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梅子與波板糖(1) 廢物
陳星渡一直在傅家待到晚上九點才走, 在傅司予的監督下,她破天荒地完成了數學和理綜試卷的選擇題部分。雖然答錯率幾近99%,但對于一個萬年不碰作業的學渣而言, 已屬難能可貴。
陳星渡想不明白, 自己什麽時候又要開始學習了。
傅司予送她到門口, 看她彎腰在玄關處穿鞋的動作,淡淡叮囑道:“回去記得把錯題訂正,不然睡一覺醒來全忘了。”
“不會不會,我記憶力好着呢。”陳星渡千方百計想逃脫他的魔爪。直起身,蹬了兩蹬腳下的棉拖鞋, 把鞋子穿好。
背上書包就要溜,“我先回家啦!”
“等一下。”傅司予伸手拉住她的書包帶子。
陳星渡:?
陳星渡腳步頓住。
傅司予下巴擡了擡,指她的背包後面,“拉鏈沒拉好。”
陳星渡低頭往下看,發現還真是,她想逃之心匆忙, 連書包都沒來得及收拾。
拉鏈開了大半, 裏面的東西險些掉出來。
陳星渡忽地想起什麽,把背包順到身前,在裏面翻了翻, 拿出一盒巧克力和粉色的信封, 遞到傅司予面前:“對了,這個是給你的。”
傅司予順着她的動作,望向她手裏的東西。
面上沒什麽情緒,“這是什麽?”
“你看了就知道。”陳星渡說。
傅司予接過,先拆開那封粉色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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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抖了抖信紙,目光落在上面的字跡, 眉心微蹙,低聲地念:“傅同學,我好喜歡你,從開學第一天見到你的時候,我就深深喜歡上你了。你英俊的背影,俊朗的眉眼,都讓我在每一個夜裏,魂牽夢萦……”
陳星渡:“……”
第二次聽,陳星渡還是忍不住渾身打了個寒顫。
這徐薇真她娘是個人才,這麽肉麻的情書都能寫得出。她自己寫的時候不覺得頭皮發麻嗎?
傅司予看到最右下的落款處,寫着班級和徐薇的名字。他眉心蹙得更深一些,随後将信紙重新折好,放回信封內。
陳星渡又從背包裏拿出另一盒巧克力,遞給他,“喏,這份是李音的,她讓我轉交給你。”
傅司予沒接。
他說:“我不愛吃甜食,這些你拿回去吧。”
“給我?”陳星渡詫異。
“還有這封信。”傅司予把那份折好的粉色信封,重新遞回陳星渡面前,“麻煩你替我轉交給徐薇同學。就說我現在沒有談戀愛的打算,很抱歉。”
“……哦。”陳星渡猶疑地接過,她原本想徐薇那樣班花級別的女生,他沒準會答應。可沒想到,傅司予連想都不想,直接拒絕了。
真不愧是未來省狀元的預備役,閉眼都能随便考上清華的人,談戀愛這種成功路上的絆腳石,不能碰。
她把巧克力和信封抱在懷裏,不确定地再次詢問:“都給我吃可以嗎?”
“可以。”傅司予轉了下輪椅,朝向屋內,“只要你把錯題訂正完。”
陳星渡:“……”
臨走還不忘戳她痛腳。
陳星渡沒打算把傅司予的話轉告給徐薇。一來這對一個情窦初開的少女太殘忍,二來她和徐薇不熟。屬于在學校裏擦肩而過,但是完全沒有私交的那種。
回到家裏,陳星渡把書包放下,又去浴室洗了個澡,一頓折騰下來,已經快十點了。白阮和陳萬禾早就睡下,主卧裏隐約傳出他們此起彼伏的鼾聲。
陳星渡坐在書桌前,打開臺燈。柔黃光線徐徐落下,照着桌上攤開的兩份試卷,上面選擇題密密麻麻的勾勾叉叉,江山一片紅。
正确題目不足1%,其餘都是需要訂正的錯題。
陳星渡半趴在桌面上,腦袋枕着自己的手臂,一邊拿筆對着傅司予教她的解題思路訂正。剛才在傅家,傅司予把錯題基本都給她講了一遍,剩下一些簡單的,她自己看教輔上的答案解析就能看懂。
試卷上一邊是少年清秀淨利的字跡,一邊是她飽含着困意張牙舞爪狗爬似的字。
訂正還未過半,陳星渡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雙眼飽含着淚水。一看時間,都快十二點了。
把這些做完,至少要熬到兩點。
陳星渡開始後悔自己平時為什麽就沒有多用功讀點書,至少在訂正錯題的時候,她能少抄上兩題。
陳星渡坐直起身,用力甩了甩腦袋,試圖把困意趕走,打起精神。拿筆尖戳了戳放在臺燈底下的兩盒巧克力,悶聲地說:“看在你的份上。”
……
陳星渡昨晚一直熬到淩晨三點,才算把傅司予交代給她的所有錯題訂正完。第二天早上,鬧鐘七點響起,陳星渡險些爬不起來。
外面白阮在敲門:“渡渡,趕緊起床去上學了。”
“啊……”陳星渡蒙在被窩裏,卷着被子翻了個身。太陽從落地窗外照進來,曬在她身上,像一根裹得嚴嚴實實的春卷。
她迷迷糊糊地說:“讓我再睡一會兒。”
“不行,上學要遲到了。”白阮直接開門進來,掀開她的被子,把她從床上揪起來。
陳星渡被迫坐起身,頂着一頭亂糟糟的發,睡眼惺忪,兩個黑眼圈快掉到下巴上。
白阮吓了一跳,随即皺眉問:“你昨晚又熬夜打游戲了?”
“哪有。”陳星渡打了一個哈欠,腦袋還處于半睡半醒的混沌狀态,含糊不清地說,“訂正錯題,淩晨三點才睡。”
白阮覺得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你還會主動做作業了?”
“怎麽不行?”陳星渡沒工夫和她多解釋,看一眼床頭鬧鐘時間,七點過一刻,再晚她就得遲到了。
陳星渡吓得一骨碌從床上滾下來,“不跟你說了我要起床去上學了!”
陳星渡沒空吃早餐,在家裏拿了一袋蒸包子和酸奶便匆匆出門,這段時間張子染住院,她沒車可蹭,只能比平時更早出門,走路去上學。
所幸住的地方距離學校不遠,步速快的話,十五分鐘就能走到。
陳星渡叼着酸奶,撕開包裝袋上的一角,将吸管插到裏面,雙唇一嘬,心滿意足地開始喝。
經過巷口拐角時,卻聽見裏面傳出争吵的聲音。
昨晚陳星渡離開匆忙,落下了筆記本在他們家。今早傅司予收拾東西的時候,看見桌上那本不屬于自己的淡綠色筆記,頓了一頓,下意識翻開。
雖說是筆記本,但裏面沒有任何有關課堂的記錄。
而是一些關于生活上的,每天遇到的瑣碎的細節,靈感的記錄。
【7月15日】
回家路上遇見了一只小貓,一直沖我喵喵叫。估計是我手上拿了包子的原因吧。奶白色,看起來像被人遺棄的,身上的毛都有些禿了,剛下完雨,在泥地裏滾過,髒兮兮的。
可它走到我身邊蹭我褲腿的時候,還是覺得它好可愛。要不是白阮女士肯定不同意,好想把它抱回家裏。
把手裏的包子給它了,小白吃得很開心。盡管給了它我就沒東西吃了,但又有什麽關系呢,美少女是不怕餓肚子的。
……
傅司予看着,唇角不覺揚起淡淡笑意。
指尖輕動,翻去下一頁。
【7月23日】
期末考出成績了,又考了年級倒數第一,又被白阮女士臭罵了一頓,又被收掉了信用卡。零用錢每個月也只剩三百塊了。
唉,我真的好可憐,可又能有什麽辦法呢,學習成績爛也不是我想的,書本上的每一個字,它認識我,我不認識它。
真不知道那些學習成績好的人腦袋都是怎麽長的,是因為頭比較大嗎?聽說頭大的人腦瓜都比較聰明。
……
傅司予失笑。
【8月17日】
高三開學第一天,班上新來了一個轉學生。長挺帥的,斯斯文文,坐在輪椅裏,皮膚很白,長得眉毛是眉毛,眼睛是眼睛的。
第一次見面居然是在男廁所裏,讓他看了我的屁股。好氣。好想當場揍他一頓,可是看在他給我紙巾的份上就算了。
在老師辦公室裏又碰見他,居然說我笨,更氣了。他自己能有多聰明?
……
哦。聽說他總分能考749分。
行吧,确實比我聰明那麽一點點。
【8月22日】
張子染出事了,心源性休克,突然在跑道上暈了過去。幸虧有傅司予在,給他做什麽CPR……心肺複蘇,還有人工呼吸。及時搶救了回來,聽醫生說,要是再晚一點,張子染人就沒了。
好可怕。
以後我們都要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少點熬夜。
……
其實,傅司予要是不老繃着一張臭臉,好像也沒有那麽讨厭。
……
傅司予微微怔住。
外面有人敲門。
陳娉婷提醒說:“予予,準備出門了哦。”
傅司予把那本淡綠色的筆記本合上,收進自己書包裏,然後開門出去。
傅司予拒絕了陳娉婷送他上學的要求,而是獨自坐電梯下了二十二層,按響2201那戶人家的門鈴。
來開門的是一個十分漂亮的女人。傅司予時常在電視廣告上看見她,陳星渡的母親。
白阮第一眼就認出了傅司予,微微驚訝:“你不是娉婷的孩子?”
“阿姨您好。”傅司予禮貌地問,“請問陳星渡在家嗎?她昨晚落下點東西在我家,我來拿給她。”
白阮有些意外。雖說她和陳娉婷是多年的閨蜜,但自從高中畢業後,陳娉婷去了北城發展,而她留在南城,兩人常年分隔兩地,很少有機會見面。
一年至多見個一兩次,上次見面,還是陳娉婷決定搬來南城,匆忙約出來見的一面。
但那時候傅司予并不在,這還是白阮第一次見到陳娉婷的孩子。
白阮笑着說:“真是不巧,渡渡剛好出門了。”她擡手看一眼腕表,“她剛走沒多久,腳步快點,應該還能追上。”
“謝謝阿姨。”傅司予說。
陳星渡沒想到,會在巷口碰見孟凡。
她和孟凡兩年未見,在巷口拐角狹路相逢,她一手提着包子,一手拎着酸奶,指骨捏得咯咯作響,仿佛下一秒就要沖上前,打爆對方的頭。
李音被孟凡揪着頭發,滿臉淚痕,校服領口也被扯得不堪入目。孟凡看見她,側頭咧着嘴笑,陰嗖嗖地說:“陳星渡,你他媽還活着?”
“這話應該是我問你。”陳星渡看見李音的模樣,眼神涼了一度,把喝空的酸奶包裝在掌心捏成一團,随手扔開。
她一步步走上前,目光掃過李音滿是淚痕向她求救的臉,還有地上散落一地的零錢。
李音家境并不好,是靠獎學金入讀的。平日裏性格內向又斯文,很少去招惹是非。
而孟凡這種人,偏挑柔弱無力的女生下手。
陳星渡走到孟凡面前,對方足比她高一個頭有餘,居高臨下地望她,流痞又陰狠。陳星渡沒有半點慌張,眼神涼得可怕,一字一頓,咬字清晰地說:“把她放開。”
“不放,你能拿我怎麽樣?”孟凡嚣張地笑。跟在他身後的兩個小弟,也一齊嚣張地大笑。
笑聲讓陳星渡惡心想吐,在巷角裏不停回蕩。
陳星渡一手捏住孟凡的腕,指尖陷進去,眼神更狠更冷,“你是不是忘了,當初是怎麽被我趕出學校的?”
“忘了沒關系,我可以幫你回憶一下。”
“你他媽——”孟凡破口大罵,擡手要把陳星渡甩開。然而陳星渡早有防備,朝後一仰,躲過他迎面而來的拳頭。
擡膝,用力踹在男生的裆上!
“呃——!”孟凡條件反射地躬下腰,陳星渡趁他不備,又一手肘撞在他後背。
孟凡整個人趴在地上,痛苦地吟叫。
後面兩個小弟眼看着帶頭的被打趴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誰也不敢往前一步。
陳星渡擡腳踩在孟凡的臉上,目光從他痛苦嚎叫的面容,望向面前剩下的兩人,冷聲說:
“廢物,一起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