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岑冉不止一次在洛時序面前摔跤, 小時候總摔,摔完便哭。別的小孩上蹿下跳的, 栽跟頭也不見破腦袋,可他似乎是天生不适合吵鬧, 随便跌一下, 就要纏着紗布瘸好久。

當時洛時序也會安慰他, 哄道:“不疼了。”

小岑冉抽噎道:“疼……”

然後洛時序把他抱椅子上去, 給他把膝蓋的傷口上完藥水,吹了吹,道,“嬌氣鬼。”

這回自己把自己關雜物間裏,岑冉簡直要被自己蠢哭了, 手腕擦傷沒流血,單是破了點皮,結痂的時候仔細看是一塊塊的,有點醜。

顧尋道:“男子漢大丈夫,醜一點算什麽。”

“你下回剃完板寸最好不要哭。”岑冉冷冷道。

班裏搬水也是他,喝水喝得快, 他隔兩天要去一次,趁着午休的時候水站拿水的人少,和洛時序去搬了兩桶水。水站的說要他們等十分鐘,水馬上就來。

女校的同學們在操場上做游戲, 還有低年級的學妹學弟們陪在一起, 有個學弟朝他們打了個招呼, 岑冉正沖着自己的手腕發愣,洛時序漫不經心地望着天空,他們都沒回過神來,等到這邊被砸了一下花球才如夢初醒。

“麻煩把球拿一下!”日本女生喊道。

她剛向一個學妹詢問發音,中文說得有些生澀。洛時序撈起球,把球還回去了。

他們知道這個是故意丢過來的,洛時序還回去之前,岑冉道:“學長,大家都在看着你啊。”

“我也很無奈啊,還有的在看我男朋友,被我發現了就裝在看水站卸貨,擋都擋不住。”洛時序道。

洛時序不讓岑冉搬水,說他手腕還有擦傷,岑冉看着洛時序搬兩桶水上樓,道:“讓讓你。”

“嗯,謝謝岑同學給我一個表現的機會。”洛時序道。

月考換了時間放在出游之前,本來是下周的周四周五考的,現在提前了一天,下周五從游樂園回來後,可以直接回家也能留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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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冉接到年級部通知,岱州最近有高中學校間的朗誦比賽,場地在一中,正逢周五周六,把月考沖走不提,周六的高三生們也不需要補課。

學生會要留下來當志願者,岑冉得留在學校裏,說的時候洛時序正神色懶倦地背着課本,額頭快貼到書面上了,勉強打起精神來,道:“我陪你?”

“回家多陪陪阿姨吧。”岑冉道。

洛時序道:“她白天忙着在廠裏上班,沒有雙休日。”

“阿姨這樣習慣嗎?”岑冉問道,“我記得,她以前好像待在家裏比較多吧?”

“以前的上班叫做換個地方搓麻将。”洛時序說着覺得好笑,真笑了出來,“但現在是真得幹活,不知道和誰倔。”

岑冉在轉筆,猶猶豫豫道:“還好嗎?”

他想過好幾次,雖然自己的确疑惑,但不好硬要洛時序和自己傾訴。洛時序在自己物理競賽前說好了要告訴自己一個秘密,但這個秘密已經不要緊——從來都不是關鍵。

就如對所知的定律一樣堅信,他篤定洛時序是會抛下過去往前走的人,自己以前對他的消失耿耿于懷,歸根結底是出于擔心,導致之後的四年,他想起洛時序便時時刻刻因他感到焦慮。

兩個男的之間提到這個詞好似蠻不好意思的,但岑冉的确如此,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匆匆離開家鄉的洛時序經歷了什麽,巍都的冬天會下好幾場大雪,他沒有自己的提醒,會好好戴圍巾嗎?

單單只是這樣。

難得在這問題上糾結,岑冉一不小心,轉着筆把筆掉到桌底下去了,他拉開凳子彎腰去撿,筆在洛時序腳邊上。

岑冉沒想多,還仰頭看着洛時序,這個角度太引人遐想,他卻不自知,洛時序嗓子幹癢道:“我家還好,我不太好……”

岑冉感覺洛時序的嗓音有點啞,反應過來一下子臉紅了,騰起身要站起來,卻站得太急撞到桌角,捂着自己的後腦勺都有了淚花,再被洛時序揉了好一陣。

“你走吧,師門不幸,岑老師今天的語文補習班下課了。”岑冉顫着手指着門說道。

·

第二天岑冉別扭地和洛時序去打掃包幹區,這小樹林裏偶爾有煙蒂、塑料袋什麽的,最多的是樹葉。

然而岑冉越是不想接觸什麽,越有那方面的東西崩出來。

“為什麽會有這個啊?”岑冉掃出來一盒粉色的東西幾乎要跳起來。

杜蕾斯草莓味的避孕套躺在地上,他不想要這東西碰到自己的掃把,洛時序過來把那東西掃掉,道:“你沒上過生理課嗎?”

“沒!有!”岑冉搖頭搖得和撥浪鼓一樣。

敏感如他,現在聽不得見不得碰不得,昨晚的害臊到現在都沒消退。

回了教室靜心學習一上午,正要去吃中飯,班主任過來通知說午休時間要安排一節生理課,然後全班男生瘋了般起哄。

這他媽是什麽情況,專擠一塊來!岑冉苦笑着連飯都吃得三心二意,番茄炒蛋淨挑番茄,魚香茄子只夾茄子。

“誰能告訴我爆炒鱿魚須為什麽全是青椒?五個字裏沒一個沾的吧!”顧尋抓狂道。

“哈哈哈哈哈趕着回去上生理課呢,誰還有心思吃飯啊,你看岑冉在數米飯了。”

“我發現了,岑冉很着急。”

岑冉擱下筷子道:“我沒有!”

岱州一中風急火燎把欠了兩年的生理課給開了,就如飽受到從不穿裙子的老太太突然成了穿比基尼的少女,一來二去班裏才了解到,因為大風向是引導青少年正确認識“性”,全國各地忽的陸續開課,他們抓緊不落在後面。

“我以前學校早上了……”洛時序詫異道,“你們居然沒上過。”

“可能是校長認為我們在這方面會勤奮自學,這種不需要教。”顧尋笑道。

不僅是一中,随便一問,幾乎是全市沒上過生理課的全補了生理課。

楊超道:“你可不是無師自通麽。”

懂歸懂,生理老師進來的時候,一大片男生還有點害羞。那老師是兼職,是教藝術生美術的,講了半天,男生自己腦補的全沒講,光在開場興奮了,老師讓班長拆了避孕套的盒子每個男生發一個。

頭一回安排講生理課,老師時不時講不下去,底下會擠眉弄眼示意大家都知道,讓她不用為難自己。

“接下來……哎,最角落倒數第二排的男生,不要繼續自顧自寫作了,要講最重要的內容了,得認真聽。”老師道。

倒數第二排的顧尋從沒那麽用心聽過課,這次終于輪到他用手肘頂了頂岑冉,道:“快點記筆記了,劃重點,學霸。”

“……”岑冉聽臺上老師開始講預防艾滋病的事情,面無表情地轉頭問道,“學霸都是自學成才的。”

“喲,你每天躲被窩裏自學了啊?”

岑冉納悶道:“我嫌作業太少?”

“我相信你是那種關了燈會蓋着棉被純聊天,要對方主動的人了。”顧尋道,“你不覺得這堂課很有意思嗎?”

“請問你覺得哪個知識點讓你恍然大悟、受益匪淺呢?”岑冉請教道。

“還真沒。”

“那你幹嘛那麽起勁?”岑冉再問。

顧尋不可思議道:“你就不會邊聽邊腦補和自己女神圈圈叉叉嗎?了解對方的身體構造是很有趣的事情!”

岑冉看他情緒高漲,不買他賬,潑冷水道:“我已經很了解了,不需要更加深入,再深入成人體解剖了。”

“你還說你沒每天躲被窩裏自學!”

“這他媽和我身體構造沒任何不同,我需要躲被窩自學嗎!”岑冉辯解道。

“哈哈哈哈哈。”顧尋差點在課堂上大聲笑出來,道,“沒任何不同那才出事了,你對象把裙子撩開比你還大?”

“……”岑冉無語了,心想道,我再和顧尋說話我就是傻逼。

顧尋沒有意識到岑冉的對象也許還真是這樣,以為岑冉需要惡補基礎知識,其實動腳指頭想想也知道,會這麽說要麽是不知道,但生物課學過的東西,岑冉能不知道麽,要麽對象是同性。

這話題被掀過,洛時序看着那粉紅色的包裝,道:“我算是知道早上掃到的東西是哪裏來的了。”

“我能換個口味的嗎?粉色的好騷。”顧尋道。

關向藍抱着胳膊說道:“要和我衛生巾換一換麽?薄荷的。”

“不好意思,這個我或許能派上用場,你那個我這輩子都用不上。”

“之前嚷嚷着來例假的人是誰啊?”關向藍道。

洛時序對顧尋用雙手捧了個愛心,在顧尋看來虛僞到發指,笑嘻嘻道:“多喝熱水。”

這時候岑冉恰巧寫着作業冷笑一聲,顧尋立馬慫巴巴回去認錯,然而岑冉沒有原諒他,顧尋的秘密拿捏在岑冉和洛時序手上,此刻任人魚肉。

晚自修了還不見岑冉搭理他,等到快要放學了,顧尋給岑冉丢紙條,岑冉寫了一行字再丢回來,顧尋還以為是手動再見之類的,看清楚倒吸了一口氣,想說句“卧槽”又因為岑冉涼涼的眼神而咽回去。

——你和你前任怎麽才開始自然而然地上三壘的?

要是顧尋沒記錯的話,一壘是牽手,二壘是接吻,三壘是觸摸,雖然不清楚岑冉幹嘛要問這個問題,但以他的直覺,貌似是要在年級主任崩潰的邊緣反複橫跳。

那他作為好同桌!當然要全力支持!

在這個問題上,顧尋自稱專家,本班範圍內沒有人能和他叫板的。

作為唯一一個有經驗的過來人,顧尋偷偷摸摸和岑冉分享道:“當然是月黑風高的時候約到一個沒什麽人的小角落裏,然後再看她臉色行事。”

“聽你這麽說,我為什麽覺得有點像殺人滅口。”岑冉感覺怪怪的。

“哎,和殺人滅口一樣,都是需要豁出去的事情。”顧尋真誠道,“誰知道迎接你的,是一個吻還是一個巴掌呢?”

“你說得真有道理。”岑冉僵硬道。

“但戀愛不要貪圖肉體,精神上的享受讓人快樂。”顧尋叮囑着岑冉,仿佛在教育終于成器的自家孩子怎麽拱掉隔壁小白菜,“與人互相依賴、互相支持的時候,你得到的勇氣與一個人孤軍奮戰遠遠不同。”

岑冉對顧尋這一席話挑了挑眉頭,若有所思。

“當然,你可能是不需要別人幫忙作弊的。”顧尋一本正經道,“我前女友進男廁所最後一間的窗口給我放英語答案的時候,我感動得快喊爹了。”

就知道不該把他想得太靠譜……岑冉暗自翻了個白眼,摁開湊上前探聽八卦消息的顧尋的臉。

他和洛時序一樣沖顧尋用雙手在胸前比了一個愛心,冷冰冰道:“多喝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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