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絕殺
我笑了:“如果我是公主,那您是什麽?主公,我還是死了的好,這麽一來,不正趁了您的心願麽?我要多謝主公,這麽長時間了,都讓我活着。”
他也笑了,“可惜了,我只有去找其它人了……可其它人,又怎麽象你一樣用得這麽順手?”
“主公不必擔心,每樣東西,用來用去,時間長了,總會順手的。”
我告訴了他,我不會揭穿咱們倆人之間的烏龍,他手裏那精巧的盒子,怕是早就準備好了的,這麽一來,我自求請死,他倒是可以放心了。
他必是有些可惜的,看着手裏打造好的絕世名劍被他親自折斷,但他有權,還有錢,有什麽名劍是不能再次打造的?他也早有了準備了,那些刺客營的新面孔,怕就是用來對付我的吧?
這一次,我倒是襯了他的心了。
我提氣飛馳,只覺得離身後那團冰冷越來越遠,心便越放松,前面所對的,雖是刀光劍影,卻有仿有吸力。
哨聲一聲比一聲急,這是已調集好了兵力的征兆,只等着那悠長的哨聲不歇氣的吹響的時侯,就是那些彎刀齊至之時。
以前的日子,我總是盼着任務快點兒完,這一次,卻盼着他們慢一點兒,再慢一點兒,讓我能趕得到,此時此地,我最害怕的,卻是我們倆人死得一個早一個後,魂魄便會相隔萬裏,那麽,黃泉路上,他會有誰陪?
誰又能陪我?
濃霧有些散了,終于,我看清了前邊黑鴉鴉的人,卻是齊齊地倒在地上的,站在中央的,只有一人一騎,金鍍甲胃微微發光。
楚博真的答應了我,要達成我的最後願望,讓我和他一齊死。
我忽地松了一口氣,提起最後的力量躍上他的馬頭,“我回來了,對不起。”
他輕聲嘆息,“為什麽你還回來?”
“我們一起走,對了,那只鍵子,你帶着?”
他一翻手,拿出那只鍵子,遞到我的前面,語氣之中有笑意,“一直帶着,我們可以一路走,一路玩,做對最快活的鬼,對了,你走之後,我還想出了新的踢法,比如說淩空翻踢,旋轉着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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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笑了,“我們還可以邊舞邊踢,象秋收春耕時跳的傩舞,還不用戴鬼面具,因為我們本來就是鬼……”
他擁着我,讓我靠在他的身上,“我是不是很自私,是那麽的盼望着你來,要死了,也不放手。”
“你放手了,誰能陪我跳傩舞,踢鍵子?”
他道:“終于可以歇了歇了,原想着這是我的最後一戰的,也算死得其所,我太累了……”
我靠着他,他緩緩地取下了頭盔,将下巴擱在我的頭頂,抱着我,等着那旋轉的兵器響起,等着那切入皮肉的聲音。
可我們等了半晌,那長哨之聲也沒有傳來,相反的,盤旋着的彎刀聲,鐵鏈聲竟是漸漸的消失了,等得我省起,四周圍靜悄悄地,只有濃霧忽開忽合。
怎麽回事?
我聽了半晌,終于可以肯定,楚博的刺客營退了。
怎麽會這麽輕而易舉地退了?
取李澤毓的性命,不是他籌謀了許久的事嗎?
我還沒想得明白,李澤毓身子一歪,緩緩在馬上跌了下去,我忙扶住他,轉眼望去,卻見他臉色蠟黃,眼框是黑色,我忽地明白,楚博為什麽要退走,不用他出手,李澤毓也活不了了……楚博竟是這麽的狠,怎麽也不願意成全我的心願,硬是要我們一個死在前邊,一個死在後邊。
不,我揚起了劍,想要擱在脖子上,手腕一緊,低下頭去,卻見李澤毓睜開了眼,“脫了我身上的鐵甲,我們兩人一騎,那匹馬就能支撐很久,回到營中,他會救我的……我們不會死,為何不能求生?你太傻了。”
我醒悟過來,手忙腳亂地幫他除去身上鐵甲,他身上極瘦,可以摸得到肋骨,雖有金甲護着,也能感覺到兩根肋骨被打斷了,骨頭撐起了皮肉,凸了出來,如果沒有鐵甲撐着,我們能支撐到軍營?
他笑了笑:“要你獨自一個人回營,你定是不肯的,折幾支箭杆來,從他們身上,撕些中衣……”他指着那些倒下的人,眼底晦色不明,“這些人,都是我招募的平民,身份和我原來的一樣,只可惜……他們的命,并不低賤,他們,其實和我一樣!”
他雖然被晉王接進了王宮,但從來沒有融入過那裏,只有這些人,才是他身邊的依撐,但他卻把他們帶進了死地,他很心痛吧?
可卻不得不這麽做,周而複始,一次又一次。
就象我,不喜歡殺人,不喜歡當刺客,可每一日,都要把那刺殺一百零八式在腦子裏回憶一遍。
無可奈何,漸成習慣。
我找了一具幹淨些的屍首,把他內裏穿的中衣撕了半幅下來,又折了許多支箭杆,将箭杆齊列在他的腰上,再用中衣捆綁好,扶着他上了馬,這麽一來,他的重要加上我的重量,也不過是剛剛好他穿上鐵甲時一個人的重量而已,他騎的馬,自是神駿的,一路之上,除了零星的兵士,我們再沒遇到其它人。
楚博徹底地退了,他已然達到了目地,只等着李澤毓中毒身亡,便可以收複失地,他這個人一向很懂得保存實力,在這一戰中,他一開始已然失算,和李澤毓戰鬥,平白失去了很多的兵馬,怎麽還會派人做無謂的犧牲?
他暗底裏訓練的那些刺客營的人,可是要派大用場的,不能浪費在我這個将死之人身上,我已吃了毒藥,但身上內力猶在,反擊起來,不管不顧,也會殺他個遍體鱗傷…
這些都是我當時的猜測,但我怎麽也沒有想到,我的猜測會離以後的現實離得那麽遠。
我猜中了人心的可怕,可卻低估了人心的詭詐。
我們騎馬馳進軍營的時侯,大部分被沖散的兵馬都已經回來了,營地到處都是擔架,到處都是纏着繃帶的人,師傅,當時還是左清秋的軍醫領着人在軍營裏忙着。
當然,那個時侯,他臉上沒長染白了的胡子,只是一個眉清目秀的年輕人。
他把我們迎進了大營帳裏,對着我面色冷冰冰地,象是要吃人,“他身上的鐵甲呢?怎麽能不用鐵甲支撐住肋骨,用幾根箭杆撐住,箭杆能撐住麽?看看,看看,肋骨都粉碎了,碎了怎麽接啊!”
他看都沒看我一眼,指揮着人把李澤毓擡上了床,揮着手讓人退下,我沒有退,他叫一聲紗布,我便遞了張紗布給他,他叫一聲山參,我便遞一片山參片給他,叫一聲田七散,我就把田七散遞給了他,沒有铠甲撐着,李澤毓的骨頭從皮膚裏冒了出來,整個人就象紙紮的一樣。
藥粉撒在李澤毓的傷口之上,又被鮮血沖開了,金針封穴都阻擋不了他身上的血不止歇地往外冒,左清秋面色一直沒有改變,沉得結成了冰,他用十根手指壓住那傷口,隔了許久,那傷口才不再冒血,他松開了手指,我忙遞了塊白巾給他,他用白巾子給李澤毓拭着傷口,“你知道為什麽他的血會一直不停的留?”
我心底暗暗感覺不妙,“回來的路上,咱們沒有遇上楚軍。”
“我問了你這個了嗎?他身上有鐵甲穿着,還能支撐住骨頭,沒了鐵甲,那骨頭就會刺穿皮膚,加上騎在馬上上下颠簸,怎麽會不受傷,你這都不明白?單憑幾個箭杆,怎麽能支撐住人的身體?真是胡來,胡來!”
我垂着頭任憑他罵,等他罵的間歇才敢插嘴:“他身上的傷要緊麽?為什麽會止不住血?”
左清秋瞪了我半晌:“你真不知道?”他嘆了口氣,“你們兩人互相替對方擋刀,你替他的,治好了,他替你擋的,卻不尋常,他中的毒需要五色蓮花來解,可五色蓮花怎麽能輕易得到,所以,我用了以毒攻毒之法,暫且壓制他身上的毒,但這種藥,卻有一項壞處,只要身上有血破皮,便會血流不止,晉王派他出兵閩國,戰場之上,哪有不受傷的,因此我才特地請人幫他制成了這幅铠甲,只希望能阻得一時,卻哪裏想到,他連铠甲都除了。”
“當時的情況……”我想辯解,卻說不出話來,李澤毓什麽都沒告訴我,只要求我,兩人一起走,回營。
左清秋看了看我,忽地伸出手來,一把抓過我的手腕,我冷不防被他抓住,正想避開,卻沒能避得了,這才發現,這個人的武功也極高,他手指搭在我的手腕之上,沉默半晌,“奇怪,真是奇怪,你也中了毒?”
我手腕一翻,彈向他的脈門,他後退一步,松開了我,我冷冷地道:“你胡說什麽?
他看了看我的氣色,又想上前,這一次我有了準備,哪裏會讓他捉住,電光火石之間,我們便過了幾招,他越鬥,臉色便越沉,正鬥得火起,營賬被勁風鼓動,差點被撐破,床榻之上的李澤毓醒了:“清秋……你們在做什麽?”
左清秋手勢一收,轉眼朝向他,露出了個笑臉來:“您醒了?幸甚幸甚。”
左清秋走到了他的床上,噓寒問暖,又一疊聲地揚聲叫外邊的人:“快,殿下醒了,叫人把炖好的湯藥送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