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沈謙之表白失敗後,兩人之間的氣氛一度十分微妙。
沈謙之是個讀書人,有着讀書人的矜持,天知道他對唐寧的那句表白耗費了自己多少的勇氣,萬萬沒想到對方居然把自己當兄弟?
太傷自尊了!
再說了,正常姑娘家拒絕別人表白的時候,不應該說拿對方當哥哥嗎?拿對方當兄弟算是怎麽回事?這麽粗犷的話她為什麽想都不想就說出來了?
他豐富的內心活動幾乎全寫在了臉上,同她說話也陰陽怪氣的,俨然一個純情少男受到打擊的模樣,弄得唐寧渾身也很不自在,只好安慰他說:“你別想太多了,你喜歡我不過是因為平日裏你接觸的姑娘太少了,等到了京城,我介紹幾個漂亮姑娘給你認識,你就不覺得我好了。”
沈謙之俊秀的臉上波瀾不驚,內心卻是唾棄了一句:呸,老子才不是那種見異思遷的人!
“說得好像你在京城裏認識很多人似的。”沈謙之咕哝了一句,仍舊一臉別扭。
不過別扭歸別扭,路還是要趕的,兩人這一路上倒是沒有遇到什麽土匪強盜,卻是遇到了一家黑店。
從踏進這家客棧開始,唐寧就嗅到了一絲詭異。雖說這裏有掌櫃有跑堂,有小二也有客人,看似正常,可是他們看到唐寧和沈謙之進來的時候,那一個個大放異彩的眼神,跟屠夫見到豬似的。
若是掌櫃或者小二露出這樣的眼神倒也罷了,可是連那幾個客人看他們的眼神都是一樣一樣的,這就有些奇怪了。
沈謙之也察覺到一絲絲不對勁,悄悄對唐寧說:“要不咱們換一家吧?”
小二這時迎了上來,聽了沈謙之的話,笑道:“客官,這方圓百裏可就我們一家客棧,您今天要不是住我們這裏,可就要出去睡地皮了。”
“那就住這裏吧。”唐寧拿了主意,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現的樣子,笑呵呵地走了進去。
不知道為什麽,沈謙之總覺得唐寧好像很期待什麽東西一樣。
晚上吃過飯以後,小二便帶着兩人去樓上歇息:“今兒個前來住宿的人多,就餘下兩間房了,二位客官是一人住一間呢,還是住在一起呢?”
說着,還別有意味地看了沈謙之一眼。
沈謙之面上有些發燙,說:“一人一間。”
小二笑道:“好嘞!”
樓上一共有八間房,小二說的那兩間房,一個在最東頭,一個在最西頭,中間隔着不小的距離。唐寧撇了撇嘴,心中便有了幾分考慮。
沈謙之住東邊的房間,唐寧則跟随小二去了西邊的房間。
半夜的時候,唐寧聽到一聲異響,是窗戶紙被捅破了,一根竹筒一樣的東西伸了進來,然後冒出絲絲縷縷的白煙。
唐寧翻了個身,側身向裏躺着,摸摸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濕毛巾捂住口鼻,黑夜中眨眨眼靜靜觀察。
那迷煙吹了有一會兒,小二的聲音響了起來:“客官,請問需要熱水嗎?”
唐寧知道這是小二在試探她,自然沒有出聲回應。
果不其然,又過了一會兒,房門被人輕輕推開。聽腳步聲應該有三個人走了進來,并且向唐寧靠近。
依舊是小二試探的聲音:“客官?客官?”
依舊沒有回應。
小二的聲音驟然大了起來,語氣也變得委瑣起來:“看來是昏睡過去了,這小娘子長得不錯,今天晚上咱們哥幾個可有的樂呵了。”
另外兩人也跟着嘿嘿笑了起來。
其中一人去點燃房中的蠟燭,另一人翻找唐寧放在桌上的包袱,小二則站在床邊沒走,将一只手伸向了唐寧。
他剛碰到唐寧的肩膀,便覺得眼前晃了一道白影,面上被什麽東西狠狠地甩了一下,猶如鞭子打在臉上一樣疼。
下一刻,他便見唐寧從床上跳到地上,手裏握着一條毛巾,頗為不屑地看着他。
這屋子裏還有不少迷煙,唐寧屏住呼吸,先将小二拖出去打了一頓,後面兩個人也很快反應過來,舉着板凳沖了出來,被唐寧一腳一個踹下樓去,然後又把小二扔下樓,轉身去了沈謙之的房間。
他的房間也開着門,有兩個人正在行竊,正是黃昏時在樓下吃酒的兩個客人。
由此看來,這兩個客人也是黑店的人。
床上的沈謙之還在熟睡,屋中也有迷煙的味道,那兩人見唐寧進來,有那麽一瞬的錯愕。
唐寧站在門口:“你們自己出來吧,我懶得進去。”
其中一人腦袋還算聰明,看到唐寧安然無恙地站在這裏,便知道今天碰到了一個硬茬,于是一個箭步沖到沈謙之床前,将一把菜刀抵在了沈謙之的脖子上,扭頭陰笑着對唐寧說:“姑娘,我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打個劫,只要你乖乖把錢留下來,我保證不會傷他性命。”
“那你還是傷他性命吧,反正他不值錢。”唐寧無所謂道。
執菜刀那人驚呆了:“他不是你朋友嗎?”他面色一變,惡狠狠地盯着唐寧,将刀刃又往沈謙之喉間遞了遞,“你是故意這樣說的,我不信你不在乎他的性命?”
唐寧哧了一聲:“真麻煩,走了。”
說罷真的轉身就走了,留下屋中兩人面面相觑。
也就是在他們發蒙的這個時候,剛隐去身子的唐寧去而複返,迅速沖到執菜刀那人的身邊,反手将他拿菜刀的手擰了個骨折,然後奪過菜刀,一腳将他踹出房間,再補上一腳将他踹到樓下。
至于房中剩下的另一個人,看到唐寧這一番動作已然吓得不敢動彈,唐寧看了他一眼,他便很識趣地自己跳下樓去。
如此客棧中五個人盡數趴在樓下哀嚎,唐寧矯捷地跳下去,走到那個掌櫃的面前,将菜刀橫在他的脖子上,說:“你好,打劫!”
次日清晨沈謙之醒來的時候,發現唐寧已經穿戴整齊正在樓下吃飯,大堂中空蕩蕩的,仔細一看,掌櫃和小二他們都縮在櫃臺後面瑟瑟發抖,再細細一看,好像每個人身上都挂了彩。
唐寧聽見樓上的動靜擡頭看見沈謙之,便招呼他下來吃早餐:“早些吃完,我們早些趕路。”
沈謙之打了些水洗漱一番,便拎着行禮下來了,唐寧瞥了一眼小二,小二便立馬進廚房又端了一份早餐過來。
沈謙之一邊吃一邊小聲問唐寧:“這些人怎麽了?被誰打了?”
唐寧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搖頭道:“不知道,可能是他們自己起了內讧了。”
沈謙之吃了一會兒,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情來:“我昨天晚上好像做了個夢,夢裏有人入室搶劫,還拿刀架在我脖子上……”
“這荒郊野外的,你做這種夢很正常。”唐寧漫不經心道。
沈謙之覺得唐寧有點古怪,但又說不出具體哪裏古怪,待到吃晚飯準備離開的時候,沈謙之要去櫃臺結賬,卻發現掌櫃的還是一副噤若寒蟬的樣子,沖着他直搖頭:“不用了,那位姑娘已經結過賬了。”
而唐寧早已站在客棧外等沈謙之了。
走在路上的時候,沈謙之發現她身上的包袱似乎比昨天的大了。直到走到一個鎮上,唐寧說要去買兩匹馬的時候,沈謙之終于找到不對勁的源頭了:“你哪裏來的錢買馬?”
唐寧便跟他說了實話:“昨晚咱們住的那家客棧是黑店,他們想洗劫咱們倆,被我教訓了一頓。這都是他們的黑錢,咱們用着良心不虧。”
沈謙之恍然大悟:“所以昨天晚上我夢見打劫的事情是真的?”
唐寧點了點頭。
沈謙之盯着她幽幽地看了一會兒,說:“所以昨天晚上你說我不值錢,也是真的了?”
唐寧默默地別開臉,小聲說:“那是緩兵之計。”
兩人去馬市上買了馬,唐寧花了半日的時間教沈謙之騎馬,兩人趕路的速度大大加快,不過幾日便抵達了京城。
這是大齊國最繁華的地方,多得是沈謙之沒有見過的東西。自踏入城門的那一刻起,應接不暇的景色叫他挪不開眼睛。
唐寧早早地扯了塊面巾系在臉上,帶着沈謙之尋了個較為雅靜的客棧,沈謙之在這裏一邊等開考一邊讀書,唐寧則在房中癱了幾日,某天忽然買了身素白色的女裝換上,準備出門的時候被沈謙之撞見了。
這是沈謙之第一次見到這般素雅清秀的唐寧,雖然往日裏一身粗布麻衣的唐寧也很美,但是一件漂亮的衣服更足以錦上添花。
她應該是剛洗了頭發,皂角的清香不經意就被風送到了鼻間,熏得他微微醉。
“好看麽?”唐寧見他對着自己發呆,好笑地打趣了一句。
沈謙之忙移開視線,心中明明覺得對方好看得不像話,嘴上卻不肯承認:“你這衣服未免太素了些,像是去掃墓的一般。”
唐寧眨了眨眼睛:“對啊,去掃墓。”
沈謙之本能地問了下去:“給誰掃墓?”
“就随便掃掃。”
沈謙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