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豪爽

讓我不明白的是,那侍女滿臉怒火,拔出了腰間的短刃,阿史阿梅的臉陰得可以滴出水來,我有些慌了,終于明白了,我豪爽沒掌握好尺度?

那侍女尖聲道:“你盡敢侮辱咱們的火神!”

一邊說着,她便瞬息間沖上前來,一把抓住了我,将我的手扭到背後,扭得我生疼生疼。

阿史那梅聲音陰冷:“太陽升起來的時侯,就将她祭了咱們的火神吧。”

這是什麽意思?我知道請喝茶定不會是件好事,但祭火神聽起來更讓人毛骨悚然。

我揚聲:“阿史那夫人,我不是故意的,我是一個直爽的中原人,夫人……”

那侍女拖着我往門口走,她的力氣極大,無論我使祥雲十八梯踢腳也好,縮骨功想掙脫也好,全不奏效。

我被她拖着往前走,一直走到了帳門前,忽地,有侍衛在門外報:“夫人,那人請到了。”

阿史那梅笑了笑:“這下不就好了?為什麽非要弄得刀兵相見不可?”

說話間,兩名粗壯的侍女扶着李澤毓走了進來,他的頭半垂着,頸間血跡斑斑,進得賬來,半擡起頭望了我一眼,微微一笑:“對不住,我還是騙了你,走也走不動,枉廢了你一番心思引狼兒離開。”

月光從洞開的帳頂投射而下,混着帳裏的燭光照在他的身上臉上,使他臉色一半清冷一半濃烈如火,我心底着急,一着急便對他道:“虧你是那麽多人的頭領,卻分不清輕重緩急!現在好了,咱們兩人都要祭火神了……”

阿史那梅在旁邊撲哧一笑:“他?我可舍不得,他可是咱們的貴客。”

我吃驚,“夫人,您哪能這麽攀高踩底……我我我,我不想被祭火神,太子殿下,您的大軍呢,怎麽關鍵時候一點都不抵用……?”

我還沒有喊完,就被那兩位侍女拖着往帳外走,聽得李澤毓和阿史阿梅在後面商量:“夫人的要求,我自是明白……”

“殿下明白就好……”

“燕支山?夫人的胃口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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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是太子殿下的屬地,卻也是一座寥無人煙的荒山,用來換取太子殿下二十萬大軍平安到達晉國國都,使殿下地位永固,這生意殿下可是賺了,聽聞……晉王後……”

兩人全不理我,兩名侍女更不理我,把我直拖到了僻靜處的一個小帳蓬裏,帳蓬裏有老大的鐵籠子,鐵籠子裏挂得有獸毛,很明顯是關野獸的,兩人直接把我丢了進去。

我餓得發慌,也沒有人送飯菜過來,無論我裝死也好,說要上茅廁也好,都沒有人理我,直到晚上,那兩名侍女又來了,兩人把我拖出了籠子,直送到那金帳子裏,一揭簾子,我便聞到了裏面的酒肉香,聽到絲竹樂聲隐隐,被拖進去的時侯,便見着主席上坐着阿史阿梅,陪坐上坐着是李澤毓,他換了身幹淨的衣服,頸上的傷口已被包紮好了,一只手拿了一杯鑲銀邊的木碗送到嘴邊,另一只手在膝蓋上打着拍子。

堂前,四名就着絲竹聲跳舞的舞女彩袖飛揚,小鹿皮靴子在地上跺得咚咚做響。

兩名侍女押着我站在門邊站了良久,沒人理我。

直至舞歇歌停,阿史那梅才神情懶懶地朝門口望了一眼,“太子殿下,這便是你那随從了。”

兩名侍女把我推到兩人面前,李澤毓把手裏那銀邊木碗放進嘴邊飲着,看了我一眼:“還不過來侍侯?”

我忙走到他身後立着,立了一會兒,他咳了一聲,我忙道:“殿下,您喉嚨不舒服?”

從我這邊望過去,他的臉色不太好,眼角餘光也不太友善……我還沒弄明白,倒是站在我身邊侍侯的另外一名侍女輕聲提醒:“你家主子要你倒酒吧?”

我忙提起他手邊的銀壺給他那銀邊木碗裏斟上了酒。

阿史那梅拿起桌上的小金刀,慢慢地削了一片烤肉放進碗內,微微地笑:“殿下身邊的人,當真有趣……我這裏卻從來沒見過這麽有趣的人,不如殿下便把她留在我這裏,陪我十天半個月的,等殿下辦好了事,她在這裏也厭了,我再送她回去?”

李澤毓放下手裏的酒碗,後腦勺上梳得如漆染的發髻散着冷光:“我這不成器的屬下,不懂看人眼色,連酒都不會倒,怕驚擾了夫人。”

他的話讓我羞愧萬分,死死地盯着他的側臉,生怕再犯剛剛的錯誤,遺漏了他的暗示,最主要的是,怕他真把我當廢物扔在了這到處都是狼的地方。

阿史那梅脾氣多變,誰也估計不到她會不會一時性起,把客人給狼當了點心。

所以,我瞧見他的嘴角一揚,就彎腰上前把酒壺拎了起來,可我等了半晌,也沒等到他的咳聲,微一擡頭,便見着滿堂的人皆朝我望着,再看仔細些,我彎腰彎得太殷勤,頭發跌進了前面的醬碟子裏,所有人的視線原來不是投在我身上,都望着那一碟摻了頭發的醬上,我心一慌,忙站起身來,酒壺跟着一揚……我便看見一條白線從壺嘴裏直飛出來,左右直晃。

還好帳內的人除了我之外都見多識廣,無論是李澤毓也好,他身後侍候的人都好,酒撒在身上,全都當沒看見一般,尤其是李澤毓,那酒把他半邊袖子都浸濕了,他連胳膊都沒移動一下。

我小心地把酒壺放下,直起腰,退到李澤毓身後,摸着那沾了醬汁了發梢愁緒萬千,這下可怎麽辦才好?

阿史那梅嘿嘿笑了兩聲:“晉太子殿下,我說她有趣,你還不信,殿下怕我留下她,會使狼兒們吃了她不成?”

李澤毓慢慢地拍了拍被酒撒濕了的袖子,悠悠地道:“我既已答應了夫人,夫人又何須擔心?”

阿史那梅把細瓷碟子裏的烤肉用插子插了,放進嘴裏慢慢地嚼,微閉了雙眼,“肉要烤得好,材料固然重要,但火候就更重要了,要烤得外焦內嫩,汁水充足,那火烈了不成,火小了更不成,一不小心,這塊肉就廢了,但如果有神廚在,那就不同了,随時可以另烤一塊肉,晉太子殿下,您說是嗎?”

李澤毓半邊側臉被燭火照得明暗不定,“若我不答應呢?”

阿史那梅笑了,“我這破狼谷雖是塞邊寒苦之地,但谷卻溫暖如春,留太子殿下住上幾日也是可以的,但不知您外邊的大軍能不能等得了?”

從我這方位望過去,洞開的帳頂幕色濃黑,依稀有一兩個殘星,燭火映射,也照不暖李澤毓的冷硬的側臉,我不明白他們剛剛讨論的是什麽,但只感覺不妙,只覺涼氣兒從腳底心直往上竄。

他們對話,說來說去,臉上都是帶着笑意的,主人和客人長得都好看,所以笑起來也好看,象一幅水墨圖畫,顏色布局,無一處不美,但這幅圖畫現在給我的感覺,比剛剛在山谷四面被狼群圍着時好不了多少。

“夫人這破狼谷也沒多大的地方,丈量起來,也不知道容不容得下外邊大軍二十萬雙腳?”李澤毓拿着那木碗慢慢地轉着,碗裏的酒漾在銀鑲邊緣,一下又一下。

阿史那梅笑得更為和煦:“那我倒真沒有試過,不如請他們進來試試?只是他們進來之時,能不能駐得滿,只怕晉太子殿下和您這位侍從都看不見了。”她的眼神晃晃悠悠地朝我這邊蕩了過來,“不過留她幾日,殿下這都舍不得?”

我終于弄明白了她的意思了,兩個人又是烤肉又是大軍的腳的,讨論的對象原來是我啊,我緊張地望着李澤毓的後腦勺,生怕他說出谷內溫暖如春,我在這裏留上幾日會吃飽喝足,養得白胖肥美之類的話。

他的頭腦勺側了側,眼角餘光朝我這邊一掃,“黑鴉軍從來沒有把隊友單獨留下來的習慣。”

我松了一口氣,站在我身邊一同侍候的那位侍女身形一動,便貼住了我,等我省起,就覺得有一尖利之物抵到了我的腰間,她把我拉着,直往後退,四周侍女齊聚而上,把李澤毓團團圍住,我和他隔得越來越遠,開始還看見他的頭頂,到後來,便只看得見他坐着的椅背上的西番蓮花紋了。

“夫人這是做什麽?”李澤毓隐含怒意的聲音遠遠傳來。

我的手臂被那兩個不知從哪裏出現的侍女夾得生疼生疼,更兼身後那一位用把刀在腰間抵着,我想了千萬種脫身的方法,比如說縮骨功啊什麽的,全用不上。

“就想留她下來住幾日而已,殿下可以走了……只是殿下別忘了答應的事……我這裏米糧雖然充足,可不養閑人,今年祭火神的人還沒有着落呢。”

從我這邊望過去,剛好可以看得清楚,阿史那梅笑起來的時候,嘴角略略有個酒窩,雖被侍女們圍得水洩不通,也不由自主地想,這位夫人年輕的時侯,會是怎麽樣的絕代風華?

“是麽?”他微微的笑,站起身來,站起來的時候,他比她們高了一個頭,他緩緩轉過頭來,目光似是無意般掃在帳內人的臉上,四下裏鴉雀無聲,燭火與月光同時照在他的臉上,半是清冷半是濃烈,忽地,他便動了,手裏的碗打着旋兒的揚起,直飛向四周圍圍着的侍女臉上,刀劍相擊聲接連不斷,待得那聲音平熄止歇,他拉住了我的手,侍女們有的倒在地上,有的捂着肩膀腰間。

阿史那梅坐在檀香寶椅之上似笑非笑,“殿下這是要毀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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