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防備

那夫人聲音冷冷:“早做防備。”

他們把手放到了腰間的刀鞘之上,卻沒有走避,便見着遠處有一隊騎兵從晉軍營裏飛馳而出,當頭的那位,身着薄銀铠甲,紫衣大氅在風中鼓動,不是李澤毓卻是誰?

他不是受傷了麽,怎麽還帶人出來?

他的馬跑得飛快,漸漸和後邊的人拉開了距離,一眨眼,便來到了近前,直沖了過來,這批人拔出了腰間的刀,他卻恍若不見,直直地沖到程海面前,程海道:“殿下,咱們……”

他眼神一掃,眸冷似冰,竟把程海的話給逼了回去,漫不經心地朝那夫人道:“夫人早到了。”

那夫人笑了笑,朝他拱了拱手,“殿下傳召,咱們可是日夜兼程地趕了過來的。”

我只覺他的視線不經意地掃在我的背上,象是要把我的背燒出一個大洞來。

他終于問起了我:“夫人這是……?”

“路上遇到的一個逃跑的小兵,順便替殿下捉了來……說也奇怪,殿下的營內,居然會有女扮男裝的兵士?”

他笑了笑:“這我倒不知,或許是家裏無人參軍,不得已女扮男裝,咱們沙陀人不比中原人,男女都能騎馬的。”

“殿下軍中真是卧虎藏龍,小小的兵士一身武功也高得離譜。”這夫人再次試探。

“她家裏怕也是走投無路了,才讓她參軍的,要不然,好好的女兒家,哪個父母會讓女兒受這樣的苦?”李澤毓微微地笑。

一個百般詢問,一個百般遮掩,兩個人機鋒倍出,李澤毓不想她知道我的身份,他對她防範很深,而她,也不象我想的,對李澤毓不利?

如此一來,我白擔心了?

“既是晉軍的逃兵,還是不勞夫人費心了……”李澤毓揮了揮手,有侍衛上前,從程海手裏接過了我。

他的視線沒有落在我的身上,看着我,仿佛是個陌生人。

他沒有認出我來?

那侍衛提着我和李澤毓擦身而過,往他身後走去,我頭朝下,看得清地上的小草青蔥碧綠,我又被那侍衛順手一丢,丢到了馬背上,李澤毓眼神掃了過來,那侍衛哆嗦了一下,有些發怔。

李澤毓道:“這個人一直跟着我的,請夫人手下留情。”

“把那半顆解藥給她吧。”那夫人道,“既是殿下的人,倒是我們下手太重了”

我被喂下了另外半顆解藥,身上的繩索也被解開,手裏塞上了缰繩,可我想走,只剩下不夠兩個時辰了,我不想死在他的面前。

可我的四周圍都是侍衛,将我圍得水洩不通,而我騎的,是匹最小最瘦的馬。

李澤毓和那夫人并排騎馬走在前頭,兩人皆是紫貂大氅,駿馬飛馳,兩人邊走邊聊,時不時傳來陣陣笑聲。

他們走進了中軍大帳,而我,被侍衛押着,往旁邊的寝帳而去。

“姑娘請!”那侍衛恭聲道,“姑娘先在殿下的寝帳等侯,殿下隔一會兒便會過來了。”

他臉上恭順的表情和手握在刀柄上的行為全不相同,說完了之後,就揭了簾帳出去,在門口站定了,其它的侍衛也團團圍在了寝帳周圍,每隔幾步一個人。

我無可奈何地等着,也不知等了多久,正等得不耐煩,便問外邊侍衛:“多少時辰了?”

“你問多少時辰?等得心急了麽?”青瑰揭了簾子走了進來,臉上笑意嫣然:“見不到殿下,心急了?”

我一怔:“你是?”

營帳四周依舊有侍衛的身影,可那身影卻或蹲或坐,倒在地上。

“你不認識我?”她臉上的笑意越發的燦爛,“你還找人扮過我呢,怎麽,一轉背,就不認識了?”

她的笑意有陰森森的味道,我依舊搖頭:“不認識,你是誰啊?”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這個道理我怎麽不明白?

想想我和葉蕭為了刺殺計劃還扮過她,心底便有些不适,我們怎麽會認為李澤毓會喜歡她?

我們那計劃當真是瞎了眼的計劃。

她瞧清了我的面色,面色陰沉:“殿下收着的人,原來是你……?”

這滿含酸意的話讓我心底有些甜蜜,我一向被人當成兇神惡煞害怕得習慣了,想不到頭一次倒讓人吃上了醋。

想及上次在殿裏面,她也莫名為我發過飚,我甜蜜之中又加了些警惕。

“你這不是明知故問麽?說吧,來挑撥什麽?”我道。

她臉色忽青忽白,“挑撥,我何須挑撥?可憐的是你,卻不自知!”

我斜着眼望她,“你有什麽話,一次說個清楚,我不想猜。”

她臉色平靜了:“阿史那夫人從青州來,給殿下帶來了不少好的香料,是給殿下聘娶閩國九公主的聘禮,現中軍帳又無女人……”她揮着帕子在鼻子前面扇了兩扇,“殿下正缺少能整理聘禮的侍女……”

我轉過身去,走到矮榻前坐下:“如果我不想去呢?”

她冷笑:“你不敢吧……你放心,那些聘禮不會晃花了你的眼睛的!”

她想讓我傷心,想告訴我,我在李澤毓心目中也不過如此,可我原本就沒覺得我的地位高啊……且慢,她說的阿史那夫人?

不會是那個阿史那夫人吧?

我心底一沉,望向青瑰,這個女人,在打什麽主意?

她拿了件青色的衫裙出來,“穿上……”她将衣衫丢到我的身上,走了出去,“我在外邊等你。”

那衣衫跌到我的身上,柔軟滑膩,她眼底的輕诮冷意我看得清楚,她知道我會穿上,會和她一起,自我知道阿史那這個姓的時侯。

她到底知道了什麽?

青瑰帶了十來個待女過來,全都是青一色的衫裙,因在軍中,頭上戴了帷帽,我混在其中,無人能識。

中軍帳外,停着閩國的求和儀仗,閩國的國書就攤在李澤毓的面前,那彎着腰不但谄笑的閩國求和官兒把閩國九公主誇成了一朵花。

我随着青瑰走進中軍帳,便見到了剛剛那位夫人坐在下首,那鑲金的長鞭在腰間繞了兩圈,在燈光下閃着淡淡金光,青瑰在我耳邊道:“她就是阿史那夫人。”我手一顫,差點把手裏的東西跌了,她一笑,“聽說,你用鞭子捆過她?”

連這她都知道,我側過頭去,她卻沒有望我,微笑前上前,向李澤毓行禮,“殿下,奴婢奉了晉王之命,替殿下打理一應事宜。”

李澤毓皺着眉頭‘恩’了一聲。

閩國求和使者還在喋喋不休地誇着他那位九公主,又道:“殿下,過兩日便是吉日,趕得好不如趕得巧,那日午時,就請殿下前來迎親?”

李澤毓沒有連恩都沒恩了,只有拿起杯子飲了一口,那官兒等着,臉色由谄媚變得尴尬,阿史那夫人在旁邊笑了:“天下間趕着迎娶的人多了去了,還沒見着這麽急趕着要送親的!”

李澤毓微微一曬,“娶個側妃當然不用這麽大的陣仗,你回去告訴閩王,後天午時,我會如約到場。”

閩國使者臉都綠了:“側,側,側妃?”

李澤毓揮了揮手:“還不回去向閩王報信?”

閩國使者哆嗦着嘴唇垮着臉彎着腰退下了。

此等時刻,我們這些侍女上前收拾了閩國使者帶來的聘禮,便可以退下了,青瑰卻笑道:“殿下,是否要我留兩個人給您和夫人斟酒?”

李澤毓的眉頭一直沒有舒開過,酒一杯一杯的飲,仿佛聽不見青瑰的話,只是又恩了一聲。

其餘的侍女退了下去,帳子裏只剩下阿史那夫人和李澤毓以及青瑰與我們兩個侍女。

李澤毓還是不停地飲着酒,阿史那夫人忍不住了:“殿下,你說她在營中,能否讓妾身一見?”

李澤毓乒地一聲放下了手裏的杯子,一擺手,阻住了她,“夫人着什麽急?”

我渾身劇震,手裏拿着的玉如意差點跌下了地,脖子僵硬得沒有辦法直起來,我自是知道阿史那夫人說的那個‘她’是誰。

我的心象是被萬千根絲線緊緊地縛住,縛得吐不過氣來,我想要走,腳卻象在地上紮了根,我不想聽,不想再聽了。

可他的話語還是傳進了我的耳裏:“夫人,我想聘她為正妃,不知夫人是否願意?”

阿史那夫人嘆息:“有殿下這樣的賢婿,妾身自是願意,可妾身找尋她多年,從未見過她的面,殿下可容許妾身與她相見?殿下放心,你我既是一家人了,一家人還有什麽不好商量的。”

她語氣隐隐透出些急迫來,清冷的眼神也散出些柔光,和剛剛的樣子大不相同。

青瑰望了我一眼,走上前去,輕輕地笑:“夫人別着急,如果不是令女擋在前邊,殿下在楚博的淩刑陣中早已喪命,她是殿下的救命恩人,殿下不會忘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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