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月餅
葉二嬸回村的時間正好是天将黑的時候, 葉家老宅已經吃完飯正準備各自回屋休息，葉二嬸就拎着她的小包裹進門了。
她縮手縮腳地站在門口，神情憔悴, 頭發蓬亂, 身上的衣服也髒兮兮的，細看之下，臉頰居然都瘦得凹陷下去。
葉盼盼是料到自家媽媽回娘家不會好過，但是也沒想到就這麽幾天功夫居然會這麽慘。
她走近叫了一聲：“媽，你吃晚飯了嗎？”
這一句話仿佛按下了她身上的開頭，葉二嬸頓時哭地來：“你舅舅姥姥都是沒良心的, 只讓我幹活，不給飯吃，一天就喝一頓粥！”
葉盼盼怒了：“不是給你帶糧食了，那麽些糧食呢？”
葉二嫂哭得直打嗝, 斷斷續續地道：“你姥說算給的住宿費……”
葉二伯原本是蹲在屋檐下的，此刻也站了起來，皺着眉頭道：“盼盼, 去給你媽煮點飯。”
葉盼盼答應着去廚房了，兩個妹妹也跟在她身後去幫忙。
葉小寶看着幾天沒見的媽，有點不敢認, 又有點想親近，挪了兩步走過來：“媽……”
葉二伯回頭看了他一眼：“你姐都去幹活了，你怎麽不去幫忙？”
葉小寶畏懼地觑了一眼他爸, 撒丫子跑進廚房, 大聲地叫道：“大姐，二姐，我來幫忙燒火。”
看到兒子幹活, 葉二嬸特別心疼，她走了這麽幾天，還不知道自家寶貝兒子受了多少苦呢，她不由習慣性地開口就道：“他爸，咱小寶可是兒子，怎麽能幹廚房的活？”
葉二伯一噎，瞪她一眼道：“你這些天回娘反省了個啥？你娘家是怎麽養兒子的，你全學會了是吧，将來養出來的就得和你哥一個樣！撐不起門庭，養不起家，還是個白眼狼！”
葉二嬸習慣性地反駁道：“你怎麽能這麽說我娘家……”
可是話說到一半，她卻頓住了。
她出嫁之後就沒在娘家長住過，這次回去算是住了個夠。
她大哥還是和以前一樣，不下地不說，有好吃的得他先吃，時不時地還要罵爹娘沒用，家裏連肉都吃不上，稍有不順心就威脅爹娘，說是不給養老，再看看自家爹娘，頂着滿頭花白的頭發還得跟頭老黃牛似的下地，還要幹那些重體力活，才能拿高工分養活一大家人。
再看看老葉家，蘇老太身體還算健康，卻已經好些年都不怎麽幹重活了。
想到這裏，葉二嬸沒底氣地把剩下的話都咽了回去。
葉二伯見她不再說話，這才道：“回屋去吧。”
說完自己轉身朝院外走去。
葉二嬸擡起頭，發現剛剛還滿滿當當的院子，已經空無一人。
她再轉頭看看丈夫離開的背影，也不敢問他要去哪裏，只得自己揪着小包裹回屋。
連着好幾日都是大好晴天，地面被曬幹，村裏的路終于不那麽難走，天氣也涼爽起來。
葉甜甜開始為中秋節做準備。
前世的她對節日都不太注意，在河東村受到影響，就分外地有了生活的儀式感，對節日也開始看重起來。
尤其是華國人的各種節日本來就是吃吃吃的日子。
她這次和往年的中秋節一樣，照例要做一些月餅，用的還是霍家的那個烤爐。
将面粉、鹹鴨蛋、豆沙、各種果仁等食材配料全部搬到霍家的大院子裏去，葉甜甜便招呼霍喵喵和葉朗上來幫忙，今年要做的月餅數目可不少，是得多拉幾個勞力。
她沖着屋內大聲叫道：“霍三哥，你快點出來幫忙啦！”
叫了好幾聲，也沒有聽見有人回應，她好奇地問霍喵喵道：“你小叔還沒回來嗎？”
霍喵喵也奇怪地轉頭看了一眼房門：“回來有一會啦，不知道躲在屋子裏幹什麽呢。”
沒一會，在屋裏看書的霍老先生也出來了，他看着長條桌上擺了一溜兒的大盆，笑道：“這是要做多少呀？不怕累？”
霍喵喵和葉朗手下用力地揉着面團，說道：“這都是要做給自己吃的，那還能累？”
說着，他有些惆悵地道：“我爸媽有一陣沒有寫信回來了，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又進實驗室了。真是沒有口福，還想給他們寄些月餅呢。”
葉甜甜笑道：“那可不行，咱們離京市太遠了，寄過去路上就得十來天，估計都得壞掉。”
霍喵喵這才搖搖頭：“沒口福，那只能我替他們多吃幾只啦。”
霍知恒這才從房內出來，他敲敲霍喵喵的腦袋：“你就是嘴饞，還挺會給自己找借口。”
沒管霍喵喵的吱哇怪叫，他走到葉甜甜身邊問她要幫忙幹什麽活。
葉甜甜将沾滿黃泥的鹹鴨蛋推給他：：“喏，全部洗幹淨，然後蛋清蛋黃分開。”
霍知恒接過來，蹲在井邊認真地搓洗着鹹鴨蛋，動作緩慢細致，表情嚴肅認真。
葉甜甜看他的樣子，噗嗤笑出聲來：“你往年也幹過這活呀，就是洗個鹹鴨蛋而已，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洗導彈吶。”
霍喵喵也毫不客氣地嘲笑道：“我小叔幹起家務來真的是跟甜甜姐說的一樣，手比腳還笨……”
霍知恒無從反駁，只好悶頭不吭聲。
葉甜甜卻沒打算放過他，又不放心地叮囑道：“你一會小心點呀，不要又把蛋殼弄進去了。”
霍知恒動作放得格外小心，低着頭認真地清洗着。
家務活做得不夠優秀的男人，真的沒有發言權。
霍知恒洗完了鹹鴨蛋，突然想到什麽，放下手中的盆就出去了。
葉甜甜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回頭和霍喵喵說：“你小叔怎麽啦？是不是拉肚子？”
葉朗揉面團，揉得額角發汗，他擡起頭來白他姐一眼：“姐，你是不是傻，拉肚子的話廁所不就在院內嗎？”
霍喵喵看兩人一眼，說道：“你們倆個好奇怪，做吃的呢，為什麽要讨論有味道的東西？”
葉甜甜：……你說的有理。
霍知恒很快就回來了，手裏還拿着一個木勺子類似的東西，他嘴角含笑，将那只勺子遞給葉甜甜看：“用這個來分蛋清蛋黃，又快又不會髒手。”
他是真的不太喜歡蛋液那種粘糊糊的東西，可是每次葉甜甜都會将這個任務分給他。
葉甜甜看他手中，還真是挺像現代那種分蛋器的，她不由地伸出手給他比個大拇指：“你真是厲害了，這樣的方法都能讓你想出來。”
霍知恒嘴角上揚，腳步輕快地去分蛋了。
鹹蛋黃月餅做得還是比較少，這種鹹甜口在本地接受度還是比較低，葉甜甜做得更多的還是豆沙和五仁的。
包好餡捏成小圓球，霍知恒在旁邊拿花模子一個個壓好，整齊地擺在烤盤裏面。
花模子還是葉二爺爺特地找老木匠打的，花面雕刻得非常精致細膩，一般的木匠還沒有這個雕花的手藝。
霍知恒突然開口問道：“這個月餅一般能放多少天？”
葉甜甜看了他一眼，問：“這個恐怕到不了西北，天太熱了。”
霍知恒低頭“哦”了一聲。
葉甜甜看他依然表情平靜，也不知道再說什麽，只得安慰他道：“要不冬天的時候做點什麽寄過去，肉醬什麽的就挺好。”
葉甜甜做好了月餅，将要送人的拿油紙包好，自家要送的就不少，霍家更不用說，雖然說是要低調，可是親戚朋友間如果長時間不走動，情分就要淡薄許多。
霍知恒包月餅指尖動得飛快，攤開油紙，擺上六個月餅，四角對折，翻轉過來再拿粗麻繩系好，一連串的動作有如行雲流水，煞是好看。
葉甜甜不由感嘆道：“霍三哥，你除了幹家務活不行，其它啥啥都行，你說說你是不是故意的？”
霍知恒不解地停下看她。
葉甜甜：“故意不會做家務，這樣将來娶了媳婦就全讓媳婦幹了，渣男！”
霍知恒：……
感覺自己是時候必須學會做飯洗衣服了。
很快地，河東村又進入了每年的秋收農忙季。
葉甜甜沒有下地幹活，雖然村裏有不少人說閑話，可是像她這樣的大姑娘頂着烈日下地的，其實也不多。
有人問起來，葉爹總是說心疼自己家閨女，家裏也不缺她的工分不讓她下地，至于苗媽，苗媽那是沒有人問的。
看看她在家具廠負責不少事務，農忙幹活一個頂好幾個，哪個不長眼的也不敢到她跟前去說嘴。
就這麽農忙的時節，葉大隊長也忙得焦頭爛額之際，公社的通訊員又跑來通知河東村去領下鄉的知青。
葉大隊長對知青一向是沒什麽好印象，自己村裏有一個不安份的，嫁人幾年了天天鬧的婆家人仰馬翻的。
不過服從組織安排還是必須的，他匆匆地洗把臉，又叫上拖拉機手葉晖，兩人一道朝公社去接人。
這次接人仍舊動作很快，小半天的功夫，葉大隊長就帶着一車人回來，大家卻發現車上不止有知青，還有一個長得白淨文弱的書生，戴着一副黑框眼鏡，一邊鏡片上還有裂紋，約摸有三十左右的年紀，臉色蒼白神情萎頓。
這看着倒是個知識分子的模樣，可是年紀怎麽也不像是知青。
大家夥都好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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