改口,“那、那老祖宗?”

“啊?”林月知不知他為何突然喊自己老祖宗,求知的看了季無鳴一眼。

季無鳴按了按眉心,幫忙解釋,“她從小在漠北摸爬滾打,向來都是以拳頭論大小,對中原習俗之事知之甚少。”

邪宮第一批教衆都是漠北街頭的漢人孤兒,第一任宮主季正寒帶他們回宮的第一件事,就是讓他們以拳頭排輩,後來邪宮逐漸壯大起來之後,這一項不成文的條例便被口頭廢除了,但私下裏,老一輩宮衆還是會讓新人們打一架定輩分。

林月知可是邪宮的資歷最老的教衆,自然深受荼毒,所以剛才第一反應就是亮拳頭。

顧從聽了解釋後連忙拍着胸口松了口氣,“我還以為女俠是用拳頭威脅我呢。”

“威脅……?”林月知懵懵懂懂。

南宮晟一巴掌拍在顧從後腦勺上,“叫林姑姑。”

燕驚雨拿了剔骨刀還将它洗幹淨了才拿回來,季無鳴随意點了點頭,便讓老頭重新放回了車裏,他的注意力始終在那個面具男身上。

“不知這位是?”季無鳴難得主動開口詢問。

被點名的面具男沉默不語。

顧從趕緊道,“他叫時不遇。阿蠻姑姑別在意,他就是不愛說話,我剛開始還以為他是個啞巴呢。”

燕歸天誇了一句,“好名字。”

“是吧是吧!”顧從得意起來,“這可是我取的!”

季無鳴神色微動。

顧從已經滔滔不絕:“我是在兖州港口碰見他的,他那時跟個乞丐一樣,明明重傷未愈,卻還要去做工。”

“那管事不是個東西,明裏暗裏克扣工人工錢,偏他飯量大的很,又要買藥,差點餓死街頭。我見他體格好,便雇他來镖局做個雜事,也沒想他竟然會武,就帶他出來走镖了。”

“如此。”季無鳴又問,“他沒有親朋好友?”

顧從搖了搖頭,“想必是沒有的吧?”

林月知已經瞧出季無鳴是在打探那個時不遇的消息,立刻幫腔,“有就有,沒有就沒有,想必是什麽說法?”

“林姑姑,我這也不知道啊。”顧從無奈道,“他失了記憶,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我又上哪曉得他有無親朋好友?”

季無鳴若有所思。

林月知還想打探,“那——”

“少當家。”一直不曾開口的時不遇突然打斷,他的洛陽官話很标準,同顧從的如出一轍。

他道,“師爺找你。”

顧從回頭,果然見有人在遠處朝他招手,連忙打止話題,帶着時不遇回去镖師那邊。

天色已晚,已經趕不上進城,只能再露宿一夜。

燕歸天将用來存放食材和剩飯剩菜的木桶拿出來,高興道,“還好阿蠻姑娘多弄了幾條魚上來。”

燕驚雨抖開用來裝米的布袋子,已經是空空如也,一滴不剩。

“沒有了。”他沒什麽情緒的開口,卻讓人莫名覺出失望來。

季無鳴想了想,突然看向無所事事的老頭,“我記得你有幾個竹筒。”

老頭頓時如臨大敵,大張着四肢守護馬車上的財産,“那是糯米,我用來驅邪的!”

季無鳴默然的看着他,已經餓的不行了的林月知直接開始摸他的流星錘,惡霸一樣的欺身而上,“別廢話,不給就死!”

老頭大喊“小雀兒”,燕驚雨拿着蒸飯物什上前,默默再次吐出那句:“識時務者為俊傑。”

老頭:“……”小雀兒已經徹底變了。

不過片刻,飯菜香撲鼻,将原本打算給他們送幹糧的顧從直接酸了回去。

晚上守夜,季無鳴和林月知守上半夜,燕歸天和南宮晟守下半夜。

換班之時,南宮晟突然喊住季無鳴,笑眯眯試探,“阿蠻姑娘對時不遇似乎很是關心?”

季無鳴已經進了馬車,聞言沒什麽反應,卻見黑暗中睜開一雙兇狠的鳳眼。

兩人對視片刻,燕驚雨動作極輕的往裏挪了挪,在身側空出更大一片位置,然後翻身面向車壁。

季無鳴無聲的勾了勾唇角,在空出的地方躺下。

外面林月知在跟南宮晟嗆聲,冷笑着道,“南宮公子還是顧好自己的分內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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