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章節

了想,忽然就委屈地難過起來,抽抽噎噎地哭着說不要。

葉柔把他摟緊進裏,裙擺上滿是他小小的血手印,她說,那小鳥也一樣哦,它們死了,就再也不會動啦,也不會活過來,你以後再也看不到了。再喜歡也沒有用,阿骁,你懂了麽?你把你喜歡的弄碎了,他們固然不會離開你了,但是,他們會腐爛、然後你就再也看不到了。

他依舊懵懵懂懂,卻依稀明白了什麽。一雙哭紅的眼睛裏,是姐姐溫柔的笑容。

然後他年紀漸長,心底那股與生俱來的嗜殺越發瘋狂蔓延,蓬萊君告訴他,當殺則殺。

只需要遵守一條規矩:依罪而殺。

所以他做了大理寺少卿、上了戰場,只是因為,這兩個地方,他合理合法地享受殺戮。

想到這裏,他輕輕搖了搖頭,“我這種人啊,要是還想做個人,就只能這樣了,依罪而殺,無罪不殺。這是沒辦法的辦法了——不過還好,大理寺這地方,別的不多,不能放在明面上,必須暗地裏弄死的人還挺不少,我做得還蠻開心。”

說完他瞅了瞅沈令,忽然一笑,“你信?”

“我信。”沈令沒有用下官,他平靜地看着葉骁,“我信自己的眼睛。”

葉骁看着他,垂了垂頭,再擡起的時候,他又露出那種極多情又極薄情的笑容,風流驚人,聲音清潤動聽,在淩晨前最黑暗的時刻流淌而過,他說,沈侯啊,你大概不知道,孤到底用了多大的毅力,才克制住,不割開你的喉嚨,把你的內髒挖出來。”

沈令沒說話,有着清雅容貌的男人面孔在燭光中輾轉明滅,他直直看着葉骁,心裏想,這個男人應該不能相信,在聽到他說這麽駭人聽聞的話的時候,自己心裏居然是一片柔軟的憐愛。

葉骁大概沒發現,每當他說什麽和自己本心不符的狠話的時候,都會不自覺地露出這樣的表情,簡直像小狗虛張聲勢的龇牙。

但是他知道,因為他一直一直一直,都只看着葉骁。

沈令平靜問他,“……殿下,對五娘,也是這麽一直克制的麽?”

“嗯。”他點頭。

“對黛大人和燦大人也是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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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燭花炸起,沈令笑了一下,面孔顯出一種溫暖的顏色,沈令很少笑,但一笑起來卻格外好看,然後葉骁聽到他平靜而溫和地道,“那殿下很了不起,能一直克制住自己天性,絕不濫殺無辜。懷修羅殺心,而一心向善,比天生良善更難得許多,殿下,真的,非常了不起。”

他牽起葉骁的手,注視着那雙骨節勻亭,修長的手,看了一會兒,調轉視線,看他那雙深灰色的眼睛,“殿下,你做得很好了。”

“——!”葉骁猛的睜大眼睛,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沈令,對方溫柔地凝視着他,葉骁垂下頭,反握住沈令的手,一下收緊,用力到讓沈令都有些發疼的程度。

他什麽都沒說,只是又緊緊地握了一下之後,慢慢松手。

沈令站在他身側,無聲看他。他可以這麽一直看下去,天荒地老,心滿意足。

不知過了多久,殘燭将盡,窗外也泛起一線魚肚白,葉骁終于慢慢擡頭,他看向沈令,清了清嗓子,問了一個靈魂問題。

他說,沈侯,昨晚我走了之後,你看了幾本案卷?現在已經九月二十四了。

沈令僵硬地回看他,然後葉骁伸出手,比了個五,“還有五天,咱倆得在九月二十九之前完成所有初勘,然後……”

他沒勇氣說完,沈令深吸一口氣,用盡二十八年人生所有的力量,看向了偏廳裏一屋子的案卷,感覺到了深深的絕望。

第十回 他年舊(上)

第十回他年舊

九月二十八,兩人終于将将在最終期限前看完了所有案卷,不要說葉骁這個主力了,沈令都幾乎想學葉骁一樣,直接癱在屏風床上裝死。

他抄節略抄到兩手都在抖,葉骁也是,從右手疼到右肩,上面現在還貼着膏藥。

聽說他們終于幹完活了,黛顏下午過來看他們,長史大人樣子沒好到哪裏去,也一臉死相——葉骁全力突擊大理寺案卷,所有蓬萊君那邊籌備婚禮的活兒都甩給黛顏,長史大人不比他們少累。

葉骁在顯仁帝的婚禮裏負責北齊卞陽公主一行的全程護衛關防,還有前來觀禮的各國使節的安全,可以說從頭忙到尾,也就中間關防定下,但人還沒來的時候稍微輕松一些。

看黛顏進來,沈令給他沏了杯茶,估計是太累了,黛顏只瞥了他一眼,沒有再更多的嫌棄,一口喝盡,從袖子裏抽出了一疊文書,“幾個行館的分配,我剛跟太常寺扯過一輪皮,新鮮出爐。”

葉骁動都不動,說你先讓我多活個一炷香半炷香的,我一會兒活夠了,再起來看。

沈令看他一眼,葉骁側側腦袋,“來,沈侯,我就給你開開眼,讓你知道什麽叫太常寺廢物們的傳統全挂子本事。”

沈令拿過了文書,翻了一番,簡言之,就是黛顏:你們趕緊定哪幾個行館都住誰我好安排布防!

太常寺:可是秦王不先安排布防我們怎麽定哪個行館住誰呢?

沈令覺得還好,官僚傳統扯皮而已。他說那兩位是沒見過我們北齊,前年洪水赈災,人都全餓死了,到底從哪個郡運糧食過去還沒吵完。

黛顏和葉骁多少覺得自己有了點兒安慰。

把太常寺的文書扔在一邊,三個人都很有默契地沒有說工作上的事,黛顏和葉骁淡淡說些閑話,沈令則在一旁檢閱從王府送來,需要他處理的文書信箋。

內中除了一些不鹹不淡官樣文章的問候帖子,居然石破天驚地有一份請柬,沈令撿出來,看落款是尚書左仆射開國縣男府裏的,他把請柬遞給黛顏,黛顏拆開看了,轉頭看葉骁,“是穗舫的請柬,她女兒十月底百日,邀你過去。”

葉骁癱在榻上,呼出一口氣,說我去幹嗎,好好的小姑娘百日宴,我去多不吉利啊,何必呢,給穗舫添堵麽?當年那點兒破事兒到現在都讓穗舫被人指指點點,她不在乎這些,只看重咱們幾個發小情誼,但我不能不替她想啊,你去就得了,把禮備厚一點完事兒。

黛顏點點頭,把請柬封好,遞回給沈令,感慨道,“歲月如梭啊,當年她那麽小一團,現在都是三個孩子的媽了。”

“是啊……我快十年沒見着她了。”葉骁嘆了口氣,語氣頗為懷念,黛顏垂頭一笑,低聲道,我也就她去年嫁到白家的時候見過她一次,瘦多了。

“她打小就身體不好,藥罐子似的人,生了三個孩子,女人啊,為母則剛……”葉骁似是想起了什麽,唇角一勾,卻只搖搖頭,沒再說下去。

沈令就在一邊靜靜聽着,黛顏和葉骁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全是陳年舊事,像是一顆顆散碎的珍珠,時不時的在他們的談天裏徐徐生輝。

那是他不知道也見不到,過去的葉骁。

葉骁躺到快晚膳時分,才掙紮着爬起來。

今天的晚膳卻是從蓬萊君府邸裏送來的,說是君上知道他連日辛苦,特意送來犒賞他。

蓬萊君府上菜肴豐源聞名,一聽說是蓬萊君府邸裏送來的,黛顏就不走了,打定主意要蹭一頓。

蓬萊君送來的食盒裏果然有他的份兒,給葉骁的全是他愛吃的家常菜。黛顏的以羊肉為主,配金黃湯餅,沈令的食物極其清淡,都是擰了荷葉汁做的蓮茸湯、山藥蘑菇的素丸子、雪菜乳餅什麽的。格外的有一瓶松漿,是把嫩到殼一掐就破,但是已經褪去澀性的松子連殼一起壓榨而成,清香撲鼻。

吃完飯,葉骁給沈令和黛顏各倒了一杯松蔣,道,“這是好東西,最是清新養人,只是不能多喝。一天一杯也到頭了。沈侯你一會兒把剩下的帶回去,讓五娘她們喝。正好一瓶喝完。”

“殿下不喝麽?”

葉骁笑而不語,黛顏斜斜瞥了他一眼,“……殿下生平最讨厭就是這玩意兒。”

“……下官失言了。”

“沒事兒。就這玩意兒麻煩得很,塑月不産松子,得從沉國運過來,半路上還不能壞,還要一顆顆揀出來,有一粒帶點兒澀味兒,那一鍋都沒法要,整個豐源城,也就蓬萊君有這個耐煩,一季能親手揀出來三四瓶。”說到這裏,葉骁想起什麽似的,面上現出了一種有點懷念,但又厭惡的矛盾神色,“而且這玩意兒放不住,過一天就變色,不能再喝了。”

沈令低頭致謝,“在下卻之不恭,謝殿下賞賜。”

他忽然想起什麽,又問了一句,“殿下今晚不回府麽?”

“嗯,今晚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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