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節
上殺他,他就不會給小太監端上那杯茶的機會。
——無論何者,都說不通。
葉骁沒有說話,只是睜開眼了,由下往上,直視沈令,然後他慢慢地笑開。
第三回 帶吳鈎(下)
眉眼多情,眼底冰冷,他沒回答沈令的這個問題,卻慢慢撐身,從他膝上起來。
他這勉強一動,汗透重衣,沈令要去扶他,被他輕輕格開,葉骁喘了一會兒,俊美面孔上又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他柔聲說,“沈侯,孤要告訴你一件事。”
他笑容可掬地勾勾指頭,沈令傾身向他,男人熾熱氣息噴吐在他耳邊頸側,一片滾燙,葉骁在沈令耳邊低語:“沈侯,當時啊,一來,确實那小太監不殺不行,決不能讓他把那句話喊出口,以至于死更多人的人……二來……主要是孤忍太久,太想殺人了。”
沈令一愣,他感覺到葉骁的指頭輕輕從他鬓邊掠過,覆在他眼睛上。
車內燭火透過他的手,在他的視界裏綻開一片溫暖的血色,他聽到葉骁帶點兒忍耐帶點兒笑意的聲音輕柔地道:“就像……現在。”
“——!”在這一瞬間,沈令覺得,自己面對的,是某種洪荒巨獸張開的血盆大口——
不能動。動了會死。
本能叫嚣着讓他快逃,而某種遠在本能之上,身體裏更為原始的反應,告訴他,不要動,不然,會死。
葉骁那只遮住他眼睛的手,輕輕下滑,按在了他的頸子上——
葉骁明明幾乎動彈不得,虛軟無力,但在被他指尖觸到喉結的一瞬間,沈令毛骨悚然!
葉骁在他耳畔無聲輕笑,他像是嘆息一般地道:“所以啊,沈侯,以後你可別這麽看孤,被你這麽漂亮的眼睛這麽認真專注的看着,孤實在是容易……把持不住……”
就像剛才,我啊,就想挖出你那對漂亮的眼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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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漂亮,漆黑的,但仿佛漾着白梅色的眼睛。想挖出來,放在掌心好好把玩,用舌尖舔去上面所有的血漬——
腦子裏轉着這樣的念頭,葉骁施施然放開沈令,倒在他膝上,笑眯眯的看他,态度和藹,“總之……今晚小王這條性命,可全在沈大人手上了。”
語罷,他擡手掀開車窗上的紗簾,殘月清輝如同霧氣一般彌了進來,他笑道,今夜弦月,最宜殺人。
“可惜,孤中劇毒,不能……躬逢其盛。”
正如同沈令預料,二更三刻,他們經過松河澗最窄那段的時候,一隊訓練精良的刺客出現!
刺客大約百餘人,從密林一側出現,先是一輪亂箭,雖然早有提防,還是有十幾個人被射中,趁着塑月這邊下馬遮蔽,刺客分為三隊呼嘯沖下,其中兩隊分別攔向車隊頭尾,把葉骁和其他人隔絕開來,最精銳的一隊直襲葉骁馬車!
馬車周圍士兵奮力抵擋,卻還是被登上前轅,但沒等刺客站穩,車內雪白劍光綻起,兩聲悶哼,兩名刺客胸口一蓬血花炸開,栽在地上。
車簾一開,沈令猱身而出,身形如電,劍氣一吐,馬車附近刺客立刻倒了一片,而此次随行都是塑月精銳,已開始壓着刺客們朝中間而來。
刺客們見勢不好,立刻集合攻向葉骁馬車,十數人纏鬥沈令與馬車護衛,有一人得空靠近馬車,不知用了什麽手段,馬車一下燒了起來——車內沒有一點聲息,周圍護衛全不驚慌,毫不援護。
——葉骁不在!
刺客們微一愣神,只見後方密林之中有一片火光亮起,飛快接近,似有一大隊人馬正朝這邊趕來。
他們中計了!
此時刺客已經倒下快要一半,等來人與塑月彙合,怕誰也走不了,刺客頭領一咬牙,呼哨一聲,刺客們立刻抽身而走,塑月精兵奮勇追擊,奈何刺客飛快遁入密林,他們又不敢深追,只能無功而返。
沈令看也不看燃燒的馬車一眼,低喝一聲,走!翻身上馬,帶頭向前奔馳而去!
一行人絲毫不停,終于在快四更時分,出了松河澗,到了前方一座叫做盧川的縣城。
在離縣城三裏的地方,隊伍停下修整,得報這次死了二十二人,傷了十七名。
沈令安排下去,一旦等到縣城開門,拿着通關文書過去,就說他們一行遇到山賊,把傷員和死者留下由縣衙安頓,然後讓縣衙準備兩輛一模一樣的馬車供他們使用。
安排妥當,城門也開了。他們一行直接進了縣衙。
縣令早就接到公文,知道他們要來,全準備好了,但是一看這連死帶傷的,吓得好懸沒暈過去。
沈令直接跟他說是在京畿附近遇到的山賊,直截了當地把他給摘出去,縣令感激得一躬到地,趕緊照他說的找了兩輛馬車。
馬車到了,讓塑月士兵仔細檢查了縣衙四周關防,确定安全之後,沈令走到一輛運送土儀特産的大車跟前,兩個士兵合力,把上面一層木板推開,窈娘灰頭土臉地從下面爬了出來。
沈令讓她上了一乘馬車,一腳踏進大車,把到現在還渾身無力的葉骁抱出來,抱上另外一輛馬車。
沈令伺候他在車裏擦洗身體,換好幹淨衣服,葉骁累得一身汗,沈令又端來碗人參雞粥,他喝完,才終于有力氣說話。
他瞅着沈令,“就你今晚這布置,山南關下我打不過你……還真不冤。”
昨晚沈令确定了對方設伏地點之後,就安排下去,先趁着一次路間休息,神不知鬼不覺地将窈娘和葉骁移到大車裏,然後分了一部分人散入密林,假裝後有援軍,一切如他所料,找不到葉骁和有援軍,讓刺客瞬間慌了,迅速撤退。
他道,刺客雖是亡命之徒,雖然可能單兵實力悍勇,但是只是刺客。士兵可以久戰不退,刺客一擊不中,他們不耐纏鬥,略加恐吓,自己就會走了。
結果一切如他所料,分毫不差。
第四回 楚國游(上)
第四回楚國游
葉骁說,“你不怕他們再來?”
沈令搖頭,“這次我們遇襲,此處縣令必然不敢瞞報,朝廷知道,定會令一路守軍加倍關防,沒人願意我們在他們的轄地裏出事,背後那人若想再弄什麽手腳,卻是難上加難了。何況,從大殿下毒、威脅小太監、對禦酒動手腳到現在松河澗設伏,此人當得起心思缜密四個字,他也應該清楚,自己沒機會了,這樣的人,不大可能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再次下手的。”
“……安侯沈令,料敵如神,沈侯,你也當得起這一句啊。”聽他說完,葉骁放松地靠在身後引枕上,他說,沈侯,你的手如何?
“……傷口裂開了一點兒,已經包紮過了,沒有大礙。”
他卻搖頭,“我不信,你給我看看。”
沈令無奈,把手遞過去。
車簾有一線縫隙,一束清澈晨光射入,葉骁垂首看着他的傷口,長長的睫毛被染成碎金顏色,他輕輕擡眼,便有光陰抖落。
不知怎的,沈令忽然心中寧靜,他就這麽看着葉骁,仔仔細細,給他重新包裹傷口。
葉骁此人,反複無常,喜怒莫測,殘忍嗜殺,然而他寧肯喝下毒酒,也不願意挑起戰争讓生靈塗炭。他嘴上說想殺就殺,卻在之後千辛萬苦給被他所殺的人送去金錢,長久地站在那裏,凝視着破敗的院子。
沈令心裏想,你說你不信我的傳聞,那,葉骁,我也不信你的傳聞。
葉骁,你信我,我也想信你。
葉骁一行抵達縣城當日正午,他們遇襲的消息,傳回了北齊王宮。
沈行接到這消息的時候,正在宮內處理文書,收到密報,他若有所思地咬着筆頭,想了一會兒,喚來侍從,讓人把密報給魯王送去,便向內宮而來。
沈行寵冠後宮,國主卧內也不需通報,他進去的時候北齊國主宿醉剛醒,沈行笑盈盈地接了宮娥手裏的醒酒湯,依在禦床邊,一口一口喂國主喝了,看他面色好些,才把事兒說了,國主一聽就慌了,忙問葉骁有沒有事,沈行說秦王沒事,只是遇了山賊,損傷了一些人,他有個小主意,先讓縣裏妥善安置傷員,再多送金銀,等他們好了,好生送回塑月去。至于葉骁,密令前後北齊軍隊嚴加照看,在誰的地盤裏出了事,就治誰的罪,保證後面一路安全。
國主一個極無能昏庸的人,聽了他的安排,覺得十分妥當,就讓他會同魯王一起處理此事。
沈行媚笑退下,在邁出殿門的時候,迎面走來一個衣着素雅,容貌清絕的女子,正是這數年來,國主最寵的妃子煙姬。
煙視媚行,她和沈行就是國主最寵愛的一對妙人。
煙姬前年生了個粉雕玉琢的皇子,晉為貴妃,北齊後位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