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壓迫
喻景希是在劉雪的眼皮子底下長大的,他從小到大和誰玩得好,有沒有富朋友,劉雪不能說如數家珍,總是知道個大差不差。
在今天以前,她可沒見過喻景希身邊有過這樣年齡段的、體面的朋友。
付輝實在大了太多歲了。
劉雪猛然發現似乎疏漏了什麽。
她觑着立在燈下的喻景希,皮膚白皙有光潤得仿佛暈着光。又細看了眼他的穿着,這才品出點不同來。
偶爾翻閱時尚雜志的她,粗略知道一些服飾品牌,喻景希身上的衣服比起剛去上學的時候,明顯高檔不少,和一旁來接他的青年的衣着檔次竟然看上去差不多。
他身上沒有明顯的LOGO,她只憑肉眼認不出來是什麽牌子,但是好料子和好剪裁是做不了假的,她買不起,不代表她不會看好壞。
劉雪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
這時,喻斌怕他們在外頭起沖突,跟了出來,見狀也是一愣:“景希,這位是?”
到底是親娘舅,喻景希轉身面對他們:“這是付輝。”又對付輝說,“付輝哥,這是我舅舅、舅媽。”
擡眼看到喻天翔在門口探頭探腦,又補了句:“還有我表弟。”
付輝彬彬有禮地打招呼:“你們好。”
他站在喻景希身前半步,半個身體有意無意地擋着他,這種保護的姿态刺傷了劉雪的眼睛。
她心中揣測着對方的身份來歷,強笑着問:“付先生是來接我們景希的嗎?”
付輝簡單應道:“是。”而後不欲與之多說的樣子,“先告辭了。”
他又一次打開車門,示意喻景希上車。
喻斌怔然望着他們,劉雪心裏卻已轉過千八百個念頭,她緊走幾步,叫住他們:“既然來了,不如進門坐坐?”
劉雪的心思都擺在明面兒上,喻斌和她生活了許多年,哪裏看不出她似有讨好之意?想到剛才妻子剛把外甥得罪狠了,心裏也十分不忿她現在的反應。
只是他們夫妻一體,他也不好在外人面前落她的面子,便尬笑附和:“是啊,付先生,進來坐坐吧,剛好我們也有些話想和你聊聊。”
付輝按年齡看,比喻斌、劉雪輕上近半,但他的社會閱歷,卻比他們要豐富得多。只一眼,就看出他們怕是誤會了什麽,正準備找補。
他現在代表的是陸家,若是平時,他定會順着對方的意思,等進了門,再替喻景希撐腰——總不能讓其他人看老板伴侶的笑話。
只是今天,不行。
付輝禮貌地拒絕:“時間不早了,A大有門禁,景希,上車。”
人都送到眼前了,又哪裏會讓他逃掉?劉雪上前一步,想要抓住喻景希。
付輝她不敢上手,自家外甥她還不敢麽?只要把人留下,還愁話圓不回來?感情、感情,都是處出來的。說到底,她剛才那麽做,也是為了喻景希好。再說了,喻景希和人結婚這件事,他們事先也不知道哇。這個誤會,總要當面解釋清楚才行。
劉雪動作敏捷,還真給她扯住了喻景希的袖子,喻景希倒是能甩開,可他若真那樣做,必定會傷到劉雪。
到底是女性長輩,真弄傷了人不好。他心灰意冷,對舅家不抱希望,今後不再過來,是他自己的決定,實在沒有必要鬧成肢體沖突。
喻景希停下腳步,正要拂開劉雪的手,身後幽暗的車裏突然傳來動靜。
喻景希回過身,背對着車,自然不知道從車上下來了什麽。
他只看到扯着自己胳膊的劉雪突然雙目瞪大,牙齒咬得咯咯響,全身僵硬得像是石雕。
身後,有灼熱的氣息靠近,一個很低很沉的聲音在他後上方響起:“放開他。”
劉雪被吓得要死,忙不疊地松了手,倒退數步,被發現事情不對趕過來的喻斌接住身體,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她虛虛指着那個生着一只狼頭,衣着整齊的不知道該叫狼還是該叫人的生物,顫抖地說:“這,這是什麽?”
喻景希怔然望向身後,視線緩緩往上。
本該因狂暴期的到來還在返祖人協會的隔離室的陸昀在獸化時,似乎比往常還要更高,加上耳朵和毛發,可能有兩米,近距離看到,視角沖擊實在刺激,難怪能驚得劉雪像是見了鬼一樣。
陸昀戴着止咬器,籠狀的鋼鐵制品控制了狼吻部大範圍的動作,卻擋不住路燈下狼牙反射出的森然白光。
陸昀只不過輕輕動嘴,說了句話,在人類的眼中,就像是猛獸即将張開血盆大口,露出銳利尖長的獠牙,準備擇人而噬。
劉雪和喻斌已經吓得說不出話,兩夫妻互相攙扶着對方,堅持着不讓對方和自己倒下。
陸昀的狼眼輕輕眨了眨,磁性的男低音在狼吻的加持下,在月夜的氛圍中,頗有種雄渾遼闊的感覺:“你們好,我是景希的配偶。”
劉雪心中最後的希望化為烏有,差點當場撅過去。
她原本看到付輝對他的照顧,還當付輝就是喻景希的結婚對象,至于所謂的“狂暴期”、“隔離室”一說,可能就是國家對于返祖人的約束,喻景希說的“他很理智”看來也是真的。
也對,景希幾乎可以說是從小在他們家長大,一向是個誠實的孩子,他們只是把返祖人想得太複雜太吓人了,其實應該沒那麽嚴重。
畢竟返祖人從第一次出現到現在,也經過了三十餘年,本國還沒出現過返祖人傷人的嚴重事件,是他們杞人憂天,自己吓自己。
打死他們也想不知道,處于狂暴期的返祖人,居然真的會是這個恐怖樣子的啊!
這還是人嗎?
陸昀自我介紹,亮明身份,便不再與他們多說。
他伸手攬住怔忡中的喻景希,手指微用力捏住他後頸,示意他上車。
喻景希的後頸被捏得牢牢的,只覺得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陸昀正在狂暴期的原因,只覺得全身都在起雞皮疙瘩。
那種戰栗感,像是身體內部有一股從未得到過自由的能量正在蘇醒。
他強自按捺下這種感覺,一貓腰鑽進車裏。
陸昀随之上車,關上車門。
付輝又向戰戰兢兢立在原地,雙腿打顫的喻斌夫婦示意,坐上駕駛位,發動車子,絕塵而去。
付輝上車就開始打電話協調各部門,将陸昀被監控拍到的事報過去,讓團隊及時處理,而後升起擋板。
陸昀端坐在一旁,伸手摁了摁眉心,狼眼閉了閉,又睜開,在沒開燈的車內,閃着幽幽的綠光。
車內空間有限,陸昀身上的氣息瞬間就充滿了鼻腔,喻景希一個沒留神,耳朵和尾巴都嘭地一聲長了出來。
陸昀在黑暗中能清晰地看到他的樣子,想了想,說:“吓到你了?”
喻景希搖搖頭。
陸昀:“我本來不下車的。”
可誰讓劉雪一直攔着喻景希不讓走。
若是喻景希真心喜歡那樣,把他留下來住一晚,明天一早再着人接他返校也未嘗不可。
但他不喜歡。
他雖然沒有說一句不好的話,他的姿态和表情,都顯示出:他不喜歡這樣。
付輝其實也能處理的,他相信他有這個能力。
但他不想縮在車裏等,等着別人解決問題。
喻景希是他的伴侶,自然該由他出面。
陸昀:“幹嘛這麽看着我?很奇怪我怎麽能出來?當然是請假出來的。”
只要有足夠的錢和保障,規則都是可以利用的工具。
當然,他能出來也是有規則需要遵守的。
比如,不能下交通工具,接到人馬上回去,不能在人前公開亮相,引發糾紛。
陸昀只講了前半句,後半句,他不想告訴喻景希。
喻景希只要知道他有這個能力就行。
陸昀等了會兒,喻景希沒說一個字。
他側頭靠過去。
陸昀猜出來喻景希現在的興致應該不會太高,本也沒希望他能同他說說笑笑,只是對方沉默着不說話,就有些不尋常了。
“怎麽了?受傷了?她抓疼你了?”
一個問題接一個問題砸下來,伴着他身上迫人的氣息,像一張大網,把喻景希整個人都包裹在裏面。
陸昀的吻部很長,加上外邊還套着個止咬器,微一偏頭靠近,前端幾乎就貼到喻景希臉上。
獨屬于狼的氣息,和陸昀身上的男性氣概撲面而來,他的鼻息噴灑在他臉上,激起他兔耳上的全部絨毛。
喻景希的兩只耳朵直接豎了起來,不安地前後動着。
被激出獸化特征的他全身都被壓制住,在陸昀那雙幽幽狼目的注視下,他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甚至于擡一下手指都極為困難。
陸昀感受到他身體的異狀,微往後退了些,直到二人之間拉開了一段距離,才又緩聲問:“景希,你還好麽?”
他一退開,壓迫感立減,喻景希茫茫然看向陸昀,一開口,他就酸了鼻子:“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