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腳疼?腳疼你還和我吵?”

碰上這麽個嬌滴滴的女孩子, 蘇玙半點法子都沒有,偃旗息鼓不再追究被喊蘇小魚之事,眼睛先一步望向她受傷的腳踝,眼尾不自然地洩出一分擔憂:“有多疼?我看看。”

靈渺頓時乖得不能再乖, 孩子氣地翹了翹小腳, 撩開部分遮掩的裙擺,蘇玙定睛望去, 一不留神瞥見小姑娘白皙透亮的小腿, 臉色紅紅:“是看你腳踝, 瞎撩什麽?”

“哦……”

蘇玙瞪她一眼, 再怎麽瞪小姑娘也看不到。她壓下竄上來的浮躁羞意:“以後走路小心點,傷得不算重,應該不會很疼。”

她伸手碰了碰那段細瘦的腳踝, 小姑娘縮了腿:“疼。”

話剛說完就喊疼, 誠心打她臉似的。從小到大因練武不知受過多少傷的蘇纨绔被小姑娘喊得心尖顫,這點小傷她以前根本不放在眼裏好嘛。

咽下那句‘忍着’, 又咽下那句‘你怎麽那麽嬌’, 她不夠熟練地擡起手:“這樣……是不是好點?”

她的手撫過發頂,薛靈渺惬意地彎了眼睛,心裏長舒一口氣:總算不想着和她吵架了。

阿玙不要她的鎖心扣, 那就……來日方長。

是她的跑都跑不了, 近水樓臺, 相信有朝一日她會哄得阿玙心甘情願地要她——八擡大轎,明媒正娶,不會覺得她是累贅,哪怕她的确是個麻煩,也會欣然笑納。

她促狹地起意刁難某位脾氣不好的纨绔:“還疼……”

“還疼?!”蘇玙沒了轍:“那怎麽辦?”

女孩子羞澀地蜷縮了可愛的腳趾:“吹吹就不疼了。”

“吹吹?”蘇玙看着那對玲珑小巧的玉足, 想象着自己對着小姑娘吹氣的畫面,整個人都不好了:“你、你哪來的這麽多毛病?”

“想被阿玙關心,竟是毛病麽?”

蘇玙和她說不通:“總之,以後不準再說這樣的話!”

适逢阿芝端着飯菜叩門進來,她端起桌上的茶杯潤了喉:“你先吃,我去我房裏吃。”模樣近乎落荒而逃。

來晚了只看了小一半熱鬧,阿芝也看得啧啧稱奇,攙扶着主子在桌前坐下,布好飯菜,她多嘴問了句:“您做了什麽,怎麽家主看起來心慌慌的?”

“沒做什麽呀。”靈渺握着竹筷想了想:“逗她罷了。”

阿玙日常将她當作一只貓來逗,卻忘了她也是養過小錦鯉的人呀。爹爹說了,在必要的時候她可以欺負阿玙。你欺負我,我欺負你,感情就是這麽加深的。

她自覺表現不錯,晚飯特意多吃了一小塊魚肉作為犒勞。

蘇玙用過晚飯在房間享受花瓣浴,大片水霧中,她胸前連綿起伏,呼吸聽起來微微急促,猝然睜開眼,一拳砸起大朵水花:“不要以為你人可愛我就舍不得欺負你,再有下次,保管教你嘗嘗本纨绔的厲害!”

她氣沖沖地從浴桶邁出來,裹了內衫坐在窗前發呆。月兒高高挂,星辰點綴,将軍府燈火通明。

寧少公子房間,大門敞開,下人魚貫而出。白日被氣懵了的寧大小姐容色冷淡地坐在紅木椅,眼尾勾了一抹凜冽殺意。

“阿姐,阿玙還是不肯回心轉意嗎?以她的身份怎能就此一錯再錯,對一個盲女動了心,蘇相不會答應的。”

“動心?”寧晞輕輕撥弄茶蓋:“動心為時尚早,不過是一玩物,玩夠了,也就膩了。阿玙那性子,就是喜歡和咱們反着來。”

寧晝背靠軟枕,虛弱地倚在雕花木床:“可我總覺得她會被那盲女迷得團團轉,她為了一個不相幹的人罔顧多年情誼,我傷得有多重,阿姐是看到的。

此事說來是我不對在先,阿玙惱怒也情有可原,可若換個人來,她不一定會夜闖将軍府,你我都知道,不是随便一個人都值得她沖冠一怒。

事實不也證明了麽?她帶着盲女來見阿姐,別管是動了真心還是逢場作戲,那少女做到了阿姐目前做不到的事。她親了阿玙,阿玙沒惱,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提到這個,寧晞滿身殺意隐有克制不住的征兆,殺氣外洩,首當其沖的是受傷未愈的寧晝,他捂着胸口重重咳了一聲:“阿姐……”

“別說了,我不想聽。”寧晞慢飲一口茶:“阿玙只是鬼迷心竅,這很正常,你前年不也因為一個青樓女子和爹娘起了争執?”

“這……好端端說我做什麽?我那是識人不清被騙了!”

“阿玙也是被騙了。”

事關蘇玙,寧晝不敢逆着她來:“好吧,事已至此,阿姐要如何?”

“先弄清小姑娘來歷,再者便是蘇薛兩家婚約,即便有婚約,也得拆了。她配不上阿玙,阿玙也不可能真的娶她。

她那樣的人,自在慣了,要被一紙婚書束縛住,不用我們破壞她自己就會受不了。且等着看吧,我會盡快查明她們之間的關系。”

“阿姐是要親自動手?”

“不錯。”她重新斟了杯茶慢悠悠道:“阿晝,我們似乎忘了一件事。”

“阿姐是說……”

“盲眼少女美名遠播,估計用不了多久提親的媒人就會踏破蘇家門檻。到時候,是舍是得,便知阿玙心意。”

寧晝目送長姐出門,不踏實的感覺萦繞心頭,阿玙是阿姐多年來奢求的美夢,他不能勸阿姐放棄,但願阿玙能夠迷途知返,莫壞了兩家交情。

蘇家出了位位極人臣的丞相,蘇玙又是蘇相在世唯一的血脈親人,她的婚事斷不是一介盲女能攀附。

年輕男女裏阿姐是最适合的人選,只是,他是不是該規勸阿姐收斂一下脾氣?這樣的脾氣面對阿玙絕對讨不了好……

寧晝揉着太陽穴,操碎了心。

作為合格的‘養貓人’,接連幾天蘇玙都被困在家守着小姑娘,沒去賽馬,沒去鬥雞,沒去蹴鞠更沒去皎月樓聽曲。日子聽起來無聊,當事人卻一點都不清閑。

晴空萬裏,工人們在院子有條不紊地挖池子,她手裏握着刻刀:“阿喵,我送你的小錦鯉不好嗎?”

“好呀,但一只小錦鯉太孤單了。阿玙,你別擔心,我不缺錢,養得起你。”

“誰擔心了?”蘇玙輕哼。

小姑娘花起錢來眼睛不帶眨的,便是她見了都得感嘆一句有錢燒得慌。

眼睛看不見非要在院裏弄荷塘,弄了給誰看?從塘泥到魚苗都是花重金買來,抵得過普通人一年花銷,當然,這不重要。

想當初蘇玙成為邊城口口相傳的敗家女,還是個風朗氣清的日子。

蘇纨绔死了爹,內心悲痛不知如何排解,看着街上行人談天說地笑得和朵花似的,更覺寂寥。

她這人脾氣有時候格外古怪,明明想哭,偏死命忍着,拿了金銀堆在街上花錢請人哭,最後哭得全城哀嚎,她自己竟笑了,道了聲有趣,揮袖離開。

諸如此類的事這幾年沒少發生,哪怕敗光了家産,蘇玙還是我行我素。在這點上,小姑娘和她有些相像,兩個字:任性。

勸不住她,蘇玙也懶得再說,她忙着雕刻魚木牌,頭也不擡道:“反正錢就是用來花的,你開心就好。

第十七塊魚牌就要刻好了,我陪你夠久了,之後你在家翻牌子玩,我去皎月樓聽曲,咱們互不幹涉,可好?”

“這怎麽行?不是說好要我陪你玩嗎?”

“是說好了,可你現在怎麽玩?你腳受傷了。”

“騎馬、坐轎子,怎麽去不行?只要你有心帶我,我就是傷了殘了都不會拒絕。”

這話說得斬釘截鐵,又撓在了某人心坎,蘇玙饒有趣味地逗她:“話不要說太滿,小心做不到本姑娘把你腿打折了。”

“做得到!”小姑娘俏臉嚴肅認真:“腳傷而已,忍一忍也就過去了。阿芝,你在家好好看着,我和阿玙去皎月樓玩。”

啊,皎月樓呀。阿芝摸摸鼻子,見識了主子雷厲風行的一面,只好點頭。

蘇玙吹幹淨魚牌上殘留的木屑,便見冷杉木上游曳着一條活靈活現的錦鯉,打了眼用紅繩穿過去,放在陽光下端詳一番,還算滿意。

她含笑挑眉:“阿喵,湊近過來。”

靈渺不疑有他,身子前傾,完全交托沒有防備的姿态,蘇玙被少女身上的花香取悅,低頭将木牌系在她腰間:“十七塊裏這是最好看的那塊,送你。”

“巧了,我也有東西送給阿玙。”

蘇玙笑意微滞:“別又是鎖心扣之類的東西吧?”

“放心好了。”女孩子對送禮一事早有準備,用了十二分的真心來讨好未婚妻,她從袖袋摸出一尊玉貓:“我托金葉山莊的掌櫃尋來的,不值多少錢,勝在模樣好看。”

奶裏奶氣的幼貓,是挺好看。蘇玙眸色漸深,暗道小姑娘太懂得投其所好。

先前寧晞兩次送她玉貓她都忍着沒收,不是不喜歡,是太喜歡。一旦收了,寧大小姐怕是三天兩頭給她送禮,到時難覓清靜。

此刻掌心趴着揣小手的玉貓,蘇玙一過手就知道這玉稀松平常,用一塊冷杉木換一塊不值錢的玉,也不算太占便宜。她看看玉貓,再看看滿懷期待的少女:“嗯,貓不錯,我很喜歡。”

“喜歡就好,這樣,我和阿玙算是有好玩的定情信物了。”

好玩的定情信物?蘇玙手抖了抖,想要丢回去,湊巧看到小姑娘系于腰間的錦鯉木牌,她斥了聲:“誰要和你定情?”

兇是兇了,到底還是将玉貓拴起來懸在腰間,看着小姑娘失落地耷拉着眉眼,她心存不忍,逗弄道:“阿喵,這貓好像你,奇怪,怎麽有種把你挂在身上的錯覺?”

“咦?”靈渺撈起腰間的錦鯉牌,反應極快:“是呀,好奇怪,我也有類似的感覺哦,這樣就可以把阿玙揣進兜裏了!”

“……”真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要不要這麽順杆爬?

戲貓不成反被戲,蘇玙心情複雜,然而看着少女重新綻放的眉眼,她又想:就讓她笑笑能怎樣?反正還年輕,路還長,誰說得準以後呢。

她擅長為自己尋自在,想通了的事就不再糾結。蘇大小姐意氣風發:“阿喵,走,咱們去皎月樓聽曲!”

少女雀躍地挽着她胳膊,臉上洋溢着青春明媚的笑顏,看她這樣子,總能給人一種沖動,抑或感動。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們要大展拳腳博一個海晏河清。

誰能想到,只是去樓裏聽曲呢?

把日常的消遣玩成生命的絢爛,也許這就是蘇玙願意和她走在一起的原因。這種面對人生的态度,這種願意陪她做任何事的執着,寧晞做不到,其他人都做不到。

蘇玙是纨绔,一心玩樂的纨绔,纨绔的想法只有從江南執杖而來的貓追得上。

休養了幾天腳傷已經好的差不多,靈渺被帶着上了馬,再次被未婚妻圈在懷裏,她得意地哼着小曲,蘇玙好心情地問道:“這是什麽曲子,我怎麽不知道?”

“是爹爹寫給娘的曲子。”

蘇玙了然,沒多問:“怪好聽的,你再哼兩句?”

少女有一把好嗓子,哼哼兩聲都有旁人沒有的嬌柔婉轉,何況是薛師為妻子創作的精妙曲子。

靈渺很開心能夠得到她的喜歡,當即應下:“好呀,以後你想聽,我随時唱給你聽。”

“也不用随時。”蘇玙環着她腰肢,手感極好沒忍住揉了兩下:“這曲子,你還會唱給其他人聽嗎?”

“阿玙你怎麽又在動手動腳……”少女耳根泛紅,動了動酥.軟的身子,也不知該如何計較未婚妻的頑劣,遂道:“這是纏.情曲,一生只能唱給一人,我又不是朝三暮四之人,唱給你聽,就不會再有別人了。”

“……”完了,沒想到連個曲子都有這麽多說法。

先是鎖心扣,再是纏.情曲,她面色古怪,說話沒過腦子:“你到底藏了多少勾.引我的手段?”

“勾、引?”少女輕柔緩慢地問道:“我有嗎?”

你有嗎?!蘇玙啞巴吃黃連,她該怎麽和不開竅的小姑娘解釋,這樣子說話是要吃苦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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