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李昱辄是知道她的真實身份的。

她随父親回京後,各王孫貴族的子弟都來與她認識交好,因着那日李昱辄站在城門迎接他們父子,故而唐寧先入為主對他的印象最好。

又因着三公主李雲曦戀慕唐寧,李昱辄也有心讓唐寧做自己的妹夫,故而時常帶着李雲曦将唐寧約出去游玩。

李雲曦對唐寧的心思,唐寧起初是不知道的,她性子向來如男子般大大咧咧,哪裏曉得女孩的細膩心思,拿李雲曦也只不過當妹妹對待。

李雲曦一直得不到唐寧的回應,便使了一出苦肉計,在一次游玩的時候故意跌進水中,等着唐寧跳下水來救她。

說起來這個缺德的主意還是李昱辄幫着想出來的,故而李雲曦落下水以後,李昱辄故意晚唐寧一步跳入水中,讓唐寧将李雲曦救了上來,還讓李雲曦假裝溺水昏迷,慫恿唐寧幫李雲曦做人工呼吸。

唐寧那時不知道這是他們兄妹倆的計謀,心想都是女人,親幾口也沒什麽,于是俯下身照做了。

果然,李雲曦“醒來”以後,便賴上了唐寧說要以身相許報救命之恩,李昱辄跟着在一旁起哄,唐寧心裏也是哔了狗了。

自此唐寧便躲着李雲曦,算是婉拒了她的心意。她原本是想向李雲曦坦白的,可是她男兒身的名氣實在太大,如今已經有些騎虎難下,若是讓将士和大齊的百姓知道他們崇拜的少年英雄是個女人,豈不是叫天下人笑話。她同爹爹商量着,待到下一次戰役她詐死,然後以義女的身份回到唐家。

可是李雲曦不知道她的苦衷,只是因為她拒絕了自己而傷心難過,還為此好幾次偷偷跑出宮去喝悶酒。

李煜辄氣得将唐寧約在湖邊打架:“雲曦都不嫌棄你個子矮,你憑什麽拒絕她?”

身高是唐寧女扮男裝唯一的痛,平常她偷偷穿內增高,也不過才到李昱辄耳朵的位置。

唐寧不與他解釋,見他出手也不畏懼,幹脆與他打了起來。可是打着打着唐寧忽然一捂肚子,叫了聲不好——來月事了。

她扭頭就要走,奈何李煜辄還沒打夠,将她又扯了回來,唐寧顧及到某個難以言說的地方以至于施展不開伸手,結果被得寸進尺的李煜辄扔進了湖裏,氣得她當場爆粗:“李煜辄你大爺的!”

“長能耐了你,居然還敢罵我?”李煜辄掐着腰,去踩唐寧扒着岸邊的手,不讓她上來。

唐寧在水裏泡了足足一刻鐘,她原本來月事時便會害肚子疼,如今被涼水一激,更是絞痛難忍,疼得渾身快沒有力氣了。

好在李煜辄終于發現她的臉色不太對勁,也不再鬧她了,伸手将她拉了上來。

唐寧一上岸,便跪在地上縮成一團,不論李煜辄怎麽拉都不起來。

“你怎麽了?是傷到哪裏了麽?我帶你去看大夫。”李煜辄雖是同她置氣,但一碼歸一碼,他把唐寧當成好朋友,見唐寧身體不舒服,心中自然很是緊張,伸手又來攙她。

“走開!”唐寧推了他一下,某個部位忽然湧出一股熱流,唐寧心中一緊,想了想又将他拽了回來,“脫件衣服給我!”

李煜辄毫不猶豫地便外袍脫下來披在唐寧身上,見唐寧疼得似乎一時走不了路,又趕緊命随從去街上買一套衣服回來給唐寧換上,而後将唐寧扶到湖邊的亭子裏坐着等随從回來,期間還不忘接着問她,“你到底怎麽了?是水裏有什麽東西咬到你了嗎?”

唐寧實在不好同他說真正的原因,只好含糊地應了一聲“嗯。”

李煜辄當即吓壞了:“難不成是水蛇?那蛇會不會有毒啊?咬到哪裏了,快給我看看?”

唐寧一摟衣服:“不行!”

“這個時候你還倔什麽倔?萬一是毒蛇怎麽辦?”李煜辄是真的着急了,一邊說着一邊就要去檢查唐寧的身子。唐寧正是渾身無力的時候,抵不過他的力氣,身上披着的那件衣服被李煜辄掀開,李煜辄一邊找一邊說,“咬到哪裏了,給我看看,要是有毒的話,我可以幫你吸出來……”

然後流血的地方真的被他找到了,他愣了:“額……咬到屁股了啊。”這個位置不太好下嘴啊。

唐寧羞得滿臉通紅,而此時李煜辄又丢出了一句讓她差點想跳湖的話:“那我先幫你看看咬你的蛇有沒有毒?”

然後就要扒唐寧的褲子。

那還了得!

唐寧忍着疼,抓着衣服一個骨碌竄到另一邊:“我自己看,不用勞煩太子殿下,你把頭扭過去就行。”

既然她自己能檢查,李煜辄自然也沒再堅持,将身子轉了過去,背對着唐寧。

唐寧将衣服重新裹好,假裝檢查了一下,便說:“沒有被蛇咬到,不曉得是被什麽東西劃傷了,沒事的。”

李煜辄聽到這話也放下心來,唐寧剛松了一口氣,沒想到李煜辄的随從回來了,捧着剛買來的幹淨衣服,端端遞到了唐寧面前:“唐小将軍,您趕緊換上吧。”

唐寧:“……”

此番出來李昱辄一共帶了三個随從出來,他将另外兩個随從也喚過來,讓他們将外袍脫下撐開,背對着唐寧圍成一個三角形的圈子,讓唐寧躲在這個圈子裏換衣服。

可是唐寧怎麽可能在三個男人中間寬衣解帶?

李昱辄還催她:“你墨跡什麽呢,快點換啊,他們舉着衣服胳膊很累的。”

唐寧又急又氣卻又逃不走,在李昱辄的催促下,勉強脫了外衣,然後抓過幹淨的衣服,準備套上。

哪知衣服剛穿了一半,忽然被李昱辄發現了,他大聲呵斥了一句:“你把裏面的衣服也換上!”

唐寧給他這一聲吓得,登時某個部位又湧出一股熱流,讓她一個哆嗦,苦着臉道:“求你了殿下,你別管我了行不行?”

“不識好歹!”李昱辄沒好氣地說了她一句,也由她去了。

唐寧裏面的衣服還是濕漉漉的,很快便将外面的衣服打濕,被涼風一吹,冷得直打顫。

李昱辄瞥她一眼:“活該!”

話雖這樣說,但看見唐寧臉色蒼白止不住冒冷汗的樣子,李昱辄還是良心未泯,有些擔憂。此番他們都是騎馬出來的,如今唐寧痛苦地很不成蜷縮成一個蝦米,加之屁股還受了傷,自然無法再騎馬回去,于是李昱辄便吩咐随從去附近租一輛馬車過來,他親自将唐寧送回将軍府。

馬車很快找來了,李昱辄将唐寧扶了上去,自己也俯身鑽了進來,又扔給唐寧三件外衣,顯然是從那三個随從身上扒下來的。

唐寧終于松了一口氣,心想等到了将軍府就沒事了。

萬萬沒想到快到将軍府的時候,李昱辄撩了一下簾子,忽然叫停了馬車,然後扭頭對唐寧說:“這裏有一家醫館,走,我帶你找個大夫看看。”

唐寧驚慌地搖搖頭:“不用,我不下去,我回将軍府就好了。”

“先讓大夫看看你的傷要不要緊!”說着就要來扯唐寧。

唐寧抱着膝蓋要哭了,身體的不适以及身份的不能言說讓她此時倍感委屈:“你別碰我……”

李昱辄一愣,看見唐寧那張泫然欲泣的臉,片刻後,才說道:“你看你一個大男人都疼得快哭了還倔什麽倔?跟我下去!”

唐寧悲憤地望着李昱辄,恨不得掐死他。

李昱辄卻不能理解她為何會用這樣的眼神看着自己,索性也不再考慮那麽多,直接将唐寧從馬車裏薅了出來,然後扛在肩上,往醫館走去。

他原本以為唐寧傷在臀部,故而才選擇用肩膀扛這個姿勢,哪知他尚還削瘦的肩膀直直頂在唐寧的小腹上,讓原本就疼得四肢無力的唐寧登時一陣昏天暗地,眼前直發黑。

待到李昱辄将唐寧放在醫館上的榻上的時候,唐寧已經渾身綿軟,說不出話來了。

李昱辄趕緊讓醫館的大夫過來瞧瞧,大夫給唐寧把過脈以後,淡然說道:“這位姑娘沒有什麽大礙,只是月事來了,又受了涼,痛經加劇罷了。老夫用益母草入藥,她喝幾副就沒事了。這位公子,随老夫去開藥吧,公子?哎公子……”

此時的李昱辄如同石化一般,呆呆地望着唐寧。

被拆穿女兒身時的尴尬與窘迫,就算三年過去,也依然清晰地印在唐寧的腦海裏。

如今她的謊言再一次被李昱辄戳穿,唐寧這次倒是坦然了許多。她指着那塊刻着她的名字的傾斜着的墓碑,對他說:“陛下,你當我是真的死了吧。三年前我以男兒的身份娶了雲曦,詐死也是為了成全她的名聲,你也不希望這件事情前功盡棄吧。”

“你要詐死我不怪你,你要瞞着天下人我也可以幫你,可是你不該瞞着我。”李昱辄向她逼近一步,眸中既憤怒又受傷,“當年是我勸着父皇讓他同意你随唐大将軍去平亂,沒想到隔了不久就傳來了你的死訊。你知道我那時有多後悔讓你去戰場嗎?我他媽那時以為你真的死了。”

唐寧看着因情緒激動而爆粗口的李昱辄,安靜地等他冷靜下來,然後幽幽地問他:“那你怎麽還想起來刨我的墳?”

李昱辄深吸一口氣:“你沒想到我會刨你的墳,我也沒想到你居然放一具男屍當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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