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不要哭。”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像是安慰妻子，卻更像是讓自己保持冷靜。
“你為什麽不保護好他......你答應過我的......”
沉霜沉默着，良久，終于哽咽着開口：“對不起，是我沒有做好。”
不敢想象他們的孩子在臨去前受了多少痛苦與折磨，只要一想便陷入其中不可自拔，恨不得自己能代他承受。
屋外，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冷風灌了進來，沉霜似是清醒了一下，忽然想起了大地母神說過的話。
‘你的孩子有他自己的命運在等待着他，他會經歷磨練，終有一天會接替你的位置，加冕為王——如果我們最終勝利的話。’
‘如果我們最終勝利的話’......他們與j□j父神間的戰鬥還未知勝負，大地母神為六界之母，會說那樣的話，必定是早已預知了今日，也就是說，這是思思逃不過的一個劫難，但并不是他的終結，一切，都決定于他們是否能擊敗j□j父神。
“聽我說，”沉霜并沒有贅言，“思思還會回來，這不是他的結局。”屋子內的人——白蓮，辰逸，名雪，尤安，甚至在尤安的救治下剛醒過來的小白，都不約而同地看向了他，以為這位父親受不住打擊，終于狀似理智，卻不接受事實。
“主上，這不是您的錯。”虛弱的小白斷斷續續地将事情的經過敘述了一遍，“清風說，他是魔界未來的王，他不能讓自己的子民，遭受這樣慘絕人寰的災難......”
沉霜目光柔和地伸出手，輕輕地将沉思慘白面容上的污痕擦幹淨，語氣鄭重：“你是我的驕傲，我以身為你的父親為榮。”
然後他站起身，環視屋內的人：“我記起大地母神曾隐晦地告訴過我，關于思思未來的命運，這或許是思思的一個劫難，必須要經歷的劫難，無論當時他是選擇了面對還是逃避，他都無法避過這一關，但是他會挺過去，如果我們與j□j神的戰鬥取得勝利，我們終将會迎來他回歸的一天。”
白蓮攢緊他的衣袖，緊緊盯着他：“真的？”不是在安慰她？
沉霜輕輕點了點頭，然後道：“我不知道我們最終的結局，也不知道他将會以怎樣的方式回歸，但是為了以防萬一，我們要保護好他的軀體，若勝，一家團聚，若敗，與六界共亡。”
他們同時在對方的眼裏看到了決絕。
為了保存沉思的屍身，白蓮與名雪，辰逸再次去了趟雲夢澤，那裏有遠古奇陣能阻擋外人的入侵，他們将沉思的屍身仔細地放進了千年冰棺，縱使知道兒子終有一天會回來，可封棺那一刻，白蓮還是無聲地落淚了，哪個母親能看着兒子受磨難而無動于衷呢？
此番他們日夜兼程，待他們回到王城，已是兩個月後，夏末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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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寝宮梳洗了一番，憔悴了許多的白蓮來到了禦書房，經過多日沉澱，她已從錐心之痛中稍稍緩了過來，卻感受到了一種荒涼的寂寞與驚慌，不論今後如何，但此時她不願自己一個人面對空蕩的房間。
很意外，沉霜并不在禦書房，白蓮循着對沉霜的特殊感應，來到了禦花園，然後她看到了沉霜站在亭子邊上，之前白蓮見過的那名女将軍慕容宛走進了亭子，兩人低聲地不知道說了些什麽，然後沉霜拿出一只碧綠的手腕，遞給慕容宛，慕容宛似是猶豫了一會，卻還是收下了，收下手腕後她的表情很失落，低聲地與沉霜說了些什麽，便離開了亭子。
沉霜跟着離開了亭子，朝白蓮的方向走過來。
“什麽時候回來的？”
“剛剛。”
沉霜點了點頭，牽着她往禦書房走去。
‘也許......只是覺得對方愛了自己這麽多年，卻始終沒有放棄，心裏不忍吧’白蓮揮去了心中的異樣，想着。
“為何慕容将軍會在這兒？邊境戰事解決了嗎？”
“嗯，思思封印了‘毀滅之源’，但制造出來的災難在世外國爆發了，可以說，算是不戰而勝吧。”沉霜臉上卻絲毫不見笑容。
想起年幼的孩子，白蓮心中一痛，忍住了洶湧而來的淚意，低低地‘哦’了一聲；沉霜知她不好受，眼中有着黯然，卻說不出安慰的話。
接下來的幾天裏，沉霜依舊很忙，經常會跟那位女将軍出去，不知道去幹什麽，卻也從來不與白蓮提及。
大地母神已經說服了其他幾位領袖，大戰即将到來。
又是一次離別，沉霜坐在床邊，靜靜地望着妻子為他忙前忙後，生怕忘了帶什麽關鍵東西的模樣，待收拾好可能會用上的丹藥，交給沉霜後，白蓮看着一身铠甲的夫君拿起桌上的長劍‘希望’，正要出門，她忽然開口道：“我送送你吧。”
沉霜轉頭看了看她，沉默了一會，然後點頭。
出了王宮，白蓮默默地上了馬，與沉霜并騎，身後是一隊精英士兵，一路緩行，王城百姓們都默默地站在路兩邊，安靜地為魔界的王送行，有眼眶微紅的年輕姑娘，也有神色悲戚的老人，和天真的孩童，他們靜默地望着這對剛為獨子舉行了葬禮的夫婦，日前沉霜下了旨意，自己将要暫時離開王城，并指定摩羅月為下任王位繼承人，本應平凡過一生的凡人們，似乎也知道了些什麽。
沉霜也稍稍停了一會，環視着他守護多年的百姓，最終卻什麽也沒說，轉回頭繼續前進，然而就在他們快要出城時，身後不知誰高呼了一聲萬歲，主城大道圍滿的百姓紛紛朝他們的方向跪下，跟着高呼“魔帝萬歲！”“魔後萬歲！”“清風帝國萬歲！”
精短的隊伍停頓了一會，然後不再留戀，領頭的戰馬長嘯一聲，疾奔而去，身後緊緊跟着一隊忠勇的衛兵。
這是王城的百姓們最後一次見到他們的王。
十裏長亭，難得一縷夏風為亭中的人帶去涼爽，而亭外筆挺站着的一隊士兵，依舊隊列整齊，神色肅然，似乎絲毫沒有感覺到夏日的肆虐。
“就到這裏吧。”沉霜說。
白蓮想要說些什麽，卻又什麽都說不出來，最終，只能輕輕地點頭：“小心。”
沉霜‘嗯’了一聲，毫不遲疑地朝部下走去，白蓮凝望着夫君離開的背影，感覺整顆心被慢慢地剝掉，鮮活的部分越來越少，并且鮮血淋漓。
她顫抖着拿出鳳笛，放到唇邊，曲未出淚已落，清冽悠遠的笛聲溢出，白蓮卻依然盯着那個寬厚的背影，似乎就只是盼望着那人能回頭望她一眼，哪怕沒有眷戀，而沉霜卻只是停了停腳步，便繼續朝前走去。
一直到他們上了坐騎，絕塵而去，一直到煙塵中那模糊的身影，再也看不見；那笛聲還依然清響着，飄上雲端。
同一日，其他五界的首領，也帶着各界的精銳們告別了親友，離開了自己的故鄉，在六界外彙合，他們都知道此一別，也許便是永遠，但是沒有人抱怨，所有人都十分平靜，或許不是因為正義與拯救世界，只是為了拯救與保護某個人，或者一些人，願他們能在自己身後的盛世裏太平安樂。
君王一怒，伏屍百萬。
這一日，六界風雲色變，天與地風起雲湧，江河斷流，大地龜裂，千花百草瞬間凋零枯萎，淡紅的天際被染成血紅。
屍骨成山，血水成河，無數曾經傲視六界的前輩高人倒在了六界之外，埋屍于此，多少各界精銳一往無前，葬身異鄉。
巨大的能量波動劇烈撞擊，摧殘着這早已經脆弱不堪的土地。
一日，兩日，三日……
不知過了多久，這場令天地為之動蕩的浩劫，終于漸漸平息。
“唔！”沉霜用劍支撐着自己搖晃的身軀，喘着氣，抹去額上的汗珠，臉上的傷痕讓他看上去十分狼狽，但他的目光依舊清明而堅定，他很快吃了顆丹藥，以迅速恢複體力，看了看身邊沒好到哪裏去的凝千雪，稍稍停了一下，還是遞過去一顆丹藥。
“怎麽樣？”
凝千雪看了看他遞過來的丹藥，道了聲謝，接過，放在薄唇間用舌尖輕輕舔了一下，笑言道：“這麽多年了，還是沒改掉愛放香料的習慣。”然後将丹藥服下，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沒有了疲憊，“我還好，你呢？還撐得住嗎？”
沉霜冷哼一聲：“我不會比你先倒下。”
然後他們轉頭，看着其餘四名同伴，j□j神以一對四，卻輕易能讓四人狼狽不堪。
“拖不下去了！布陣！”凝千雪大喝一聲，一甩袖子，另一只手掌心向着j□j神伸出，見另外四人脫不開身，沉霜立即張弓搭箭，将長劍‘希望’當成利箭，傾力射出，就算是j□j神也不得不放下對另外四人的緊迫逼人，伸手化解了這一‘箭’，使得長劍急嘯而返，沉霜迅速一退，長劍剛好插在了他原來站的位置，而此時卻已經為四人争取到了後撤的時間，六人以j□j父神為中心，呈六芒星狀包圍着他。
“啊~終于被逼急了吧？”j□j神輕輕地說，原本碎玉般的嗓音，此時卻因多日未休而略有些沙啞，“就讓我看看，你們還有什麽絕招吧。”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