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夫人

又有人拿了一個香襄出來:“這是相公的香襄,是我親手繡的,上面的花紋我一眼就認了出來了!”

我只覺身後的大夫人渾身顫抖,連手上的利刃都顫抖個不停,生怕她手一顫,便将我的脖子給拉了,忙道:“大夫人,你查便查罷,為何要把刀架在我這個不相關人士的脖子上?”

大夫人冷冷哼了一聲:“他為了相公的財産和我們的嫁妝,謀財害命,害死了相公,再拿相公的銀錢買官來做,脅迫我們再嫁,妾身知道,如果直接問他,他定是百般狡辯,只有拿他着緊的人來相逼,他才會說出真話……”她冷森森地在我耳邊道,“你便是那個他着緊的人,我們是他的枕邊人,又豈會不知,他這些日子心底裏想着念着的,就是你,果然……我們猜得不錯。”

我看了一眼那渾身癡肥劉德全,額頭冒出汗來:“你猜錯了。”

其中一位夫人道:“他将我們娶回家後,雖對我們唯唯喏喏,百依百順,但與咱們原來溫柔多情的相公相比,可相差得天差地遠……”

又有夫人道:“憑他也配,咱們的相公,長得如芝蘭玉樹,容貌俊美,有在世潘安美名,且武藝高強,他再怎麽做,也不過是一只粗鄙的豬猡,讓人見了便惡心。”

再有另一夫人道:“姐妹們,定是這無恥小人為謀家産害了咱們相公,今日,我們定要弄個清楚明白!他這種慣于見風使舵的小人為何會不顧了一切的想要将這女子從李澤毓的手裏劫了出來,而楚國君侯也不惜一切,甘冒奇險孤身進入李澤毓的軍營,為的就是這女子……而我們,只求一個真相,我們的相公,到底是生是死!”

大夫人聽了這話,又把那刀子又往我的脖子上貼近了一些,我都感覺到了那刀子的森森白刃直刺進了皮膚了,我算是明白這其中的來龍去脈了,忙道:“衆位夫人,您別急,您真的弄錯了,我就是楚君侯一個擋箭牌,你把我推到了前面,不過将這擋箭牌功能提前了而已。”

“不,我們不會弄錯,這個小人自私自利,為了往上爬先是拿相公的錢捐了楚國的官兒來做,晉太子李澤毓收付了豫州城,他便又投靠了晉國,在他的心底,什麽都比不上那官位,但聽到了你的消息,卻不顧一切,耗盡萬貫家財,與楚國再搭上關系,為的就是楚君侯出兵豫州,他要趁隙救你出來!”大夫人道,“為了這一日,我們伏小做低,他千算萬算,也防不了我們!”

我擡頭朝劉德全道:“劉大人,你快些和她們解釋清楚,把你初見了我之時,恨不得将我拆皮削骨的事說說?劉大人,你後院起火,其原因之一便是你太不注意形象了,一個人,怎麽能肥成這個樣子呢?不錯,肉包子是好吃,但肥肉做的包子就沒有誰咽得下去了……”我一邊說着,一邊尋找脫身之道,但見着四周圍箭雨林立,明裏暗裏刀劍閃爍,有楚博的,也有劉德全的,豈是一個混亂能道盡的。

場上一陣靜默,劉德全又拿纏綿的眼神朝我望來,欲言又止,讓我渾身打了一個哆嗦,想起了在山上療傷無聊之際看過的話本子,人妖戀,幾生幾世未了情什麽的,人家的情緣孽債無一不是和某位俊美人士相關,我怎麽就和一肥膩包子有關聯呢?

我再向站在他身邊楚博望了過去,見他長身玉立,面如玉雕,這才把那包子的肥膩略消化下來了一些。

楚博聲音冷玉一般:“劉德全,你幹的好事!”

劉德全抹了一把額頭冷汗,直哆嗦:“君侯,是屬下疏忽了,讓屬下再勸勸夫人,定不會使君侯失望。”

楚博擡起頭來,望着天際那抹亮白:“天快要亮了……”他一揮手,弓弦聲起,四周圍的青衣衛士将手裏的弓拉滿,直對準了我們,“孤不理你是謀財害命也好,買官鬻爵也好,只要你能替孤成事,孤便會既往不咎……孤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如若不然,你和你幾位夫人,便會留命在此。”

劉德全道:“屬下定會處理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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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彎了腰向楚博行禮,整個人如一個将折未折的大包子,額頭上的油汗一層一層地冒了出來,他直起腰,向我們步步逼近,我身後那大夫人牙齒咬得咯咯直響,顯見着平日裏積蓄的恨意此時終于爆發了,我很怕她這一爆發,連累了我,盡量地縮小了身子,幾乎貼在了她的身上。

天上明月在雲層之中漸隐漸現,将地面玉堂瓊榭微顯,劉德全一步步向我們走近,走一步,身軀便挺直昂然一些,脊柱有如有物拔高助長,待走至我們面前不過三步之遠,他恍然已變了一人,那卑怯猥瑣的神情變得冷淡清遠,眼眸更如一把出鞘利刃。

“夫人,你要找的,是你的相公?”他淡聲道。

大夫人低低地一聲輕呼,緊繃的身子軟了下來:“是你?”她持在我脖子上的短刃幾乎拿捏不住,渾身開始哆嗦,“這不可能。”

他漸行漸近,如山岳壓頂:“為什麽不可能?”

他忽地上前,那一瞬間,身影淡得如一抹清風,待我一眨眼間,大夫人的刀子便到了他的手裏,她失了我這個人質,被他推得踉跄後退幾步,眼底卻露出喜意,她低聲道:“是你……”

“不錯,就是我。”劉德全的聲音清冷得如高山落雪,河面碎冰。

衆夫人齊聲驚呼:“天啊……他就是咱們的相公。”

其中那位剛剛才說了劉德全粗鄙豬猡的夫人很後悔:“相公,我剛剛說的那頭粗鄙豬猡不是你……是是是咱們院子裏那頭豬……”

其它夫人外患既除,開始争風吃醋:“四妹妹,咱們明明都聽你這麽說了,相公……無論你變成什麽樣子,咱們都對您一心一意。”

衆夫人全擁上前來,把他圍在當中,眼底全是情意,與剛剛刀劍相加之時,自是天壤之別。

趁着這當口兒,我拔腳就想溜,卻被他一把拉住,我一擡頭,便瞧清了那孤冷清月下那一雙微微上翹的丹鳳眼,偶一回眸,流光溢彩,風情無限,當然,他臉上眼皮上的蓋着的肥肉完全遮掩去了那雙眼的大小和光彩。

他望定了我:“我便是葉蕭。”

衆夫人再擠上前:“相公,我們就知道是您……”

他卻只望定了我,眼眸深得如幽谷之潭:“咱們雖是別人手裏的一把刀,但閣主,我決不會再讓人把咱們當成一把刀。”

我正莫名其妙,他不理諸位夫人,轉向楚博:“君侯,我不會讓你帶走她,她自己的命運,要她自己來決定!”

楚博眼眸冷得似冰:“原來你便是葉蕭,一梅一葉,梅邊葉落,香冷入瑤席,梅既已現身,葉怎麽會離得遠?只是本侯沒有想到,你便藏在本侯的鼻子底下!你也舍得下大本錢,居然把自己弄成了這幅樣子!”

劉德全,不,葉蕭聲音清冽:“如果不這樣,又怎麽能瞞過天下人的眼?怎麽會瞞得過君侯的眼?”

楚博冷聲道:“你想要怎樣?”

葉蕭垂了頭來,眼波如春水斷流:“讓要看她自己想怎麽樣?閣主,你想回到楚國麽?”

明月西斜,遠處晨曦微露,院子裏的一樹榴花開得紅豔似火,将他的眼眸襯得幾乎要燃燒了起來……我呆呆地望了他,吞了一口唾液:“劉大人,你家廚子手藝好麽?”

他呆了半晌,眼底火焰熄滅,終洩了幾分葉蕭的銳氣:“還好。”

我道:“那我何必舍近求遠?跑那麽老遠的去楚國?再說了,我真不是你們那什麽閣主,你們認錯了!”

可沒有人聽我的。

葉蕭轉過頭去,對楚博嘆道:“君侯,你都看到了,她已不是以前的她了,您何不放過她?”

他一開口,他那幾位夫人轉瞬便夫唱婦随,為彌補剛剛将丈夫當成了仇人紛紛上前讨好補償,随聲附和:“是啊,相公,這位妹妹如留在咱們這裏,咱們定會把她養得跟您一樣白白胖胖的。”

其中一個道:“要不相公,您就娶了她,讓她做咱們的十一妹妹?”

我遇上的這都是些什麽人啊!

葉蕭轉頭瞪了她一眼,把她的聲音掐滅在了喉嚨裏,拍了拍手,便見着幾名黑衣武士如清煙一般地出現在院子裏,他們突勿其來地出現,如從地底上冒了出來一般,忽地圍成一圈,将我們團團地護住。

“密宗流?葉蕭,你居然還保留着密宗流之人?”楚博冷聲道。

葉蕭垂頭望了我:“密宗流是她親自訓練出來的,她既沒有死,密宗流又豈會消失?”

我莫名其妙。

他嘆了口氣轉頭望向楚博:“君侯帶兵深入李澤毓的十裏連營,但能跟随君侯潛入豫州城的人卻不多,我原本認為君侯絕不敢深入豫州城的,沒曾想,君侯将十萬兵将留在城外和李澤毓的将士對陣,卻親自潛進城來……既是如此,又何必當初?”葉蕭面色冷然,“君侯既使再情深意重,也晚了。”

楚博臉上的遲疑之色我看得很清楚,很顯然地,他對這些突忽其來冒出來的密宗流黑衣人很有些顧忌,這些人和行伍之人全不相似,全身既使只露出雙眼,渾身也充滿了殘忍嗜殺的冷森之氣,雖只有十幾人,但如叢林獵豹,眼底俱是酷冷殺機,仿佛能撕碎身邊所有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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