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出了雲夢澤,名雪直接奔北方戰場去了,辰逸還在那裏,而更應該趕回去的沉霜卻反倒不急了。

“他們太過于依賴我,”沉霜平靜地對白蓮道,“我雖曾經是他們的指揮官,但現在,我更是一國之君,他們必須學會不依靠任何人去作戰,那是主将的責任,而不是我的。”

白蓮雖然曾經在在強者的巅峰,卻對軍事與政治一竅不通,聽沉霜這樣說,便困惑的回望他:“可是,你若去指揮,傷亡不是會更輕一些嗎?”

“可是我有更重要的使命啊。”沉霜微微地笑,牽起她的手,慢慢往山外走去;一個成功的領袖不是要多強,而是要看他懂不懂用人與分配自己現有的資源。

白蓮‘哦’了一聲,似懂非懂,一副不太感興趣的樣子,然後道:“我們現在要去哪裏?”

“回北方戰場。”沉霜回答,“按正常路線過去吧,不急。”

為了磨練主将的指揮能力,本次沉霜禦駕親征,除了第一次正面沖鋒帶兵擊潰了第一波敵軍之外,其他時候都完全撒手不管。

白蓮并無異議,對她來說這些事反正是沉霜的領域,她只要跟着走就對了,不懂也沒什麽好怕的,反正她男人懂就行了。

兩人一路出了雲夢澤所在地,在天黑之前趕到了附近的一座城市。

說起不夜城的歷史,那真當得起‘歷史久遠’這四個字,起源甚至能直追神話時代末期,整整存在了一個上古時代之久。

三千多年了,這個古城依然屹立在魔界的北方,猶如一個歷盡滄桑的老者,默然地看着魔界的興衰,與無數強者的崛起與敗落。

“一千年了啊......”白蓮喃喃自語着,溫柔地看着這座名號‘不夜城’中央的聖火。

美麗的金色火焰燃燒着,在無邊黑夜裏散發着溫暖的光芒,非常莊嚴并且神聖地護衛着這一方百姓,讓他們免受魔物的侵犯。

朦胧思緒間,白蓮仿佛看見了當年的自己,那個嬌蠻的小女孩,一手舉着熊熊燃燒的聖火,火光将她嫩稚臉上的堅毅照得一清二楚,将聖火留在不夜城後,她對所有居民這樣說。

‘只要愛與正義不曾遠去,聖火便永遠不會熄滅,生死存亡,全在你們一念之間。’

沉霜聽着白蓮說起自己少女時期做的沖動事,不禁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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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膽子倒是夠大了,連聖火都敢去偷,父神的臉色一定很好看。”

白蓮嘆了口氣:“現在我想起父神當時的表情還會害怕呢。”

“明知道要被責罰還敢做。”

“年紀小的時候心總是軟的,剛出來歷練見着了老弱婦孺被魔物踐踏,真是不忍心,就趁父神外出的空檔溜進神殿取了點聖火,聖火本是庇護六界的生命之火,若不是父神發現得早,就要釀成大禍了,可是直到今天,我忽然覺得,當初被父神責罰,也算值了,因為愛與正義的火焰從來不曾熄滅。”

沉霜好奇地問她:“父神罰你什麽了?”

白蓮有些委屈地看他:“......他罰我三百年之內不準去看你。”

“......”因為當時傷得太重,沉霜早已遺失了那段記憶。

“我當時剛剛化人形,正是依賴你的時候,父神這樣做真的夠狠了。”

天漸漸地飄起了小雨,細雨連綿中,凝視彼此的兩人終于移開了目光,沉霜拉着白蓮,到街邊買了把油紙傘。

慌張人潮裏,兩人各懷心事,慢慢地走着,雨聲漸漸大了起來。

高大的男子護着嬌小的妻子,自己的半個身子在油紙傘外被細雨染得潤濕。

“你一直都在等我?”

沉霜忽然開口了。

白蓮一怔,然後低垂着眼簾,回答。

“嗯。”她早已傾盡所有,人也好,心也好,都給了眼前這人,只求一個心意相通,白首不離罷了。

“你會不會失望?”沉霜用一種開玩笑的口吻道:“等了那麽久的人,平庸至此......”話至此,卻察覺自己的語氣變了味,只能止住了口,沉默。

沒有震驚六界的修為,也不能讓她引以為榮,因為本身她的盛名比他有過之而無不及。

沉霜不想承認自己此時沉悶的心情,越愛,越是覺得自己在對方面前那麽卑微,白蓮是第一次讓他有這種感覺的人,也是僅此一個。

“若非為了救我,你今日的成就又何以至此,在我的心中,你永遠都是最強的人,”白蓮停下了腳步,轉過身,在細雨中凝望他,“你為救我不能按時入凡,我可以等你,你怕我力竭而亡吸盡靈力、功力全失,我就以一千年的修為還你,你出手只因父神說過我将會是你的妻子......我便一生一世陪你。”

刀傷劍刺未曾皺眉,被敵人數次重傷仍能淡笑而談,卻幾度因等不到人而陷入絕望的低泣,自父神失去蹤跡後,她再也沒能回去探望重傷修養的他。

等待了一千年的白蓮終于還是絕望地選擇了沉睡。

最初恢複記憶的震怒,到認出他時的欣喜,無一不刻骨銘心,令人心酸的歡欣最終只化作無限柔情,心甘情願地相夫教子。

可是沉霜是那樣嚴肅的人,嚴肅得仿佛刻進了骨子裏,她不曾聽過他的一句情話,一聲在乎,或許他只是太忙,但那沒關系,真的,既然他不說,那她來說。

沉霜勉強地笑笑,不說什麽,拉着白蓮就要走進一邊的客棧,白蓮卻抗拒地不讓他拉着走。

沉霜微有訝異的轉回眼看她,才剛轉回頭,唇卻被堵住了,白蓮踮起腳尖,雙手按在他胸前,輕輕地吻住了他,一沾即離,在沉霜回過神時,白蓮已經轉過了身,低着頭,劉海遮去了她的表情。

她輕輕的吸了口氣,然後輕聲說:“你是我所有的夢想,不管你是天才還是平庸。”

言罷,緩緩步入客棧,身後是震驚得回不過神來的沉霜。

清風細雨,路人匆匆,一切似乎都成了漸漸遠去的背景,只有那事不關己的雨,還在‘嘀嗒’‘嘀嗒’地清唱着。

客棧,天字6號房內。

沉霜半蹲在床邊,為白蓮脫下濕透的靴子,然後用幹燥潔淨的毛巾拭擦她白玉般的玉足。

“從這兒到北方戰場,要不少時間吧?會不會趕不及?”凝視着沉霜認真的臉,白蓮輕聲開口道。

“我們走水路過去。”沉霜回答,并不想說太多政治上的事給她聽。

白蓮推了推他寬厚的肩:“別管我了,你把衣服換一換。”

“不礙事。”沉霜為她套上備用的棉靴,然後才起身脫下濕透的衣物,随便套了件幹淨的衣服。

不談愛......就不談愛吧;她心中默默地想,很久以前她也曾經幻想過自己會跟他有怎樣轟烈的愛情,會幻想他是一個怎樣溫柔浪漫的人......就算他并不如自己所想,那又怎麽樣呢?她已是他的妻,他是尊重憐惜她的。

該滿足了;她對自己說,既然他想要建立千秋偉業,那麽這也該是她的志向,他不願她沾染政事,她可以為他養兒育女,坐鎮後方。

終會有一天,他們可以完成這個目的,然後抛下這些重擔,遨游六界,她有一輩子的時間跟他耗,她相信自己總會等到他言愛的一天。

是夜,雨漸漸地停了,不夜城的空氣中帶着一種芳草的清新。

他們退了客房,雇了條小船往北方戰場而去。

沉霜倚在小小的船艙邊上,手中拎着一小瓶果酒,漫不經心的喝着。

他身邊的白蓮用心地撥動琴弦,歡快淡雅的琴聲自她手下溢出。

晴朗皓月之下,茫茫江水之上,粼粼波光交輝相映間,一葉扁舟徐徐行在這浩瀚天地裏,琴聲悠揚。

沉霜喝着清淡的酒,一邊安靜地看白蓮撫琴。

“唱首歌吧。”他忽然說,伸出手,輕撫她柔軟溫順的銀發。

“我以前的曲子,多是合奏,要怎麽拿出來獨唱呢?”白蓮輕輕倚在他肩上。

“我記得遠古有個叫‘祈’的樂師,她的曲子你應該懂吧?”

“你讓我一個女人家,怎好去唱那樣恢弘的曲子?”白蓮嬌嗔道,“她做的多是戰歌呀。”

沉霜低笑:“我只見過詞,倒是喜歡得很,不知配上曲調唱起來如何?”

“我是唱不出那樣的感覺,只是你若想聽,我挑一曲簡單的唱一次罷?”

沉霜微點了點頭,白蓮坐正,手試撥了撥琴弦,琴弦發出悅耳的聲音,然後她一改方才的輕柔,手輕快地在琴弦上來回,未時,便開口念起了序詞,唱起了正曲:

“烏雲聚

金龍吟

天光破蒼穹

迷霧散!

劍光忽如驚蛟現

衣袂翻舞星鬥裂

戰歌起

月無光

誰敢言

吾輩癫狂?

縱為紅顏亦修羅

敵不盡千妖萬魔

萬人往

......”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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