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地牢

46.

季無鳴一臉無言,沈沒舟卻以為他不能接受親生哥哥的身份,斟酌着字句寬慰道,“你父母埋骨漠北,季遠竊位,由此也可見你哥哥之艱辛,他十四歲便手刃叔父登位,雖然手段過于激烈,卻也是為父母親人報仇雪恨……他只是走錯了路,你也莫過于苛責他。”

季無鳴:“……”其實,他倒真的過的沒有衆人想的那麽艱難。

季遠秘密聯合幽冥教坑殺兄嫂,并沒有留下什麽證據,所以才能以“斜陽宮不可一日無主”的名頭,順理成章的坐上教主之位,當時除了林月知一派系反對激烈外,其他人雖然默認了,卻也并沒有就此悉數聽命于他,不然季無鳴十四歲報仇之時,也不可能成功。

斜陽宮是季正寒一手創立的,教中排的上號的都曾跟他風雨裏來去,季遠再怎樣汲汲營營自己的勢力,也做不到想季正寒那樣令人心悅誠服,因此,季遠一開始就不敢動季無鳴。

登位之初,季遠只想捧殺季無鳴,放軟了态度一副好叔父的模樣,他要什麽就給什麽。只是季無鳴一開始就知道了真相,與他虛與委蛇拖延時機,尋找辦法淬煉經脈,然後一擊必殺。

不過此中故事不便與人道也,面對沈沒舟一臉“你們兄妹兩都辛苦了”的表情,季無鳴只能以沉默相對。

“小友,請吧。”沈沒舟将他們請下屋頂,幾乎是一下來,就聽見刀劍铮鳴,季無鳴餘光掃過去,六扇門的探子們繃緊了身體,手握緊半出鞘的刀,戒備的看着他們。

可惜就算他們一起上,也不一定能在他手裏走上十個回合。

季無鳴收回視線,将刀抛還給原主,還誇了一句,“你的刀不錯,很好用。”

關鍵是他用的很趁手。

這刀是唐刀的樣式,也是如今最常見的刀種,刀身薄長筆直,刀柄較長,入手卻不如唐刀輕盈,反而有種陌刀沉重。陌/刀本來是對付胡人騎兵所研制的,是屬于斬/馬/刀的一種,是長柄重刀。

漠北人承襲游牧,慣騎馬用彎刀,幽冥教亦如是,季無鳴那把黑刀便是為了将他們斬于馬下而特意找匠人打造的,造價不菲,也十分厚重,尋常武者單手根本耍不起來,砸在身上就叫人受不了。可惜最後被燕歸天一式天意劍訣給折成了兩半。

江緒那把刀還是季無鳴沒了黑刀之後,用的最趁手的一把刀兵了。

他想着,那雙桃花眼下意識從刀身一掠而過,不免就有些流連。

江緒恍然覺得掌心一陣發燙,他緊了緊手指,擡眸間神色微不可見的柔和了兩分,唇角微煽,沉着的道,“過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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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天陽也是才發現季無鳴手裏拿的刀居然是江緒的,撚着一縷雪白的發,眼眸彎成一條縫,陰笑着道,“江都統好厲害的功夫,追個賊都能把武器丢了。”

江緒反手将刀送還刀鞘,然後虛扶住刀柄,側身道了聲“請”,根本沒搭理薛天陽。

薛天陽摸着脖子上的青紫的痕跡,恨恨的瞪了江緒後背一眼,到底顧忌着沈沒舟也在沒發作,只在安排地牢的時候,極力要求搜身并且将兩人分開關押。

“這兩人可不是什麽三腳貓,放在一起不是砸我場子?要是這兩人合夥越獄了,上頭怪罪下來,咱家找誰算賬去?”薛天陽冷哼。

江緒冷冷看着他,沈沒舟抖了抖發白的眉毛,思索着道,“其實分不分開不打緊,便是只有一個人,他們誰想走,你也攔不住。”

薛天陽氣的一把薅住他的胡子,“沈老頭子,你到底站那邊的?想和稀泥就給咱家滾蛋!”

沈沒舟連連讨擾,改口道,“小薛說的也不無道理。”

他悄悄湊到江緒耳邊,小聲說,“反正分開關還是關一起差別不大,你莫跟他糾結這些了,倒不如趕緊想法子運作運作,怎麽将人弄出去。”

江緒眼眸微動,薛天陽在身後怒道,“你們講的我都聽見的!堂堂官員竟要做私相授受那一套,成何體統!”

他說着倒是一派冠冕堂皇,沈沒舟讪笑,退後一步看天看地看風景,就是不看他,裝作什麽都沒發生過的樣子。

薛天陽看了看兩人,氣笑了,道,“你想說關系那盡管去,反正地牢歸我管,到了我的地盤上,便是你老子來了,放不放人也得我說了算。到時候,咱家也不介意跟你掰掰手腕子,就讓咱家看看,到底是你江都統權利大,還是我薛天陽拖的久。”

眼睛上蒙了一層黑布的季無鳴:“……”你說的我也都聽見了。

六扇門的人都喜歡這麽大聲的搞謀劃嗎?季無鳴頗為無奈。

雖然眼前一片黑,但從聽來的動靜看,薛天陽放完狠話之後,氣氛都凝滞了一瞬,沈沒舟趕緊出來打圓場,末了還讪讪的感嘆他一個老頭子活的可真是不容易。

地牢門口都有股揮之不去的陰冷氣和血腥氣,兩者相交在一起,讓人無端的起了一片雞皮疙瘩。裏頭很安靜,只能聽見腳步聲和呼吸聲,但是往最裏面走,腥氣又淡了,漸漸的散去。

腳步聲停了兩次,一次是薛天陽将燕驚雨帶到一邊的勞裏,一次是江緒問了一句,“他呢?”

薛天陽語氣不怎麽好,“你以為你老子會讓他在我這一直待着?昨兒個趁我進宮就給弄走了。”

“……也好。”江緒小聲應了句,鎖鏈聲中,季無鳴感覺到有人走到自己面前,應該是江緒,他停頓了下。

季無鳴側頭,隐隐聽到他握緊刀柄,然後沉聲開口,“眼罩可以摘下了。”

季無鳴愣了愣,回了句“謝謝”,自己伸手将眼罩揭開,發現自己身處一片光線十分昏暗的地牢,十幾間牢房呈對面排開,一眼望去只見基本空蕩蕩。

季無鳴主動走進一間,看了看地上的茅草,又看了看又高又小的窗口,點了點頭,“還不錯。”

“……”江緒沉默的站在那裏,神色有些晦暗不明,半晌,他接過魚壹手裏的鎖鏈,上前将牢房門纏好鎖起,才低聲道,“會沒事的。”

“當然。”季無鳴笑了笑。

江緒看了魚壹一眼,魚壹道了一聲“是”,就轉身出去,整個空間就只剩下江緒和季無鳴兩人。

“你,”江緒頓了頓,“你有什麽,需要的嗎?”

“……”季無鳴睜開眼若有所思看向他,江緒不閃不避,臉上的神色也依舊沉冷嚴肅,只是一本正經的将話又重複問了一遍。

季無鳴收斂視線,點了頭,“有。”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與我一道來的那些人能夠不受到任何牽連。”

“……好,我知道了。”江緒點了點頭。

季無鳴目送着他匆匆離去,神色莫名。

皂靴踩在地上發出輕響,薛天陽抱胸從黑暗中走出來,正好和江緒的視線對在一起。

他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絞着一縷發絲斜倪他一眼,“江都統這是要去哪裏?”

江緒沒回答,擡步往外走,只丢下一句,“別動他。”

“你說不動就不動?你以為你是誰?我偏不信。”薛天陽說着就要往後走,一人卻攔在他面前。

“魚壹?”薛天陽笑,伸手勾了勾他的臉,語氣悠悠然道,“你主子現在可沒在這,你确定你還要攔我?”

魚壹一動不動,只垂眸說了句,“薛監守得罪。”

薛天陽瞬間冷下臉,突然五指成爪一把扣住魚壹的喉嚨,看着他痛苦的表情,就想起自己之前也是這樣被江緒掐着脖子……他眼中冷然一片,陰笑陣陣中殺意高漲,“呵,下輩子可記好了,沒有你主子的命就少學你主子的德行。”

“魚壹……惶恐……”

薛天陽陰冷的看着他掙紮,手一寸寸收緊,尖銳的指甲已經刺入皮膚,溫熱的鮮血滾落而下。

“咳咳。”一道低低蒼老的咳嗽從後面傳來。

薛天陽眼神一縮,猛地将魚壹甩在地上,轉身就見沈沒舟背着手站在光影明滅處,笑眯眯一臉慈祥的看着他。

“小薛,你這是在做什麽?”他聽起來像是一個和藹的老頭。

薛天陽冷笑道,“什麽時候沈老也跟人一樣喜歡背後聽人牆角找人是非了?”

“呵呵,年輕人你誤會了,我就是恰巧路過。”沈沒舟說着慢悠悠的跨出一步,一步卻已到薛天陽身後,後者被駭的下意識轉身退開一步。

“你可有什麽事?”沈沒舟轉而問地上的魚壹。

魚壹搖了搖頭,捂着喉嚨站起身,對着沈沒舟施了一禮,“多謝沈老。”

沈沒舟不在意的擺了擺手,魚壹轉而消失在黑暗裏。

薛天陽哼了一聲,“敬酒不吃吃罰酒。”

“哎呀,小薛,大家都是同僚,報複心不要那麽重,該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

“你說的輕巧,被他害的又不是你。”薛天陽手摸上脖子上的那片越發駭人的青紫,眼中的痛恨殺意明晃晃不加掩飾。

沈沒舟笑起來,慢悠悠道,“老夫确實沒資格說這些輕巧的話,所以老夫來此也只是告誡你,在江緒沒回來前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

“畢竟,若是那位不高興了,讓我們死也不過一句話的事情。”

薛天陽眼睛慢慢瞪大,不可置信的道,“他入宮了?!”

沈沒舟不置可否的轉身,悠然的往外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返鄉人員隔離中。

還有一更,晚一點,等我吃完飯。

争取把欠的都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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