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柳冥迷迷糊糊醒來時,天色已經大亮,正是午時。床邊空蕩蕩的,屋裏只有他一個人。
他坐起身,想起昨天發生的事,不由揉了揉額頭。運行了一圈內息,發現自己不僅傷勢全好,內力也恢複到三成左右。
他起身穿好衣服下了竹樓,沒有看見風天翼的身影,卻在竹桌上發現了一張信箋,上面寫着柳逸舟所在之處。
柳冥沉吟一下,想起昨晚風天翼對他說的話:「你救過我,我幫你救了柳逸舟。你幫我恢複了全部功力,我也幫你療了傷。你做過我的男寵,現在我回報你,今後我們兩不相欠了。」
柳冥拿着那張信箋,明白了風天翼的意思。如今二人兩不相欠,就算再無瓜葛了?
不知為何,柳冥覺得心裏有些空落落的。和失去師兄時的痛苦不同,這一次彷佛……心有些空。
他在山谷轉了一圈,确信風天翼已經離開了。他在谷裏又待了三天,一是準備一些藥品毒物,另一個理由是再恢複一些功力。他也說不清自己是不是還想等着風天翼出現,但他知道風天翼一定是回神冥教處理叛亂之事,不會再回來了。
柳冥并非當斷不斷之人,準備好一切後,便義無反顧地離開了這個小山谷。辨明方向,先回到當初和風天翼落腳的小鎮子,做了簡單的易容并買了一些物品後,便向着明國柳逸舟所在的地方行去。
神冥教萬水宮裏,風蔚正笑吟吟地看着風天翼曾經的男寵──五公子上官言。
上官言神情惱怒:「風蔚,你這是什麽意思!當初我們說好的事你要反悔不成?」
風蔚道:「你不要着急。當初我承諾幫你取得幫主之位,如今已經兌現諾言。只是鯨鯊幫的內亂是你們自己的事,我神冥教實在不便插手。」
他暗自心道:如果你連平息自己幫內內亂的本事也沒有,今後又有什麽利用價值呢?
上官言看出他心裏所想,怒道:「如果當初你幫我殺掉二長老,現在鯨鯊幫又怎麽會出內亂?當初我父親被大長老和二長老陷害,失去幫主之位,為了讨好神冥教,他們甚至将我送來做風天翼的男寵!這些我都忍了。若不是你答應幫我奪回鯨鯊幫,我怎麽會背叛風天翼?
「現在你做事留一手,是想吞并我鯨鯊幫不是?我鯨鯊幫雖是一小幫派,但也在江湖中立足數十年,上下有數百教衆。你若逼急了我,大不了我和二長老拼個魚死網破,散盡勢力,誰也別想漁翁得利!」
風蔚臉色一沉,惱意盡顯。他沒有開口,身旁卻有一人說話了,正是神冥教清風堂堂主,原來的三公子裘明。
已經入秋時節,裘明手中仍不忘拿把折扇,一派風流公子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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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緊不慢地開口:「哎喲喲,五公子此言差矣。大家都是兄弟,幹麽這麽兇巴巴的?我們教主也是為你好,這正是你立威的時候。只要你解決了二長老的事,鯨鯊幫還有人敢不服你嗎?如果我們神冥教出了手,底下的人只會覺得你是靠別人出力,自己沒本事。對你收攏大權可是不利哦。」
上官言冷笑:「你話說的好聽,反正都是你們神冥教有理!」
裘明笑道:「這話就不對了。你也是咱們神冥教出來的,半個自家人,我們不幫你幫誰呢?當初大家在西園都是兄弟,如今也還是兄弟嘛!」
上官言心裏唾棄:誰他娘的和你們是兄弟!給別人做男寵賣屁眼,你們以為小爺我樂意嗎!?
不過他頗有心計,此時有求于人,即使翻臉也留有餘地。
有裘明插科打诨,終于将上官言暫時安撫下去,安排他去休息,鯨鯊幫的事等神冥教考慮之後再給他回複。
如今風蔚已經自封教主。神冥教這一代只有三名長老,其中一名是紫綿和紫绡之父,站在風蔚這一邊;另一位長老常年閉關,對神冥教的叛亂一事似乎并不關心,
暫時屬于中立;唯有一位長老忠心于風天翼,在風蔚叛亂時帶着手下人殺出了萬水宮,此時不知所蹤。
上官言退下後,風蔚對裘明道:「鯨鯊幫的事你怎麽看?」
裘明眼珠一轉,以扇遮頰,垂眸道:「教主獨斷乾坤,屬下不便多言,此事還請教主做主。」
風蔚微笑道:「你我不必如此生疏。若無你的協助,本座怎能如此順利地接掌神冥教?你是我的心腹,有什麽意見直說就是,本座不倚重你倚重誰呢?」
裘明想了想,低眉順眼地道:「多謝教主看重。那屬下就說說自己的想法。上官言只有小聰明,并無大氣魄。若是這次我神冥教任由鯨鯊幫自生自滅,不論上官言和二長老誰勝誰負,都元氣大傷,留下個爛攤子給神冥教收拾。既然如此,不如出手幫上官言一把。一來讓他徹底承了神冥教的情,另一方面可以借他的手,徹底掌握鯨鯊幫。」
風蔚想了想,微微一笑道:「裘堂主不愧是神冥教最年輕的堂主,果然有見解。此事本座再思量一下,你先下去吧。」
「是。」裘明恭敬地低頭行禮,眸中閃過一道不屑的光芒。
既然利用了上官言,卻又留了一手;想要漁翁得利,卻又沒有完全地把握将上官言變為傀儡。畏畏縮縮,疑心太重,缺少魄力。這樣的人也配做神冥教主?
他退下後,風蔚坐在教主之位上沉思,有個俏麗的身影轉了出來。風蔚笑道:「我的心肝,你覺得裘明剛才的話如何?」
那身影的主人輕笑出聲,一身紫衣,雖是男子卻明麗動人,正是九公子紫綿。他倚到風蔚懷裏,妩媚輕笑:「裘明是個牆頭草。教主別看他現在對您表忠心,那是他見風天翼大勢已去。不過他這人最識時務,現在你已經是教主,他應該不會動歪念頭,不過卻不好太信任他。」
「那是當然。除了你,我誰也不信。」風蔚攬住紫綿的纖腰,深深一吻。
二人抱在一起吻得氣喘籲籲。若非這裏是萬水宮正堂,幾乎便要忍不住滾到地上纏綿一番了。
好不容易彼此分開,紫綿已經衣衫淩亂。風蔚一邊摩挲着他白嫩的軀體,一邊低啞道:「你這個小妖精,看我晚上辦了你!」
紫綿妩媚一笑,手指伸到他的褲裆裏,嬌喘道:「人家任你處置。」
風蔚眸色更深,火氣更旺,啃咬着他的耳垂脖頸:「再勾引我,現在就辦了你!」
紫綿手指在他的褲裆裏來回搓弄,一邊幫他洩火,一邊嬌聲道:「教主,紫绡已經被關了一個多月了,現在我已經将他說通了,看在他年紀小不懂事的分上,您就別和他計較,把他放出來吧。」
風蔚頓了頓。紫綿加快了手裏的動作,風蔚很快堅守不住,悶哼幾聲洩了出來。紫綿溫順地用自己的衣袖幫他擦拭幹淨,撒嬌道:「教主,好不好嘛?」
「哼,你倒是疼他!」
紫綿撅了撅嘴,有些委屈地道:「人家就他一個弟弟,不疼又怎麽樣?人家身心都是教主您的,此生再無他求。但父親只有我和紫绡兩個兒子,總要有一個給我呂家傳宗接代啊。您就是不看在我的情分上,也請給父親幾分面子吧。」
風蔚親了親他嘟起的紅唇,道:「好好好。誰讓你是我的心肝。既然你這麽說,就把紫绡放出來吧。不過去和你爹說,我這都是看在他的面子上。還有,人你要看好了別再讓他出什麽妖蛾子。那賤人現在下落不明,如果紫绡敢背着我有什麽小動作……」
紫綿自然懂得他的未盡之意,忙親了親他,摟着脖子哄道:「教主放心。風天翼中了我呂家的獨門劇毒,必定沒救了。就算僥幸活着,也是武功盡失的一個廢人,翻不起大風浪。紫绡我會看好他,不會讓他再死心眼下去。」
「那就好。」這麽長時間風蔚一直沒有找到風天翼的屍體,對誰都不會放心。
裘明出了萬水宮大殿,回了自己的居所,換了一身青竹色的華麗衣衫,打扮得雍容潇灑,對着銅鏡反複照了幾次,才滿意地勾起唇角,搖着折扇慢悠悠地踱步而出。
服侍他的小厮看到,笑道:「堂主,您這是要出門嗎?」
裘明笑嘿嘿地道:「我去山後散步,你和我一起去。對了,去準備一壺酒和一些吃食,我要去邀慕容公子。」
那小厮露出一個明白的神色:「堂主放心,小的這就去準備。」
自從前教主風天翼下落不明,新教主風蔚繼位之後,裘明對前教主的七公子慕容蘭的意思便表露無遺了。
慕容蘭原是小倌出身,長得清麗動人,為人溫婉,性子是極好的。只是身體孱弱,老是病歪歪的,這幾年年紀大了,不太得前教主的喜歡,為人低調地住在西園。
風天翼出事後,住在西園的幾個男倌出身的男寵──四、六、八、十、十一、十二公子都被風蔚放出去了,只有慕容蘭因為身子孱弱,且裘明對他有意,被留了下來。
剩下的幾個男寵,三公子裘明已經投誠風蔚,五公子上官言當了鯨鯊幫幫主,九公子紫綿早就是風蔚的人了。而二公子藍绫是風天翼的四大護法之一,行蹤神秘,風天翼失蹤後他也下落不明。因而西園現在只住了慕容蘭一人,顯得清清冷冷的,院落更加蕭條。
裘明邀了慕容蘭出來,去往後山散步,小厮提着籃子跟在身後。
「好了,你把東西放這吧,我和阿蘭在這賞花,你去外面看着。」到了後山的涼亭中,裘明吩咐道。
那小厮把東西在石桌上擺好,低眉順眼地退下,守在涼亭外二十丈外處。餘光看着裘明把涼亭裏的竹簾都放了下來,心裏明白堂主這是要和慕容公子幽會了。
果然過了一炷香時間,他豎着耳朵順着風聲隐隐聽到了從小亭中傳來的男人喘息聲,一個低啞深沉,一個清吟溫婉,正是裘明和慕容蘭的聲音。
那小厮暗自撇嘴。他早已被新教主風蔚暗中收攏,讓他監視裘明,只盼着能發現些蛛絲馬跡可以報告教主請功,無奈裘明從來不離開總舵,除了去萬水宮議事和去清風堂處理堂務,剩下的都是些風花雪月的風流事,委實沒啥好彙報的。
他卻不知,此時涼亭中只有慕容蘭一人。他口中一會兒發出低沉喘息聲,一會兒發出嬌嗔呻吟,有時甚至可以兩聲同發,其口技之巧,任何人聽着都不會懷疑此處不是兩個人。
裘明早已從涼亭中遁出,來到與後山相連的那片桃林禁地深處,一人正背手而立。
「屬下參見教主。」
「起來吧。」那人正是風天翼。他看着裘明一身青竹綠衫,心裏動了動,面上卻不動聲色地道:「最近教中有何異動?」
裘明将最近風蔚和教中的動向都一一彙報。風天翼點了點頭,道:「你做得很好。三日後等本座信號,該動手了。」
「是。」裘明禀完正事,恭喜道:「看到教主如今功力盡複,風采依舊,屬下心中好生歡喜。」
風天翼一頭銀發恢複了原先的銀潤色澤,臉上戴着面具,周身氣勢更勝往昔,可見功力又精進了一層。
他看了裘明一眼,道:「這些日子也難為你了,回去後本座自會論功行賞。」
「為教主做事是屬下的本分,不敢求賞。」
風天翼輕笑:「本座面前你還裝什麽樣子。你是本座的心腹,這些年來讓你頂着『三公子』的名號,也是虧待你了。你放心,本座心中有數。回去吧。」
裘明嘿嘿一笑,道:「是。」
他轉身要走,忽然風天翼又淡淡說了一句:「以後別穿綠衣。」
裘明奇怪,上下看了一眼自己的衣着,道:「可是屬下這身有何不妥?」
風天翼面無表情地道:「太騷包了,閃得本座眼花。」
裘明抽了抽嘴角,心中腹诽教主眼光不好,居然看不出這身衣裳穿在他身上是多麽的風流倜傥。
柳冥為了避開安肅武的人,一路上小心翼翼,易容成各種模樣,還繞了一個大遠路,終于于一個多月後進入明國境內,找到了柳逸舟安居的小鎮。
他拿出風天翼留給他的信物,敲開那戶普通民宅的大門,心情急迫的同時,也生出一股近鄉情怯之感。
留守在宅子裏的人除了柳逸舟父子,還有蘇無知和一個小厮并一個奶娘。蘇無知進山采藥了,那小厮認得風天翼的信物,恭恭敬敬地迎了柳冥進來,道:「柳公子與小公子在後院裏曬太陽。」
柳冥在他的帶領下走進後院,小小的庭院裏秋菊綻放,一個身影背對着他坐在椅上,懷裏抱着個孩子。
「柳公子,您師弟來找您了。」
随着那小厮的禀報,柳逸舟的背影一僵,緩緩轉過身來,正與站在他身後不遠處的柳冥四目相對。
蘇無知傍晚時回來,那小厮輕聲對他道:「教主說的那個人今天下午尋來了。」
蘇無知聞言皺了皺眉,道:「人呢?」
「在屋裏和柳公子說話呢。」
「小少爺呢?」
「奶娘剛才喂了奶,這會兒已經睡着了。」
蘇無知點點頭,又問道:「他們說什麽了?」
「沒說什麽。那位公子來時柳公子正抱着小少爺在院子裏曬太陽,我在外面聽了幾句,都是些思念的話,然後那位公子給柳公子把了脈,進了屋,我就不清楚了。」
蘇無知道:「知道了。你下去吧。晚飯做豐盛些,款待客人。」
「是。」
風天翼離開前對蘇無知交代過了,所以他知道那個孩子不是風天翼的,而是那位柳逸舟和他師弟生的。現在他師弟尋了來,聽說醫術很不錯,也許可以交流交流?等柳公子和孩子身體好了之後他的任務也就完成了。
蘇無知心裏算了算,希望年底能趕回總舵過年,那時教中之事想必已經平定了。
這天晚上蘇無知、柳逸舟和柳冥三人一起用了晚膳。
柳冥十分感激地道:「這些日子多謝蘇先生對我師兄的照顧,在下感激不盡,今日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蘇無知笑道:「二公子客氣了,這些都是教主的吩咐。教主對柳公子和小少爺都十分關心,特意交代蘇某一定要照顧好他們。柳公子人品性情都是極好的,與蘇某頗談得來,如今以友相稱,蘇某更要竭盡全力才是。只是蘇某醫術有限,小少爺的身體還是過于孱弱了。蘇某愧對教主的信任,愧對柳公子的一腔情誼啊。」
蘇無知是個很聰明的人。風天翼臨走前對他特意交代過,他隐隐猜出這位柳冥柳二公子只怕才是教主看重的人,所以必須要讓他承教主的情才是,自己不敢領功。至于柳逸舟,這些日子他們确實相處得頗為愉快。本心來說,柳逸舟沉穩內斂,性子也頗為爽朗幹脆,他私心裏覺着和教主更般配些。
柳冥道:「師兄都和我說了,蘇先生對他和孩子盡心盡力,照顧得十分周到。無論如何,這杯酒我是一定要敬您的!您的恩德,柳冥記下了。」
蘇無知對他有些刮目相看,覺得柳冥雖然年輕,卻懂得禮數。
柳逸舟坐在一旁微笑不語。風情對柳冥的心思,他看不出來就是傻子。不過他并不覺得嫉妒,反而隐隐有種驕傲之感,彷佛吾家有子初長成,得到越多人的喜愛越說明他家孩子出色。
晚上二人相攜回到房裏。蘇無知原給柳冥安排了房間,但柳冥要以門中一脈相承的武功幫柳逸舟療傷,這才住進了柳逸舟的房間。
「師兄……」
一回房,柳冥便緊緊抱住了柳逸舟。下午時因有外人在,且他忙着給師兄和孩子診脈開藥調理身體,所以不方便親近。這時卻忍不住了。
相比于柳冥的激動,柳逸舟淡定許多。他拍拍柳冥的肩背,又捏捏他的膀子,道:「幾日不見,冥兒長大許多,更加健壯了。」又摸摸他的臉,微笑道:「人也曬黑了看上去更有男子氣了。」
柳冥破涕一笑:「師兄,我早就長大了。現在我有兒子了,你可不能再把我當孩子了。」
柳逸舟有些恍惚,嘆了一聲道:「是啊,真快呢……」
柳冥握着他的手在床邊坐下,目不轉睛地看着他,道:「師兄的氣色不錯。我聽說你生孩子時險些難産,心裏真是擔心。不過如今看來,蘇無知的醫術是極不錯的。你和寶寶的方子都不用改,再調養段日子身體就更好了。」
他已經看過寶寶。那孩子先天不足,只怕不論怎麽調養都難以永壽,實是柳逸舟懷孕時自己身體就不好,又遇到各種險難,能平安出生已是大幸。不過萬事都說不好有他這個靈隐谷的白羽在,傾盡醫術能保孩子平安長大。
柳逸舟道:「這些日子我和孩子吃的用的都是風情準備的。我雖不懂醫術,但也知道我和孩子調養所需的藥物十分名貴,有些更是千金難買。這份恩情,我們難以還清啊。」
柳冥聽他提起風天翼,不由垂下眼簾,有些心虛。
沒見到柳逸舟和孩子之前,他還覺得風天翼那句「兩不相欠」并未說錯。然而此時見到被精心照顧得好好的大人和孩子,他便覺得欠了風天翼一份無法還清的債。
這種東西,不是你欠我一次我欠你一次就能扯平的。柳逸舟和孩子是兩條活生生的性命,不能那麽算的。
柳冥嘆息一聲,想起自己和風天翼還有肉體上的糾纏,更覺得說不清了。
柳逸舟見他低頭不語,便拂了拂他的發,道:「寶寶還沒起名字呢。你給取個名字吧。」
柳冥精神一振。之前與師兄分別,又一直有各種事情纏心,雖知自己将有子嗣,卻也沒心情想名字一事。直到風天翼告訴他柳逸舟已經平安生下一子,在尋來這裏的路上他才琢磨起來。
此時聽柳逸舟提起,他便道:「叫柳若安如何?」
「柳若安?」
「嗯。取其平安之意,如何?」
柳逸舟深深地看了柳冥一眼,輕聲道:「那便叫柳若安吧。」
柳冥松了口氣。他對安肅武說自己沒有複國之意,此話是真。但他生為衛國太子,對丢棄父母的期望和祖宗的榮耀卻是深感愧疚的。
他已經抛棄了「安」姓,可若兒子也抛棄這個姓氏,更是大大的不孝了。将來百年之後,他不畏面對安家的列祖列宗,卻不忍心将這個姓氏完全抹去,便想折中一下,讓兒子以「安」為名,倒過來便是「安若柳」,也算對祖宗有個交代,自己求個心安。
柳逸舟看他雙目朦胧出神,不由微微垂了眼簾,道:「我聽說孩子幼時身子骨弱,取個賤名好養活,便給孩子起了個小名叫『微兒』。微塵如土,拂去無蹤,越是輕賤,越好養活。」
柳冥也聽過這種說法,但聽了柳逸舟的解釋,卻略顯詫異,隐隐覺得這個名字透着些不祥。不過他并不會拂了師兄的意,便道:「好。以後還是叫孩子『微兒』吧。這個名字也很好。」
「你喜歡就好。」柳逸舟笑了一下,面露倦色:「冥兒,我有些累了,我們休息吧。」
「好。師兄,我幫你暖暖內息。」
柳冥說幫柳逸舟療傷并非假話。他們的武功一脈相承,靈隐谷原就有一些溫養經脈、療傷健體的內功心法,柳冥身為白羽更是精通此道。此後每晚都幫柳逸舟以內息調養,慢慢滋潤經脈。
他原想找到師兄和孩子後,便與他們一起回靈隐谷。但柳逸舟身子虛耗,還沒有完全恢複。而且微兒也先天不足,孱弱不堪,又正值冬季來臨,寒風冷冽,實在不宜上路。柳冥只好暫時打消了回靈隐谷的念頭,在風天翼的這座小宅子裏住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