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一月過去, 很快就到農歷新年。
因為老爺子在中間摻和的關系，溫沐白和溫父關系緩和一些，至少坐在一塊吃飯不會黑臉。
正月許茶茶跟着家人到處走親戚，許母十分熱衷這個環節, 每晚出門前的話題都是。
“明天給你紮丸子頭好不好, 雙馬尾也很可愛。”
“那雙紅色的小棉靴好看還是紫色的好看？”
“去舅舅家拜年要不要穿那件小馬褂，媽媽專門給你們倆定做的姐妹裝, 整整齊齊可可愛愛。”
安靜吃飯的許言舒終于忍不住了, 開口, “媽, 我這個年紀不用可可愛愛也行的。”
“十四歲怎麽了, 你們倆就算二十歲在媽媽眼裏也都可以可可愛愛。”
許茶茶順着她的話想象自己長大後, 還和現在一樣甜膩膩撒嬌的模樣, 整個人抖了一下雞皮疙瘩掉一地。
嘶——太可怕了。
正月十號, 終于輪到拜訪溫家的順序。
這天許茶茶起得比許母還早, 自己乖乖把頭發梳順了, 穿上最喜歡的那件小紅襖, 等着她來紮辮子。
這還是許茶茶頭一次去溫沐白家裏，顯得比平時拘謹很多。
但露頭一看見從樓梯上下來的溫沐白，表情馬上掩飾不住了，“姨姨！”
溫沐白轉頭，前天晚上這小奶包就和她“彙報”過今天要來，倒是沒想到來得這麽早。
人還沒走到最後一節樓梯, 許茶茶已經沖了過來, 溫沐白下意識張開手做好接住人的準備。
許茶茶跳繩練得彈跳力都好了很多，一竄就竄到溫沐白懷裏，兩只腿架在她胯部, 胳膊牢牢圈住脖頸，“想死你了姨姨。”
溫沐白扶着她的身子，往上拖，免得她不着力胳膊累。
“不才剛見過。”
“老師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們都隔好幾個秋了。”許茶茶一字一句地矯正她的話。
“好，姨姨也想你。”溫沐白抱着她往下走，在許母邊上停下腳步。
許母搖着頭去勾她的鼻子，“你啊，成天對你姨姨撒嬌，小心你姨姨煩你。”
“姨姨才不會煩我。”許茶茶小聲反駁，“是吧姨姨。”
“對。”溫沐白對她柔柔一笑，轉頭對許母說，“我挺喜歡小孩的，您別念她了。”
從頭到尾目睹全場互動的溫詩瑜翻了個朝天的白眼，你喜歡小孩？
怎麽不見你給過我一個好臉色。
雙方大人見面，總是免不了要說正經事的，寒暄一陣，大人們去了二樓的小客廳，小孩在一樓邊吃邊玩。
許言舒拿了橘子給許茶茶剝着，轉頭卻看見她在給溫沐白喂核桃。
她眼睛睜大，許茶茶一直嫌這堅果類吃着麻煩，別人不剝她就不吃，現在竟然主動幫溫沐白剝？
“茶茶，吃橘子。”許言舒給她遞過去，“不會剝核桃就別剝了，你沐白姨姨自己有手。”
“我會剝啊。”許茶茶咔嚓咔嚓拿着核桃往桌子上砸，“我剝核桃可厲害了。”
許言舒：我妹變了。
溫沐白視線從電視上收回來，落在兩姐妹之間默默觀察，明白自己又在無形之間把許言舒這個妹控招惹到了。
“別剝了茶茶，姨姨沒那麽喜歡吃。”溫沐白把許茶茶手裏幾個剝到一半的核桃拿過來，自己剝好放回她手心，“你自己多吃點，補腦。”
“奧，姨姨不喜歡吃核桃，那喜歡吃橘子嗎？”許茶茶掰給她半顆橘子，“可甜了。”
剝橘子的許言舒：？？？
溫沐白頭頂許言舒的死亡凝視，笑着把橘子推回去，“姨姨不吃。”
“那好吧。”許茶茶把手收回來，轉頭望許言舒嘴巴邊上遞，笑眯眯地說，“姐姐吃橘子，好吃。”
許言舒張嘴咬下，很沒骨氣的一哄就好。
“甜，謝謝茶茶。”
那頭溫沐白掃過她的表情，淡淡開口，“上火，少吃。”
……
許茶茶玩了一陣覺得挺無聊的，晃晃腿站起來，“我去看看爸爸媽媽，給他們送點吃的。”
她拿了個盤子，随便裝了點堅果和水果進去，捧着跑到二樓，剛過拐角就聽見溫父他們似乎在談論溫沐白的事。
“根本沒時間相處，前兩天還剛告訴我正在考慮出國，骨氣硬得很，說不需要我資助半分錢，恨不得事事和我劃清關系。”
“別這麽說嘛，小孩子倔強一點正常，也許出國一個人歷練幾年，回來就圓滑懂事了呢。”許母安慰她。
溫父嘆氣搖頭，“還是你們家的兩個女兒省心，大的懂事小的乖巧，我家大的不把我當親人，小的不惹事的就不錯了，我是沒有子孫福咯。”
許茶茶沒再聽下去，也不敢往裏送果盤了，她失魂落魄地往回走，腦袋空空。
出國？
溫沐白要出國？
那到時候她們見不到面的時間會比現在更長吧，也許一年她才回來一次，或者一次都不回來。
那她……那她怎麽辦啊。
因為知道了這件事，許茶茶之後的興致一直不高，許母以為她身體不舒服，吃過飯就把人帶回了家。
溫沐白事後也在手機上問起她，被許茶茶找理由搪塞過去。
她沒有和任何人提起這件事，日子好像逐漸恢複往常的模樣，可溫沐白不是這麽覺得。
她發現最近小奶包找自己不勤快了，以前一天能收到至少十條消息轟炸，現在只有照例的早晚安打卡。
她空了打電話過去，許茶茶倒是會接，看着也還是那副樂呵的樣子，只是聊得永遠不久，沒幾分鐘就挂。
就好像今天，明明才剛通話五分鐘，許茶茶卻打出一個哈欠，睡眼朦胧地對她說，“姨姨，我困了，晚安哦。”
溫沐白話少，她兩個之間一直是許茶茶說她靜靜聽的相處方式，現在許茶茶不愛說了，她才發現自己這麽不會聊天。
“茶茶，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着姨姨。”溫沐白沒有直接說晚安，她直覺許茶茶最近的不對勁不是巧合。
許茶茶搖頭，表情自然，“沒有啊，姨姨想多了吧，我是真的好困哦，最近作業多我寫完就想睡覺，累累的。”
溫沐白盯着屏幕裏的人看了許久，妥協一般嘆氣，“好吧，早點休息，以後作業不要拖到那麽晚寫了。”
“嗯嗯，姨姨晚安，mua！”
“晚安。”
許茶茶挂掉視頻電話，臉上誇張的笑容瞬間收回，她甩開手機，胳膊洩氣地從床邊垂落，勾着地板上的拖鞋晃。
她也覺得自己好奇怪，明明心裏特別舍不得溫沐白，卻控制不住做出這中奇怪的行為。
好像只要提前練習一下，很久不和溫沐白聯系的感覺，等到她真的出國了，就會覺得沒那麽難以适應。GZH：lesbian2088，所有百合資源都有
“怎麽辦……”她牙齒咬住下唇，眼眶紅紅的，“要哭了。”
……
周一開學，許茶茶拒絕了和陳茜茜一塊去蛋糕店的邀請，一個人悶悶不樂背着書包往校門口走。
“去哪。”有人從後面拉着她的書包。
許茶茶腳步停下來，想回頭又不敢回頭，“姨姨？”
“嗯。”溫沐白繞到許茶茶身前，拿下自己的圍巾圍到她脖子上，“低頭走路，不怕摔跤？”
“冷，姨姨自己圍。”許茶茶作勢要把圍巾拽下來，卻被溫沐白摁住，然後一把将她抱起來。
“進車裏就不冷了。”
許茶茶被放進後座，溫沐白慢一步坐進來，門被關上，她指使司機開車。
“今天怎麽不是張管家來接我。”許茶茶兩手拽着書包小聲問。
“因為姨姨想來接，和她說過了。”
“哦。”許茶茶垂下腦袋。
“擡頭。”溫沐白手指在她下巴點一下，“和我說說你最近表現這麽奇怪的原因。”
“奇怪？有嗎，我挺好的啊。”
“你覺得你現在這幅愁眉苦臉的樣子，說謊有人信嗎？”溫沐白毫不留情地戳穿她的謊言。
“……”許茶茶抿抿唇，聲音小得快聽不見，“我就是想試試，如果和姨姨很久不見面，我會不會想你。”
“這樣。”溫沐白點點頭，終于明白過來許茶茶這些天的怪異行為是因為什麽了，“知道我要出國的事了？”
“這事還沒定，只是因為那天的個人展之後，有學校通過郎叔聯系我，抛橄榄枝問留學意向，我還沒确定，只是先告訴他讓他有個準備。”
“他”指得是溫父。
“知道了。”
溫沐白輕聲問，“還是不開心？”
“不開心。”許茶茶終于實誠一次，“但是我知道這個機會很難得，很支持姨姨去，我就是……”
“你就是和自己過不去？”溫沐白掌心壓着她額頭，把人腦袋擡起來，清亮的眸直視她，“還說和姨姨最親，到頭來還不是什麽事都憋在心裏不說。”
許茶茶皺皺鼻子，“我就是覺得，自己有點壞，聽見這個我應該替姨姨高興的，可是就是開心不起來。”
“傻孩子。”溫沐白揉揉她的腦袋，把她摟進懷裏，“有什麽話不能告訴我，一直憋着。”
許茶茶也不知道自己犯什麽毛病了，被她這麽一抱，眼淚就啪嗒啪嗒往下掉。
“姨姨出去那麽久，是不是會把我忘記了。”
“不會。”
“真的嗎？”許茶茶哽咽着問。
“真的。”溫沐白下巴抵在她的發旋，鄭重其事道，“姨姨答應你的約定一個都不會落下。”
“每周通話，半個月見一次面，不就是張飛機票的事情，哭什麽。”
“姨姨你不許騙我。”許茶茶說話一抽一抽的，模樣可憐得緊。
看她這幅模樣，溫沐白心都要化了，“姨姨什麽時候騙過你。”
……
周二，許茶茶盯着一雙哭腫的燈泡眼去上學。
薛苗苗剛好在門口和她碰上，拍肩和她打招呼，結果許茶茶轉頭把她吓了個大跳。
“你怎麽了？”
許茶茶支支吾吾，“被蚊子叮的。”
薛苗苗将她從上到下打量一番，“這麽會叮啊，別的地方不叮，就眼睛咬個對稱。”
“對嘛，臭蚊子。”許茶茶拉起她的手，“別管我了，快走吧，等會兒遲到了。”
她倆一個正班長一個副班長要是一塊遲到，王芳罰起來都臉上無光。
薛苗苗聽她的話，加快腳步，終于在上課鈴打響之前到達教室。
“茜茜怎麽沒來。”許茶茶轉頭問已經從醫院回來的高樂樂。
高樂樂嘴裏還塞着小籠包，說話模糊不清的，“窩剛昂看見她和校霸一塊在門口。”
“校霸？”許茶茶努力回憶。
好像a小是有個校霸，五年級的，小小年紀長得人高馬大，經常和幾個大高個的男生成群結隊走一塊。
“是在欺負她嗎。”
“不知道喔，窩也沒仔細康……嗝~”高樂樂摸摸肚子。
一整節課過去，許茶茶都沒見陳茜茜的身影，越發擔心，她想要是還不來，下課就去找王芳說了，結果鈴聲剛打完，灰頭土臉的陳茜茜就回來了。
小姑娘滿臉淚花，頭發也亂糟糟的，許茶茶連忙站起來過去，“茜茜，你這是被人欺負了？”
陳茜茜可憐巴巴地點點頭，“嗚嗚嗚，他們好多人好兇。”
“別哭別哭。”許茶茶心疼地替她把頭發順好，擦掉她的眼淚，“不怕，我在呢，我保護你。”
“對，還有你。”陳茜茜抽噎一聲，拉着許茶茶的衣擺害怕地說，“他還威脅我，讓我放學把你帶到小樹林裏和他見面，嗚嗚嗚嗚。”
“去就去，我還怕他。”許茶茶氣笑了，摸着陳茜茜的臉問，“你沒受傷吧，東西呢有沒有被搶走。”
陳茜茜搖搖頭，“沒、沒有，他們沒打我。”
“那就行。”要是那群人敢對陳茜茜動手，許茶茶絕對不會輕易放過。
“他們好多人，茶茶你別去，我們告訴老師吧。”
“當然要告訴老師了，但教訓也得給。”氣頭上的許茶茶已經在腦內幻想自己變身超人，把那群流氓揍成豬頭臉的模樣。
她暗暗捏起小拳頭，敢欺負我們一班的小孩，也不問問身為班長的她同不同意！
……
放學鈴聲一打，許茶茶就背着書包氣勢洶洶地拽着陳茜茜去小樹林。
“你們慢點。”薛苗苗在後面跟着，“你們是去被人揍，又不是去揍人，那麽急哄哄幹什麽。”
許茶茶，“我就是去揍人。”
所謂的小樹林就在英語角附近，裏面有幾條小石子路，中間坐落兩三座涼亭，旁邊的大樹枝繁葉茂。
許茶茶眼尖地看見其中一個涼亭裏坐着一圈男生，穿着冬季校服，中間的那個剃了個板寸的男生塊頭最大，看着也最兇神惡煞。
她緊張地咽了口唾沫，心裏開始打鼓，剛才恨不得三步扯成一步走的腿慢下來。
“石成，看那是不是就是許茶茶。”有個男生發現了往這靠近的三個小不點。
石成也就是所謂的校霸本人擡頭，眼睛眯起，舉着手機對照，“是就是她。”
許茶茶有點緊張，但還是強撐着樣子，站到那群人面前，兩手叉腰，擡高下巴，“就是你，欺負我們茜茜？”
許茶茶在胸前的口袋塞了手機全程錄音，搞事情之前她都想好了，畢竟這些都是小學生，恐吓人的手段就掰着手指頭數來數去那麽點招數，加上這裏還是學校範圍，前後都有監控，他們也不敢做什麽過分的事情。
而且如果這些人真敢對她們做點什麽，她也留了後路，到時候這群人的結果就不止退學這麽簡單。
石成聽見她的話，回頭和朋友們對視一眼，“誰欺負她了，不就是讓她傳個話嗎。”
“你沒欺負她，她能哭着鼻子回來，還頭發亂糟糟的嗎！”許茶茶又鼓着勇氣大聲問。
“我怎麽知道啊，我只是把她喊住，問了一下認不認識你，結果她就哭了。”石成頭撓撓自己的板寸頭，“然後我又說放學地方把你帶來，她尖叫一聲撒腿跑了。”
頭發估計就是那時候跑散的。
“才不是，你明明就很兇我了。”陳茜茜拽着許茶茶的衣服，“我怎麽兇你了啊。”石成站起來朝她們走去，低頭盯住人，“來，你說說看。”
許茶茶“嚯”一聲，腦袋仰起來，現在小學生發育也太好了吧，才五年級這麽高這麽壯？
這一巴掌下來她估計站都站不穩。
“你……你要幹嘛！”許茶茶兩手拽着書包帶，害怕地後退一步，“我警告你，你不許欺負我們，不然、不然……”
石成笑出聲，覺得她挺有意思的，于是學着她的語氣，“不然、不然怎麽樣？”
許茶茶看看他，又看看他身後那群虎視眈眈的兄弟，“不要以為你們人多就可以為所欲為！這裏是學校，你們是學生，學生就該做學生該做的事情！不然等你們長大了……會、會後悔的。”
她念叨着念叨着自己聲音小下去，水潤的鹿眼眨了眨，“所以，不許欺負我和我朋友。”
“你還挺可愛的。”石成伸出手指想去捏她的臉。
許茶茶哪裏知道他想幹什麽，還以為他終于忍不住要對自己下毒手了，吓得連忙大叫求救，畢竟她可是有後路的人！
“芳芳老師！救命啊！打人了打人了！”
兩分鐘後
還是這個小樹林，還是這群人。
王芳站在臺階上手裏拿着本記名冊，面無表情地寫着，她面前是乖乖低着腦袋站成一排的男生。
“年紀、班級、姓名，挨個報上來。”王芳推推眼鏡，說話語氣沒帶什麽感情。
“小姨……這都是誤會，你不會真的記我名字吧，別啊！再扣五分我就要被叫家長了。”石成小聲求饒。
小姨？許茶茶倆眼睛瞪得比燈泡還圓。
她說呢，為什麽和王芳告狀的時候，她多次确認，陳茜茜是不是被叫石成的欺負的，感情因為是親戚？
王芳掀起眼皮瞪他一眼，“這裏沒有你小姨，只有王老師。”
石成吃了癟，眉毛皺成八字形狀，“真的是誤會啊王老師，我碰都沒碰她們一下，怎麽就打人了。”
“陳茜茜說早上被你恐吓，讓她放學帶許茶茶過來和你小樹林會面，有這事不。”王芳冷靜盤問。
“有，但是——”
“沒有但是。”王芳不聽辯解，“那你們剛剛是不是一堆人圍着她們幾個，一副威逼利誘的樣子。”
“他們幾個就是剛好一起打完籃球和我下來，我們也就是準備問完話就走的，什麽威逼利誘啊。”
“問什麽話，要放學約別人來小樹林？課間十五分鐘不夠你問的是嗎。”
“就……就一些私/密的話。”
“不說？”王芳作勢打算動筆，“勒索恐吓涉嫌校園暴力，這下你不用擔心被叫家長了，收拾收拾準備退學吧。”
石成知道王芳大概率是吓唬自己，但還是害怕了，連忙攔住，“真不是真不是，我沒想欺負她，我喜歡她還來不及呢！”
“喜歡。”王芳手指指縮在自己身後的小不點，“她？”
不用懷疑，她現在的眼神寫着的分明就是“你是禽獸嗎”。
“不是她。”
“那是誰。”
邊上有人替石成作答，“他喜歡初一的許言舒，知道許茶茶是她妹妹所以才喊她出來看能不能幫忙牽線，老師你放我們走吧，我們真的很無辜的。”
許茶茶：？
“這樣？”王芳筆尖方向調轉，劃掉原來的重新記上，“早戀，扣行規五分，周一喊你家長過來談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