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鐵瓜

我吞了吞口水,忙垂頭跟着伊哇。

據他講,伊哇在薩珈教內是‘萬歲’的意思。

李宗睿還告訴我,在這裏,他可保護不了我,晉王族一向不插手薩珈教的內部事務,這是百年來的規矩。

我更老實了。

好不容易伊哇完,那新法王又叽裏咕嚕的說了一大通,又指着銅柱上綁着的那老法王,臺下衆人齊聲道:“鐵瓜,鐵瓜……”

月光把那老法王照得臉色一片慘白,眼底全是絕望,他在鐵柱上掙紮,身上的鏈條一層層地勒進肉裏,他仰天長吼,不停地詛咒,說些什麽我大部分聽不懂,但後面有兩句話我卻聽懂了,“青瑰,你這賤人……你誤了我!你被魔鬼附了身,你被魔鬼誘惑……你們這些人,最終會成為他的奴隸,佛祖也救不了你們……”

他沒有看着臺上的新法王,卻不停地掙紮着望向晉王宮的方向,瘦長的脖子掙得極長,仿佛要掙脫那鐵鏈一般,向那方掙紮着,我順着他的目光往那裏望,那裏只有被黑暗包裹的金頂。

他的話被廣場上震天的喊聲湮沒,新法王拿着金杖頓地,金鳴聲中,喧嚣嘎然而止,手持鐵瓜的行刑手從遠處揮舞起了手裏的鐵瓜,鐵瓜帶起了風聲呼呼,我閉上了眼,不敢再看,身邊的旺財卻仿佛聞到了血腥味兒,精神振奮,躍躍欲試。

李宗睿低聲湊在我的耳邊,“我們走吧。”

我點了點頭,這實在是沒什麽好看的。

“小心點,跟着我,慢慢地退。”

這小子很少這麽緊張的,我打量四周,才發現有兩三個教衆眼色晦暗,直睜着我們,雖有這麽多人圍着,我也不由打了個冷顫,如身處深谷幽譚,遍體生涼。

還好他們望了我們兩眼之後,便被臺上行刑聲吸引,轉頭朝向了廣場。

李宗睿拉着我慢慢地往後退,他額頭冒出了汗珠,眼珠子轉動不停,眼底慣常的輕浮之色全沒有了,我被他的神情也弄得緊張起來,跟着他慢慢後通,拉着旺財往後,哪知此時,鐵瓜擊中皮肉之聲呼起,空氣中傳來血腥味兒,旺財喉嚨裏發出低低的吼聲,雖被我拉着,卻驟然停下了腳步,手裏的皮鏈子這麽一絆,我便往前一倒,撞在了一個教衆的身上,我直起了腰,忙向他說了聲:“對不住。”

哪知‘他’忽地聲音尖利:“你是魔鬼的探子。”

‘他’是一個女人,很年輕的女人?

Advertisement

我還沒來得及猜出她是誰,四周圍的目光冷嗖嗖地掃了過來,晦暗冰涼,李宗睿見勢不妙,拉了我就想往外跑,可沒跑兩步,就被四周圍的人阻住了去路,他們倒是留了一條給我,只不過這條路是直向新法王的臺階上。

我們被人推攘着,旺財不幹了,吼着嗓門就掙脫了我手裏的牽繩,我還以為它會救我呢,哪知道它歡快地跑向了那銅柱子上綁着的舊法王……所以說,依靠人是不正常的想法,更何況,依靠的還是頭獅子。

旺財露出了獅子的本來面目,更證實了我們是魔鬼的探子身份。

旺財被人用一張巨網兜起,而我們,被捆綁在了鐵柱子上……就在那老法王的旁邊。

老法王受了一次鐵瓜之刑,皮開肉綻,嘴角鮮血淋漓,離得近了,倒是看得極清楚,他是一個面容極清俊的人,如果不是下巴有白色胡須,真讓人分不清他的年齡。

他半睜了眼望着我們:“就憑你們,還想救我?”

我一邊掙紮着,一邊道:“誰想救你了,你是誰啊?”

他似笑非笑,嘴角流出血來:“明白了,明白了……”

我莫明其妙:“明白什麽?”

他睜開半閉的眼:“你以為這銅柱是什麽人都可以被捆的嗎?”

我還來不及弄明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身邊的李宗睿被人剝了外衣,扯出了頸上挂着的玉飾,好死不死的,玉飾上有鎮親王府的配飾,驚天動地的喊聲又起,我聽不出他們在叫什麽,但想象得出,叫的肯定不是好東西!

新法王手持金杖走到老法王面前,“你居然和鎮親王府的人勾結?”

老法王半閉了眼:“你愛說誰就說誰罷……”

我急道:“喂,老法王,你別認為自己要死了,就拉幾個墊背的……你可不能亂說話,我們要被你害死的!”

老法王哼了一聲,不理我。

李宗睿臉色灰敗,散發貼在額頭上,汗漬漬的:“月牙兒,別說了。”

驚天動地的喊聲又起,其中一人道:“她還叫他‘老法王’,這便證實他們是一夥的!法王,處死他們,處死他們。”

我心想慘了,早知道就不該不聽師兄師姐的話,獨自跑了出來,如果想要師兄師姐救命,都不成了。

此時此地,我才感覺到師兄師姐是多麽的可愛可親,又想到師傅也在世子府,雖然時常神出鬼沒的,說不定就神出鬼沒來到這廣場之上了?

他那麽高的武功,随便施展個祥雲十八梯中的七八梯,也能把我們給救了出去。

我的心定了一些,師兄師姐發現我不見了,肯定會通知師傅,想盡了千方百計來救我的。

只不過時間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所以,我決定想盡了一切辦法拖延時間。

孫子兵法裏面不是說了,時間拖得越長,越容易弄黃一件事,比如說戰場上,敲一次鼓,叫一鼓作氣,敲兩次鼓,就衰了,敲三次,就竭了,雖說他們現在民情鼎沸地對我們喊打喊殺的,說不定我動之以情,以拖為理,他們就不再那麽要求了?

行刑手手裏的鐵瓜甩得呼呼作響,我看情況緊急,再不拖就真的‘伊哇’了,忙向大聲地道:“新法王,你想不想知道,老法……老家夥還和哪些人內外勾結?”

新法王頓了一下手裏的金杖,喊打喊殺聲立刻就停了,他轉頭朝我,“你想在佛祖面前忏悔?”

他臉上的花紋看得我頓生寒意,吞了一口口水道:“不錯,我們确實和這老家夥有來往,但今日一見您的金面,忽地感覺全身暖融融的,如有陽光普照,才明白您才是真正的法王,所以小女決定,和這老家夥勢不兩立,把他藏在暗地底想要對付您的人全都說了出來。”

“是麽?”他道,“他還有這麽大的動作?”

下面又有人吵:“她在說謊,在法王的領導之下,老家夥的勢力早已如風催枯木,潰不成軍。”

喊叫吵鬧聲又起,有人用漢話大聲喊,又有人用薩珈語叫着,場面一陣混亂。

我仔細聽去,發現用漢話喊叫的從一個地方發了來,往那裏望去,那個人用布帽子低低地擋住臉,看不清樣子。

我忙沉痛地道:“他剛剛也說了,死都不會放過您!怎麽會不留下後着?”新法王寂寂的眼神讓我有些害怕,襯着那眼神,他臉上赭色的花紋更讓人害怕了,所以說到後面,我的嘴唇都有些打哆嗦了,“您,您,您聽了,就不知道我說的是真是假了?”

他用手裏的金杖一頓地,我腳底下都感覺到了震動,如果不是被綁在銅柱子上,我估計我都溜到地面上去了。

李宗睿更不成氣,貼在銅柱子上,那臉色比銅柱子更青,眼裏一片死灰。

“那你說說?”法王一說話,花紋滿臉上下蠕動,如臉上爬滿了螞蟻,看得我又吞了一口口水,心底也爬滿了螞蟻。

這要我怎麽說啊?剛來晉國,對晉國又不熟,除了李宗睿之外,認識的人也沒幾個,叫我攀咬幾個出來,也要我知道名字才行啊……

有人大叫:“法王,處死她,她在胡扯!”

周圍人大聲附和。

我猛地指着人群中那叫得最兇的個子高高的人,“就是他,那用小白花的頭巾蒙住頭的!他和我們一起來的!怕我們指認出他來,想要殺人滅口呢!”

我指得目标明确,教衆們個個兒周圍尋找小白花頭巾,一下子那高高個子的人便被人用目光盯住,突顯出來,他奪路就往外跑,幾鑽幾沖之下,想鑽進人群逃走,但哪裏來得及,被蜂擁的教衆圍住了,他忽地躍起,點上了那些人的頭頂,幾個起落,就跑得遠了,我心想,瞧他在人群上騰空連翻幾個跟鬥而不掉下來的身手,他的輕身功夫比我的祥雲十八梯可厲害多了,師傅的祥雲十八梯也太沒有門派性與機密性了,怎麽什麽人都能學得到?

經過這麽一滋擾,大家喊打喊殺的捉起混進教衆隊伍裏面的戴小白花頭巾的人來,凡所有戴小白花頭巾的,全都受到嚴查與質問,有一問老大爺被質問得哭了,“我這不是小白花頭巾,上面全是我今兒早上和面沾上的面粉……”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