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高中(四)
十月末,一中通知要舉辦藝術節晚會。算着日子,就在十一月中旬。
方雅君知道梁語是要參加的,她嗓子好,且都說學戲曲的人身段窈窕,一舉一動頗具韻味。
方雅君便問她,要不要跳舞。
文藝委員組織着,報一個小品,一個舞蹈。舞蹈是偏國風舞蹈,梁語看了,說蠻好,于是和方雅君一起報了。
後方雅君戳她,打聽林渡報什麽節目。這廂梁語還沒答,她自顧自道:“難道是現場表演做數學題?”
梁語哈哈笑,轉頭去找林渡。
吃了午飯,他們沿着操場散步。塑膠跑道上,并肩走着。
林渡:“你想看?”
梁語哼他:“沒意思,我才不看。”雙手背在身後,目光掠過前方打打鬧鬧的同學,突然停住腳步。
她喊:“林渡,想背一下。”
自然而然地,連笑意都未減半分。
林渡個頭已然很高,卻很久沒背過她了。幼時梁語還很皮鬧,扒着背硬要爬上去,大雪天,穿得那麽厚都要歪在人身上。
父母看了都瞥她,仗着是妹妹,虧都讓哥哥吃了。梁語不依,說才不是哥哥,三分鐘做得什麽數。
林渡好脾氣,不與她争辯,事事順着她。一如現在。
他頓住,在前一步距離回頭。
悄生生的姑娘烏瞳漾着碎光。像樹葉間落下斑駁剪影,照在湖面上,波光粼粼,清澈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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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依舊縱着人,蹲下身子來,雙手撐在膝蓋上,微微偏過半張臉:“過來。”
嘻。
梁語跳過去,摟住人脖子,貼在他耳邊,“出發!”
林渡雙手握拳,牢牢背着她。她像個無憂無慮的孩子,叽叽喳喳在他耳邊念叨。
姑娘家成長起來,再怎麽開朗活潑,總有不為人知的羞澀,梁語變了些,又似乎沒有。
他安靜聽,背她繞圈。
一圈又一圈,打球踢球的,都和他們無關。他們在風裏在陽光下,有着自己的世界。
因為要排練舞蹈,每天下午晚上的時間,還有周末的時間要勻出來。這天晚自習,林渡正在做作業,同桌忽然小聲問:“林渡,你跟隔壁梁語談戀愛啊?”
他的同桌是個小胖墩兒,名叫佟遠術。倒不同從前衛野那種看得出來蠻力一身的胖,白白嫩嫩,小聲得很,做賊似的。
林渡筆尖沒停,說:“沒有。”
“真沒談?”佟遠術捧書蓋臉,竟然十分失望:“今天聽他們說,前幾日看見你在操場上背着梁語跑了兩圈。”
林渡蹙眉,扭頭奇怪道:“跑?”
他怎麽可能背人跑起來,那樣很危險。
“我不知道啊。”佟遠術撓頭,“好多人在傳。”以為林渡不高興,又安慰:“不過沒事,反正你倆關系好嘛,她又不會誤會。”
林渡沒說話了。
佟遠術繼續感嘆:“如果真談了,你好多小迷妹确實得傷心死哦。”
“我記得之前有個女生天天給你買早餐,你居然一次也沒吃。”佟遠術不想寫作業,左看右看班主任沒過來,又嘀嘀咕咕:“我其實知道她是誰。”
林渡更加不想說話,繼續算題。
“二班的那個班長。”他哎呀一聲:“長得可好看了,真的。”
林渡:“還有十分鐘下課,要抽背。”
林渡去接梁語回去的時候,她們剛結束,一行人走出舞蹈教室,梁語和方雅君手挽手。
“咦。”
大家對視着笑,拉長了聲音。
梁語也笑,沒發現這裏頭暧昧的打趣。跟方雅君道了再見,小跑着去林渡身邊。她仰頭,在昏暗夜裏看他:“走吧。”
一中走讀生晚自習在九點下課,校門口很擁擠,林渡比她落後半步,緊緊跟在身後。
“林渡。”她回頭道:“咱們騎自行車吧,公交車好擠。”
這幾個字眼叫林渡神色有一瞬間的不自然。
前幾天坐公交的時候,也是晚上,學生們擠一處,連身子都挪不了一分。彼時梁語扒着後車門靠近座椅的扶手,林渡還是在她身後,靠得很近。
公交車毫無預兆地剎車,慣性下林渡并沒有站很穩,他朝前而去,電光火石間低頭嘴唇蹭過了她的發頂。
而她一無所知。
吵吵鬧鬧的學生們壓不住他內心的聲音。心跳如雷鳴,好像是下意識,借着這意外,做了什麽事。甚至來不及思考,身體就這樣反應了。
也許是心思太過深沉。
他光是這樣靠近,看見她可愛的發頂,都想摸一摸,親一親。不同于哥哥對妹妹,朋友對朋友。
“林渡,你帶我!”
梁語拉着他手腕:“我決定,改騎電車!”
共享電車很好用,掃碼就能騎行。藍色綠色黃色,林渡問她想坐哪個,她說要坐藍色。
他們私下帶了手機,卻沒有用。因為怕晚上出什麽意外,兩家家長沒有收收手機。
屏幕對上去,掃碼解鎖。
梁語跨上後座,迫不及待。
林渡囑咐她:“要抓穩。”
“知道知道。”
夜裏的路燈把他們的臉照亮,過紅綠燈,過樹過花園,和來來往往的人們擦肩而過,月亮如碎雪,溫柔降落。
“林渡。”梁語又有了一個想法:“要不然,你以後學金融吧!”
說着,言及業界頂端人士,金融大鱷此類。
她講給林渡聽,晉江文學城關于這種男主實在不少。連方雅君都說林渡有這氣質,若再戴個金絲邊框眼鏡,該是斯文敗類腹黑總裁了。
林渡覺得這些話聽起來有點好玩,他笑着,問:“我是總裁,那你怎麽聘得我當助理?”
梁語雙手在他腰間放着,任由風把額發吹亂,哼了一聲:“林總,你倒說說,我怎麽就聘不得你了?”
瞧,現下就要取笑人了。
林渡騎得慢,很穩,聲音也很穩:“總裁不給人當助理,應該是我聘你。”他接着開口:“法務顧問來不來?”
“不過我們公司只招人才。”
好麽,接下這一招,直接開始招工。
他像模像樣地安排:“如果你過不了面試,那你只能來總裁辦公室當助理了。”
梁語震驚:“我這是走後門嗎!”
“嗯。”
林渡頭也沒回:“要不要?”
“我有志氣的!”
梁語說:“不搞辦公室親情這一套!”
真是個笨蛋。
快騎到家的時候,街邊還有賣周黑鴨的,梁語想吃,林渡帶她去買,期間她又忘記自己的志氣,這樣稱呼:“林總,你覺得開一家林白雞怎麽樣?”
有周黑鴨,那也可以有林白雞。
作為一位總裁,就是要擁有開闊發展的眼光,時刻準備好投資。
然林渡不打算投資這個,他點了幾樣素的,又買了梁語愛吃的雞翅,看她一眼:“你現在又是想做我們公司的戰略分析師?”
梁語搖頭:“我是說你投資我,給我錢,我來開。”
老板正給他們稱東西,瞧兩個小年輕你一句我一句的,他也插了嘴:“那挺好,倒時候咱們可以出聯名款啊!”
沒忍住,兩人對視一眼,哈哈笑起來。
後接過東西,林渡将她衛衣帽子一兜頭,輕敲了敲道:“怕你做好,自己先吃光,都不夠賣的。”
回了車上,梁語聞着香味,不和他計較。她拍了張照片,發到群裏,跟衛野說,外國有沒有周黑鴨的。
林渡沒聽見人說話,轉過去瞧一眼,燈光把臉打得更白,她興致勃勃摁着屏幕。
“做什麽?”
“雅君說周黑鴨不好吃。”梁語聊得眉眼彎彎:“她問我們吃不吃雪花酥,她媽媽做了,明天帶來。”
林渡不大喜歡吃這些甜膩膩的東西,衛野卻很喜歡。之前還在的時候,和方雅君腦袋湊一塊就要讨論什麽甜點不錯。
他倆背着梁語和林渡,還有自己的小秘密。那次去網吧便是。
後頭梁語問怎麽回事,梁語支支吾吾,說一起去網吧看美食直播,竟然耳朵紅了大半。梁語很是疑惑,看美食直播有什麽好害羞的。
方雅君咳了咳,說看完還去吃了烤肉。沒等梁語張嘴,自己抱着她就是一頓哭,諸如我不該抛棄你,都是衛野的錯雲雲。
如今想起來,他倆性子相合,也是緣分。
“林渡,吃不吃啊?”
她繼續問。
“好。”林渡想了想,忽然說:“舞練得怎麽樣了?”
差不多要到家了,到了老城區這邊行人就少,也很安靜。電動車微微的聲音擦過路面,梁語打了個哈欠:“差不多了。”
“你們東西買全了?”
偏國風的舞,也是買的漢服此類,繡花鞋和團扇,還有油紙傘,發簪,一樣不少。
梁語想起來就高興,她還沒穿過漢服,實在期待得緊,“明天就能到,先試一試,要是不行,還要退的。”
“嗯。”
林渡:“拍照發到群裏,給衛野也看看。”遠在重洋,雖不能參加,也讓他瞧瞧。
梁語應知道啦。這便到了地方,下車還車,走回巷子裏。還有沒睡的鄰居就跟他們打招呼,夜貓子出來活動,她也擺手道你好。
“走了。”
他在某戶人家門外,眉眼柔和看過來。
梁語收回摸小狗的手。
“來啦。”笑着起身跑向他。
夜還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