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三十五、離間

“你……!”

“你放心,連尹門的暗器從不喂毒,只是雖然不會喪命,卻會讓你們在此地定上幾個時辰。而這幾個時辰,就已經足夠我帶祈年離開了。”

“你就這麽護着他?”

“我要護着誰,都與你無關。”

“但你有沒有想過,那日祈府大宴上究竟發生了什麽?”

連孟停頓了片刻:“我沒有興趣。”

“呵,看來你也是個色令智昏的廢物。不過是看那祈年生得好看,就不辯是非了。”

“……”連孟沒有說話。

他确實不知道那日發生了何事,只是,要讓他在祈年和這群人中擇一而信,他必然不會選擇後者。

“不過,你的選擇他早就料到了。”

“他?”

那苗女沒有解釋,她看着連孟,突然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話說你也是天真得很,既然我們此行務必要帶祈年回去,又怎會只派人找上了你?”

“……!”

連孟渾身一震。

他料想過此事不會如此簡單。

但即便對方真是調虎離山,他也委實分身乏術。

不過既然話已挑明,他再顧不上那人還要再說什麽,便趕忙輕功朝小屋飛去。

夜色中的千月小鎮突然變得異乎尋常的寂靜。

即便有些屋舍中明明亮起了燈火,但卻聽不到任何人聲。

連孟在屋瓦、房舍間急急而行,但卻奇怪地找不到那間熟悉的花圃。

這時,他猛然聽到腳下的一條小徑中傳來了些許人聲。

那聲音聽着有些耳熟。連孟有些好奇,卻不準備停下來細查。他擔心這也是那些人為了絆住他使出的詭計,直到他在那檐下聽到了祈年的聲音。

“沒想到,你們當真跟了我這麽久。”

那聲音聽起來有些冷漠和淩厲,連孟覺得有些奇怪,停下步子,回頭往下一看,誰知,看到的卻是那個朦胧的影子般的“祈年”。

他不知為何會在此刻看到那些“往日幻象”,卻不自覺地停了下來。

那時像是下着小雨,“祈年”打着傘,站在一行人面前。

連孟傾身看了看,卻猛然發現“祈年”面前站着的,竟然就是他先前遇到的那四個人。

“祈公子說笑了。若不是您想讓我們跟上,我們又有何能耐,能随了您一路?”

“祈年”輕笑了一聲,卻沒有反駁:“既然如此,那你們也應該知道,我若是不想讓你們跟了,你們應當如何。”

“……”那苗女沒有說話,她身後的那個紫衣男人卻先開了口,“我們是奉了教主之命。”

“呵,你們那教主怕是活不長久了,奉他之命,有何意義?”

“祈年你……!”

“我怎麽了?”他說話時,語氣裏帶着一股莫名的狂傲,讓人半點也想不起那個清雅病弱的公子來。

另外四人似乎對他有所忌憚,心中雖有怒氣,但并未出言反駁。

“祈年”看了他們一眼,撐傘的左手像是輕輕搖了一下,然後才慢悠悠地說道:“好了,我們明日便會啓程,你們跟到這兒就可以了。”

見他想要離開,這時,終于有人沉不住氣了。

站在那苗女右後方的一個那人突然急切地往前邁了一步:“祈公子當真準備明日離開?”

“嗯。”“祈年”有些不耐煩地應了一聲。

“那,您是不打算過問,那位一直與你同行的少年了?”

“祈年”的步子明顯慢了下來。他停頓了片刻,卻語氣平淡地問他,“你說的是誰?”

“就是一身黑衣,紮着高馬尾的那位。”

“……”那撐傘的人明顯不動了。

“他可天天在您身邊嚷着‘祈公子’長,‘祈公子’短的……怎麽,這才過了幾天,您就不記得了?”

“祈年”仍然沒有說話,等過了一陣,他才慢悠悠地應道:“你這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但那位少俠跟我有什麽幹系,值得你們現在提起?”

“原來沒有關系嗎?”紫衣男人佯裝詫異地應道,“我看他總在您的身邊出現,還以為他是您什麽人呢。”

“……”

“而且,若當真毫無瓜葛,那他前幾日,為什麽要拼死拼活地保護你呢?”

“你到底想說什麽?”“祈年”聲音一冷,平靜地問道。

見他态度突變,那人也就不再拐彎抹角了:“你的朋友在我們手上。如果你不想他出事,就馬上跟我們回去。”

“……”“祈年”沒有說話。

那幻象中的雨,像是下得更大了。

“祈年”撐着的那柄油紙小傘輕輕動了動,但也只有這片刻的時間,下一刻,他就繼續邁着步子向前走開了。

“要殺要剮悉随尊便。他的死活,跟我沒有關系。”

連孟聽得心下一緊。

這時,像是有道雷電閃過,他一眨眼,雨夜中那五個朦胧的影子就一下不見了。

然後下方傳來了一個疑惑地聲音:“你在上面幹什麽?”

連孟被吓得渾身一震。

他急忙朝着聲響傳來的方向看去,這才發現,檐下站着的竟又是那個說書人。

“我出來逛逛。”他喘了口氣,然後從房頂上跳了下來。

“這一逛,就逛到房上去了?”那人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連孟沒打算解釋,他轉身朝周圍看了看,就準備離開了。

“你就這麽煩着見我?”

“我還有事,沒空說了。”

“噢?那你可還找得着回去的路?”

“……”

意識到事情不對,連孟便立時停了下來。

“這小鎮被人施了些邪術,你一時半會兒怕是走不出去了。”

“是嗎?”連孟平靜地問道。

其實他先前就應該想到,這個人之所以會知曉如此之多的事情,并非只是這些年來四處游歷的原因。

只是他漏掉了最壞的這個可能。

說書人捋了捋胡子,朝着連孟慢慢走了過來:“少俠年紀尚輕,何必要為了個不相幹的人斷送了大好前程?”

“大好前程?”聽到這句,連孟一下笑出了聲,“我不過是個在江湖上排不上名號的小人物,能有什麽大好的前程?”

說着,他便徐徐轉過了身來,一擡眼,果然看到了那人一臉詭異的笑意。

“你知道我是什麽意思。”

“噢?”

“憑你一人之力,尚不足與天蠶教為敵。”

連孟輕笑了一聲:“我沒想過要與誰為敵,只怪你們糾纏太過。”

周圍越發安靜起來。

月色撩人,卻襯得四周蒼白冰冷、陰森死寂得很。

連孟看着眼前的人,突然注意到,他的鬓角處貼着一層類似面具的皮套,想着,他果然還有另外的秘密。

“說來,我之前一直好奇,你為何會同祈年一道?以你的武力,想取那玉佩定是不難。”

“這是我自己的事,我不需要跟你解釋。”

“好吧,”他聳了聳肩,似乎也不強求,“我只是好奇,難道你就沒有過哪怕一丁點兒的懷疑?”

“懷疑什麽?”

“祈年。”

“……”

見連孟沒有回答,他又繼續說了起來:“那日祈府大宴的事并不是空穴來風。那些無辜枉死的天蠶教弟子,在死前就恰好誤入過祈年的別院。我料想他們可能是看見了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所以才會摘來殺生之禍。”

“你的料想也不過是無端猜測。究竟如何,只有那些死了的人才知道。”

那人點了點頭:“你說的也有道理。所以,我們才遲遲沒有下殺手,而是一路跟到了這裏。”

“為什麽是這裏,而不是其他地方?”連孟揚眉問道。

“因為,到這裏就足夠了。”

“……”連孟突然立起了防備,警惕地看了過去。

“你不用太緊張。如果我想取你性命,方才便可下手了。”

“你到底想說什麽?”

“只想跟你談談,這一路你沒發現的事。”

“比如?”

“那日你們從祈府離開,輾轉來到牡丹閣後,其實我們就進行過一場突襲。”

“什麽?”

“那時你在房中被壽南山的事情困住了,我們趁陵引離開時,曾想過帶走祈年……怎料派去的人,竟都死了。”

“……”

連孟想起那日雷雨大作,他确實聽到窗外有些異響。只是等他來到外面時,卻只看得一些朦胧的幻象。

“你想說那是祈年所為?”

“當時房裏只有他一個人。”他繼續說道,“而且屍體很快就被人處理妥當了。想來定是他讓那香老板遣人挪走的。”

“香老板?”

“他們私交甚好,不是嗎?而且,難道你就沒懷疑過,為什麽之前天蠶教的人會找上壽南山,讓他為祈年的藥人試藥?”

“這個就得問你們了。”

那人輕輕一笑,繼續說道:“後來你們便到了杏木林。祈年見到了那個向他索命的‘惡鬼’。”

“……”

“這個人的出現完全是個意外。祈年定是沒有料到,自己會被他給暗中下了毒。不過這也不能怪他,我們也是費了些功夫才看出其中的詭異。”

他說的“其中詭異”應該是指的杏木林中所存之人皆已腐朽一事。不過那林子裏面發生的事情又何止這一處蹊跷。比如……

“比如那裏的時間為什麽會跟外面不一樣,而……那盲眼老頭為什麽也會有一塊白玉牡丹花佩,是嗎?”

連孟想起之前聽那苗女說起,那花佩、發簪都不過是辨別身份的信物,而盲老頭說那花佩是白藏留下的……

那人突然一笑:“其實你已經猜到了幾分,只是不願面對罷了。不過這也沒什麽打緊。”他搖了搖頭,接着說道,“再後來,你們又來到了千月鎮。你遇上了一個瘋颠颠的和尚,他也見過許多離奇之事,甚至身上也帶着好些一模一樣的東西。”

“但你們為何要殺他滅口?”

“我們?”那說書人聽得一怔,他看着連孟又搖了搖頭,“那不是天蠶教的命令,而是我出于私心罷了。”

“私心?”

“嗯。他已經痛苦地活了太久了。”

“……”

見連孟蹙眉看着自己,那人有些奇怪地問道:“怎麽,這很難理解嗎?你的祈公子不是已經告訴過你了……這一切不過是‘光陰逆轉,再次重來’?”

“他說的話,都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只是沒有那麽簡單罷了。”

“……”

“你想想看,那些稀松平常的信物能有什麽特別?特別的,只是‘它們總是出現了不止一次’這件事而已啊。”

“……”連孟仍舊聽得似懂非懂,但驟然間,他像是明白了什麽似的,突然驚愕地應道,“你的意思是……”

“對,你想的沒錯。所有的這些事情,确實已經重來了不止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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