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節

就信。

“您說信我,那沈令,也想信殿下。”

然後,沈令第一次,看到他露出了一個真正的微笑。

葉骁生得好,他這麽一笑,宛如月照春櫻,幹淨天真,偏生又帶了一點兒天生旖旎。

他起身端坐,鄭重向沈令拱手,“孤,就此以托沈侯了。”

見他行禮,沈令也起身斂袖,躬身肅然道,“謹遵殿下上谕。”

然後葉骁就滿意地又癱了回去。

第八回 劍牡丹(上)

第八回劍牡丹

夏日午後,暑氣蒸騰,青磚被曬得跟結了層鹽殼一樣的雪青色,遠處視野熱氣曬得動搖,四下寂靜,蟬鳴都有氣無力。

沈令專心致志地看手裏的卷宗,忽然從葉骁的方向傳來一聲,對不起。

沈令驚了。他僵硬地慢慢轉臉,看向葉骁——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聽到葉骁這樣尊貴的人,對他,一個宦官,說,對不起。

誰都不曾。

半天沒反應,葉骁納悶地擡頭,看沈令一臉驚愕,他也驚了,“……不會吧?沒人和你說過對不起?”

沈令說嗯,真沒有。貴人們不會說,比他低位的人,只會說大人饒命。

“……貴國真是風氣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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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骁嘲完,肅然看他,“我知道沈侯是真的覺得不是我的錯,但是我也真的覺得你被挑斷手筋、被下毒,都是我的錯。”說到這裏,他失然一笑,“可能沈侯不信,但是當日山南關下,我就認為,如果天下誰配得上國士二字,那就是沈侯。所以我為什麽信沈侯?因為沈侯值得我信——我卻也沒信錯。”

沈令看他,吸了口氣,低下頭,低聲道,“我一直以為,殿下讨我,是別有所圖……”這是真的,他一直這麽想,不然怎麽解釋葉骁的行為?

葉骁慨然一笑,“這麽想,是沈侯多心了,我敬沈侯當世英雄,不應被宵小之輩欺侮,才向北齊讨要你,我從未想過施恩圖報,也從未存過一絲邪念。”

可我卻存了。沈令想。

他想,葉骁,我喜歡你,但是你不要喜歡我——我喜歡你這件事,我一輩子都不會讓你知道。

被他喜歡上,或者喜歡上他,有什麽好呢?

他是個男人,還是個宦官,去國千裏,命如薄絮——他甚至不能予傾慕之人一晌歡愉。

可葉骁不一樣,他出身帝王之家,權傾天下俊美無雙,何況,他是這麽溫柔的一個人。

葉骁是這個世上,除了父母之外,唯一的一個待他不輕蔑、不利用、不恐懼、不乞求、不算計,只當他沈令是個堂堂正正男兒的人。

葉骁那樣的人,值得更好,何必要和他一個宦官糾纏?

他又瞥了一眼葉骁,看他聚精會神地看着案卷,不知怎的,胸中就升起一股酸楚柔軟的心滿意足。

他只想默默喜歡,守着葉骁,看他妻賢子孝,兒孫滿堂,和和美美,就足夠了。

這是他喜歡葉骁這件事,唯一想要的回報。

葉骁要沈令幹的活兒,就是把他看完的案卷再複核一遍,看內裏是不是有錯,有問題的挑出來,沒問題的,做成節略,再經過下面屬官的二核和三核,便能進呈禦前。

沈令晚膳前已經看完七本案子,結果端着膳盤過來的葉骁一針見血:“……照這速度,沈侯,你能被案卷埋了。”

沈令看了看葉骁桌上的案卷,再看了看自己這邊的案卷,不得不有點兒自尊心受挫的表示,葉骁是對的。

他本想加班,結果被葉骁轟了回去,說頭天就這樣吧,你回去好好休息。

沈令莫名其妙地……有點兒屈辱。他總覺得自己從葉骁的眼睛裏看出了“嫌棄”這兩個字。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沈令暗暗揣了本《顯仁律》回王府研究。

琢磨透了律令,接下來的幾日,他的效率明顯提高,然而他案頭文書的消失速度還是遠遠比不上葉骁面前的,沈令一股執拗就上來了。

這天葉骁要回王府洗漱,兩人一路騎馬回去,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

說着說着,沈令說想幹脆和葉骁一樣,搬去大理寺去住,省時省力還方便些。

葉骁瞥他一眼,俊美面孔上似笑非笑,表示不愧是沈侯啊,想和我一起住大理寺的,你頭一個。

“有什麽不妥麽?”

“……”葉骁沉沉看他,倏忽一笑,“沒有,收拾好了明天就和我一起走吧。”

回到府裏,五娘聽了沈令的話,表情複雜的為他點了杯茶,微微嘆口氣,叮囑他若去大理寺,一定諸事小心,看沈令點頭,她欲言又止地揉了揉肩上披帛,最後只輕聲道,到了大理寺,晚上千萬不要出來。

沈令不解,五娘卻沒有再說的意思,擡手又為他點了盞雪白濃茶。

沸滾茶香中,女子雪白一張面孔,晦暗不定。

住進大理寺之後,沈令對塑月皇室到底有多寵愛葉骁有了全新的認識。

之前傳聞裏,說他奸污了兄長顯仁帝預訂要迎娶的繼後,這放在北齊要殺頭的罪過,皇帝一句,“我這二十多歲的弟弟還是個孩子”,高高舉起都不用,直接輕輕放下。這份寵溺當時聽得沈令嘆為觀止,而現在,身臨塑月其境,在如何嬌寵弟弟上,塑月皇室又給沈令推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

葉骁的每一頓晚飯,不是哥哥顯仁帝宮裏賜下來,就是姐姐王姬府裏送的,嗯,帶宵夜,還不光是他一個人的,沈令侍從大理寺屬官人人有份兒。

沈令估計,顯仁帝和王姬直接把幼弟當兒子寵了。

不,也許是女兒也不一定……看着每天早上送冰糖荔枝粥的王姬府的人,沈令想。

他被安排住在辦公偏廳的小院裏,旁邊面南的正房是葉骁的居所。

他入住大理寺當天,葉骁就跟他約法三章:

第一,三餐必須定時吃。

第二,亥時必須就寝。

“這第三嘛……”葉骁笑了笑,他柔聲道:

——“沈侯,無論晚上你聽到什麽聲音,都不要出來。”——

他正在被什麽滿口血腥的異獸所凝視——在聽到這句話的一瞬間,沈令不由自主地深深點頭,心中本能戒備。

——然而當晚什麽都沒有發生,葉骁睡得呼呼的。

沈令覺得自己被騙了。

第八回 劍牡丹(中)

九月十一,為了明年開春塑月迎娶北齊公主諸多事宜,北齊派出的第一批人抵達了豐源京,得了顯仁帝恩賜,在京郊營造一處宏大行館,将來公主就要從這裏出嫁,也是諸多北齊貴人觀禮的地方。

此次迎娶諸多事宜顯仁帝交由蓬萊君主理,太常寺協力,作為蓬萊君直屬下官的葉骁,腦袋上的活兒立刻多了一倍。

沈令表示,這活兒為啥落到大理寺頭上了?就算塑月和北齊官制不同吧,也沒聽說皇上成親,要三法司頭頭辦的啊,咋的,這是結婚還是要審案啊?

他抱怨的時候,葉骁跟條死狗一樣癱在屏風床上吐魂,過了好半天才能說話:“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吧?蓬萊君是我們另外一個爹,兒子娶媳婦兒你見過繞過爹的麽?不能吧,那只能蓬萊君操辦啊,那我當弟弟的還能怎麽着,被當畜生用呗。”

沈令的筆啪嗒一聲掉硯池裏了,他震驚地看着葉骁。塑月這麽開放的嗎???男寵在先帝死後被兒女們當爹?他們北齊的帝王男寵有一個算一個,沒一個在新帝手底下活過仨月的。

葉骁說,沈侯你呢,只要給孤剝一碟冰鑒裏的葡萄,孤就把這個八卦講給你聽哦。

沈令麻溜剝葡萄去了。

他一邊剝,葉骁一邊興致勃勃地給他講自己親爹的風流韻事。

大致說來就是,先帝元後在生葉骁的時候難産去世,先帝哀恸至極,不僅不立繼後,連女色都不肯近了。

最開始大臣都還勸勸,後來一琢磨,先帝膝下兩子一女,大的兩個再過兩三年孩子都能有了,反正也不是要絕嗣,管皇上X生活那麽多幹嘛呢,愛娶不娶,一想通,大家就都不提這茬兒了。

然後斜刺裏就殺出來一個蓬萊君,把先帝叼走了。

按照葉骁的說法,他長姐楚國王姬還差點兒意思,他和顯仁帝可真算是被蓬萊君一手養大的。

“先帝最後幾年,病得不能理政,全靠皇兄和王姐撐下來,誰也沒空管我。我那時候最人憎狗厭的歲數,在宮裏橫着走,能管我的人沒空,有空的人沒膽管我,嗨呀我給你說,我那時候壞得出渣,見貓都要踢的那種,然後蓬萊君就把我拎走了。”

沈令把一碟剝好的翠綠葡萄放到他面前,水晶碟上一股寒氣蒸騰,葉骁撚了一顆,眯着眼睛吃下去,才慢慢繼續。

他時候啊,太小太蠢,不懂事,哪知道誰能惹誰不能惹啊?就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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