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雕鷹之死
他哆嗦着嘴唇道:“可可可,這是雕鷹,千金難買,萬人難捉,馴好之後能誓死效忠主人的雕鷹啊?”
我聞到了他語氣之中的兔死狐悲之強烈情感,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他一縮,顯見着對我這個舉動很不習慣,我道:“正因為珍貴,才顯着吃得有味,吃得有嚼勁不是?”
他踉跄後退幾步,顯見着從來沒有接過這等高難度任務十分之為難:“屬,屬,屬下,下,下……遵命。”
他連身形都顧不上隐藏了,把身影全露了出來,我看清他其實是個眉清目秀的年青人,不由贊道:“咦,你的眼睛真好看,象葡萄一樣。”
他往後倒退一大步:“閣主,你你你,不是想把讓屬下的眼挖了出來,給你當葡萄吃吧?”
我怔了怔:“你叫什麽名字?”
他沮喪:“屬下名叫顧紹,讓我臨被挖眼之時還能讓閣主記住屬下的名字,屬下足已,屬下再也不能侍奉左右了,還望閣主保重。”
他把左手兩根手指屈起,往眼皮上送了去,臨送到眼皮上,才醒覺起我還沒有下這命令,只是他猜測我下了這命令,如是轉過頭來等着。
我心想這閣主以前到底是什麽人啊,怎麽性格這麽奇特呢?說挖眼就挖眼?我絕對不是這閣主,這是肯定的。
我雖然好吃,但絕不會吃這種奇特的東西。
我皺緊眉頭道:“顧紹,你瞎猜什麽呢?你當我沒吃過葡萄麽?”
他舒了一口氣,把兩根手指從眼皮上擺好,匆匆拱手:“閣主,那屬下便去捉那鷹了?要屬下清炖好,或紅燒好了給您送過來麽?”
我對有這麽知情懂趣的屬下很寬慰:“好,好。”
他帶着其它密宗流的人匆匆消失……我總感覺他們今日的身影也消失得比以往還要快些,看來我這個閣主現身之後,對他武功的提高很有些督促作用啊。
我甚欣慰。
我回到了自己的營賬,準備好了叉子和刀子,以及筷子,等着那紅燒或清炖的鷹送過來,又念及自己以往從來沒吃過這麽高檔的菜肴,嘴裏未免唾液彙流成河,但等了好半晌,直至月至中天,四周圍萬籁俱靜,一點兒聲息也聽不到,也沒見着他送了過來,實在等得不耐煩了,站起身來,揭了營帳簾子往外走去,來到賬外,卻感覺四周圍靜得不同尋常,連蟲鳴之聲仿佛都已經漸漸止歇了,我一路前行,沒有遇上半個人影,又來到了雕鷹營營賬外邊,這裏更不聞半點兒聲息,連原本站在帳外值守的侍衛都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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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底惴惴,揭了營帳簾子走進去,營賬對門之處有一個木制織錦屏風,營賬裏燭光未滅,簾子揭起風吹進了賬內,使得燭紅影搖,忽地,帳內起了一聲鷹鳴,嘯叫聲中,有物從暗影之中飛掠而至,刮起一陣冷風,撲面而來,吓得往後倒退幾步,又因為到底是存了作奸犯科的心思,死命地咬緊了牙關才不發出聲音來。
那鷹兒展翅往外飛了去,帳中卻依舊沒有半點兒聲息。
我實在是好奇得很,想着密宗流的人是不是下手太狠,把李澤毓那十幾只偵察報信的鷹兒全都煮了,獨剩下一只張惶而逃?
終于忍不住,我轉過了那屏風,往營帳裏望了過去,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塊黝黃色如玉般的物品,雪白的狐貍毛半遮半擋,燭火映襯,使得那物品更添了幾分瑩潤潤澤,等得視線上調,再看清楚一些,那物品之上有一縷漆黑長發垂落……我這才明白,這原來是一個人的後背,光裸的後背……
軍營裏不明身份之人的後背?
光想一想,這就是一個十分之不好的信息。
以前幾次踩點,我見過雕鷹營裏的布局的,每個營賬裏鷹奴侍奉着七八只雕鷹,喂了吃食之後,雕鷹們便站在木架上休息,絕對沒有可能有一個大活人光裸着背側身而睡的地方。
當然,在我對密宗流下了清炖或紅燒的命令之後,我很有心理準備見到幾只被拔了毛的光裸的禿鷹……其形狀絕對和光祼的人相差甚遠。
俗話說得好,好奇心害死人,雖然我感覺到這營賬中危機四伏,但對這黝黃色後背主人的身份着實好奇得無與倫比。
難道是密宗流那位清秀的隊長?
可憐,沒拔成鷹的羽毛,反被它人剝了。
好歹他是我的屬下,大難當頭,我也得略微弄清楚一下到底是怎麽回事不是?
我左顧右盼,膽戰心驚地往矮榻邊移了去,還沒到矮榻邊,便見着他身形微微一動,那披在腰間的狐貍毛氈子便滑落下來,露出後背上好長的一條疤痕,那條疤痕兒猙獰入骨,自肩頭直至腰際,和剛剛溫潤如玉一般的肌膚形成鮮明對比,吓得我差點驚叫出聲,忙按住了嘴,心底那點兒好奇心完全被打消得一幹二淨,我悄悄地後退一步,便想奪路而逃,卻聽見這人微動了動,低聲道:“怎麽樣了?”
是李澤毓!
怎麽在哪兒都能遇上他呢?
他這半祼着在等誰呢?
我又窺破了一段奸情?
萬般念頭齊聚我的腦中,讓我思緒萬千,我又往後退了一步,正思摸着這門是在我後邊哪一處?又運起了祥雲十八梯中的二梯,準備尋隙而溜,便見着他身上狐襲滑落,從矮榻上坐了起來,頭微微地垂着,眼眸半掃:“是你?”
他正對我而坐,背後那條狹長的傷痕當然就不見了,我定了定神:“您睡好,我走錯地方了……”
他擡起眼眸,手指到處,那滑軟的狐襲皮便重披上了肩頭,道:“把那杯水給我拿來。”
我這才感覺到了不對,他的神色氣息沒有了往日的清寂孤冷,反帶着淡淡的疲憊?
我擡頭朝他望過去,他身上浸透出來的那種疲憊的感覺更甚,眼神之中也沒了往日的銳利,眼框之處帶了些青灰色,再往地上望去,卻見着地面之上瓷杯碎裂,尤有濕水痕跡,地面之上散落了些不明物體的殘骸,鼻端更聞到了一股血腥之味……這等感覺一靈敏,便使我只覺四周氣息陰冷,讓我只想拔腳而逃。
必然地,在他的眼眸逼視之下,我是逃不了的。
我把案幾上微熱的茶杯拿起,遞給他,他卻不接,朝我望了一眼,我這才明白過來,忙走上前去,把杯子遞到了他的唇邊,他就着杯子飲了一口,我轉過身去,想把杯子重放于案幾之上,卻感覺到他的身軀往我這邊傾了過來,等到回過神來,便被他一把抱住了,他的身軀微微有些涼,沒有以往那麽熱,他的身軀重若千斤,直往我身上壓,讓我喘不過氣來。
“殿下,您這是怎麽啦?”我掙紮着想要推開他,卻哪裏能推得開?
他在我耳邊低聲道:“絡兒,你別走。”
我大感不妙,他呼喚的是誰?擡眼朝他望了過去,便見着剛剛青灰色的臉,變成了不正常的紅色,身軀忽冷忽熱。
他将我越攬越緊,箍得我喘不過氣來,我死命掙紮,卻怎麽也不能掙脫,更讓我寒毛栗栗的是,他拿嘴唇輕輕地咬着我的脖子,唇舌也跟着舔了上來,一只滾燙的手從衫領之間伸了進來,扯着我的衫服,我大驚,再也顧不上其它,看到哪兒順口,便一口咬了上去……可我的嘴裏都感覺到了腥味了,也沒見他将我松開,反讓他行動更為迅速,我聽到了身上衣服被撕裂之聲,感覺到了身上肌膚露在冷風之中,可一下瞬時,全身上下卻被那大長的襲皮披風裹住,此等情形,讓我更感覺不妙,只覺自己如陷入陷阱之中,怎麽也掙脫不出。
“要怎麽樣,你才能不離開我?”他語氣絕望,眼底紅意猙然,看的卻不是我,“要怎麽樣……絡兒……”
“我不是絡兒,不是……”他的手指沿着我的肌膚游走,讓我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驚慌,身上起了陣陣戰栗。
“不,你就是絡兒……你忘了麽?”他的語氣仿佛陰雲凝聚,夾雜着說不出的心酸與疲憊。
那樣的心酸與疲憊,聽得人鼻子直發酸……但這可不關我什麽事,安慰人的種種行為,一向不是我的長項,他将我認成了其它人,我也不能背了這黑鍋,讓我代替那絡兒任他在我身上為所欲為。
雖則,我還不太明白,他下面到底想要怎麽為所欲為了。
所以,我在他耳邊大吼:“我是你新任的侍衛!侍衛!你再不放開我,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他停了停,眼神半眯,沒有聚焦,笑得慵懶誘惑:“你要對我怎麽的不客氣?”
帳內燭火搖紅,他的氣息拂在我的面上,有微微的熏意,他的眼神卻沒有聚焦,仿佛透過我在看着其它人,看那水中花,霧中影。
他垂頭閉目:“你總是這麽說,總這麽說……”
我感覺他的手指松了一些,憶起了這麽長時間沒使過的縮骨功,身子一縮,從他的掌控之中滑了出來,一出來,裸着的肌膚頓時起了層寒栗,我一向是不會委屈自己的,又順手把披在他身上的那件大氅給奪了過來,披在了身上,回首之間,他的身軀便又露在了外邊,從肩頭自腰際那條長長的疤痕突勿地映入我的眼簾,讓我的心陣陣緊縮。
我見他神情迷茫,不理其它,趁隙便想往帳門口沖去,哪知此時,瓷器碎裂之聲突勿地響起,擡眼望去,便見着那女人一襲白錦長袍,呆呆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