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我的秘密(11) 出國
陳星渡離開學校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她從校門口出來,校外馬路上零星還駐留着幾輛接送的轎車。大馬路上車水馬龍,人流密集。
她今天想自己一個人回家, 通知家裏司機不用來接她, 出了校門口, 她便徑自右拐,還未走出幾米,目光落在不遠處路燈底下相對而站的兩個人,不由停住腳步。
傅司予和徐薇。
男生背對她坐在輪椅裏,脊背清削而挺拔, 骨骼寬闊硬朗。倘若他不是坐着,腿腳不便,他應該比徐薇高出很多。陳星渡記起那時在他家中,男生強撐着從輪椅裏站起來的一瞬間,他寬闊的肩膀如同遮天蔽日的樹蔭,身姿挺拔, 遮擋掉她面前的光線。
徐薇懷裏緊抱着背包, 正低眉垂目地和他說些什麽,神情溫和話語溫柔。細軟長發披散在肩頭。
陳星渡覺得,那樣溫柔的女生, 很難會有人不喜歡。
就連她自己, 也挑不出徐薇身上的缺點。
不知道為什麽,她本該裝作什麽也沒看見,快速從他們旁邊經過,又或者索性趁對方沒發現之前,調頭離開。
可她雙腿卻像被用釘子釘在原地,動彈不得。目光落在那個男生的身上, 無法移開。
她落在身側的手緩緩攥緊。
傅司予低聲說:“對不起。”
徐薇一怔,很快,她回過神來。倉皇失措地擺擺手,抱歉道:“是我該說對不起才對,一直纏着你。我早該猜到你不喜歡我的。”
氣氛多少有些尴尬。盡管兩人此前并沒有多少私交,如果不是徐薇一而再地主動找他,或許傅司予根本不會答應她的邀約。
今晚同意和她出來,也只不過是為了把話說清楚。
“既然是這樣,那我……”徐薇并非是不識趣的人,她在學校裏屬于很受歡迎的那一撥女孩子,平日裏追求她的男生也不少。傅司予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她不會糾纏下去。
“咦……?”徐薇正要說什麽,餘光留意到站在不遠處的女生,微微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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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司予下意識回頭望過去。
兩人的目光就這麽毫無預警地,在半空中交遇。
陳星渡一怔,心髒像是倏然被人用力地握緊,蔓延開一陣刺痛。
傅司予就這麽靜靜地望着她,坐在昏黃路燈光下,照耀着他整個人都有些虛幻。他被籠罩在一層明黃色的光影裏,隐約看不太真切。
徐薇看看陳星渡,又看看傅司予,女生的第六感總是格外敏銳。此前在學校裏,傅司予對陳星渡表現出來與旁人不同的親密和關心,徐薇并不是毫無察覺。
徐薇連忙地說:“那我不打擾你們,我先走了。”
陳星渡腳下打旋,調頭就要離開。
身後的人卻忽然喊住她:“星渡。”
陳星渡腳步頓住。
脊背對着他,整個人僵硬、緊繃。身側的手緊緊捏着拳。
傅司予朝她身邊過來,目光望一眼她右腳踝上滲血的傷口。鮮血早已将紗布染透。
他輕嘆口氣說:“上車吧,我帶你去醫院。”
陳星渡沒動作,不明白這人忽冷忽熱的态度。她捏緊着拳頭,腳步堪堪往後退一步,神情猶豫:“徐薇呢?”
“她先回家了。”
“你們不是在一起了嗎?”
傅司予沒回答她的問題。
而是說:“你的傷口開裂了,在流血。”
“不用你管。”陳星渡望着他說,氣息有些虛,“這算什麽?”
早上還說要她不要再主動找他,現在卻又對她表現出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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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司予說:“星渡,有些事我現在不方便告訴你,以後有機會的話我會……”
“我不想聽!”陳星渡倏然打斷。以為他又要說他和徐薇的事,心髒那處隐隐地酸脹、發痛。她像一個落荒而逃的敗兵,兩手攥緊背包肩帶,只想盡快從他面前逃離,“不用你管我!”
她踉跄着腳步,不顧自己腳踝上的傷,一瘸一拐地跑遠了。
沒有給他任何追上的機會。
傅司予留在原地,目光久久望着女生離開的方向。她的背影在夜幕和川流的人群中距離自己越來越遠,狼狽倉皇。傷口開裂的鮮血順着她腳踝流進鞋襪,那一抹鮮紅刺痛他的眼底。
他無聲地坐着,指尖用力摳進扶把中。
陳星渡一口氣跑到街尾才停下。她耗盡了自己身體裏所有的力氣,仿佛進行了一場長達幾公裏的馬拉松競跑。她弓着背,雙手撐在膝蓋上,胸腔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冷熱汗摻雜,順着她的發絲臉頰滑落。
等意識到時,鞋襪邊沿已經被血染紅了。她前天才縫合的傷口,今天又是在球場上又蹦又跳地打球,又是摔倒。傷口撕裂嚴重。
陳星渡背靠在路邊的燈柱底下,努力地平複呼吸。回頭看一眼身後,确認男生沒有追上來,稍稍安定下心。
路燈昏黃光線從頭頂落下,照得她眼前有一陣發暈。
她把手機從褲兜裏摸出來,給司機打電話。讓司機接送她去醫院。
等回到家已經将近晚上十點了,陳星渡獨自去醫院換了藥,因為傷口撕裂的關系,又多縫了幾針。醫生見到她時還在打趣,上回這麽害怕縫針的人,回去卻不好好休息,硬生生地再次把自己折騰進醫院。
對了,上次陪你來醫院的那個小男友呢,這次怎麽沒陪你過來?
陳星渡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回答。
他從來不是自己的男朋友。
或許某一刻在心底,陳星渡的确已經習慣了依賴他。
陳星渡回到家裏,獨自在沙發坐下,客廳內沒有開燈,四周安靜而空蕩。那股空虛和疲憊感忽地鋪天蓋地地翻湧而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好像要生一場大病,卻不知道病情的源頭在哪裏。
或許她只是在自欺欺人。
在她心裏潛藏已久的秘密。
是她真的喜歡上了他。
隔天回校,傅司予要出國的消息已經傳遍了全班,陳星渡從外面進來,看見他的課桌前,被班上同學圍滿。
“你真的要出國啦?”
“為什麽啊,不是才轉學過來嗎?”
“市一中不好嗎?聽說最近國外亂着呢,我爸媽都不考慮讓我出去了。”
“大家相處了那麽久,都有感情了……”
……
議論聲雜之中,不知道有誰提起她的名字,忽地插.進來一句“那星渡怎麽辦?”。
傅司予和陳星渡皆是同時一怔。隔着同學之間擁擠的間隙,他們目光在半空中交錯。
陳星渡抿了抿唇,很快別開臉。然後飛快從他座位旁邊過去。
“司予不是還在輔導星渡學習嗎?還有一百多天就要高考了,這麽換學校怎麽來得及……”同學話還沒說完,餘光見陳星渡一陣風地穿過他們身旁,“诶,星渡回來了?”
陳星渡卻沒回自己原本的座位上。而是去到最後排,拉開那張空蕩桌椅的位子,神情淡淡地說:“我和劉老師申請過了,從今天開始,我自願調到最後一排,和張子染同桌。”
班上同學一陣嘩然。
座位是按照成績排列的,通常靠前坐的是尖子生,在全年級排名至少前十。她因為家裏的關系,一直被安排和成績好的同學同桌,指望能幫扶她一把。
可那原本就不屬于他們的位置。就好像,原本他們本不該遇見那樣。
陳星渡狠心起來比誰都狠心,若無其事地把練習冊從背包裏拿出來,放在桌上攤開,翻過去一頁,語氣很淡地說:“我只不過回到自己該回的位置上。”
傅司予靜靜地望着她,沒有說話。
陳星渡摁了下手裏的原子筆,埋頭在練習冊上書寫,神情平靜。仿佛一切事情回歸原位,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班上同學明眼的都看出他們情緒不對,但當事人不願發聲,其他人也只能依靠猜測。傅司予在班上向來不是多話之人,而陳星渡平日裏雖然喜歡和朋友打打鬧鬧,卻是真正有脾氣的。
他們兩個,都是極為驕傲自尊之人。
中午吃飯,陳星渡沒約李音一起,下課便快人一步,提着資料書出了課室,徑直朝飯堂方向去。
自打她決心認真學習,每天幾乎資料書不離手,課間上廁所、排隊在窗口前打飯那五分鐘,她手裏也捏着一張英語單詞表,嘴裏念念有詞地背誦。
她不會被任何事情擊垮,因為她是天下無敵的陳星渡。
在等待打飯的工夫,陳星渡專注地背單詞,腳步随着人流緩慢地往前。忽地,前面女生不小心将飯卡掉落在地上,她彎腰去撿,目光卻恰好和身後的陳星渡撞上。
徐薇意外地說:“是你啊。”
陳星渡愣了愣,沒想到會這麽碰巧。
她把手裏的單詞表放下,“是你。”
徐薇對她笑了笑,“既然碰上了,那我們中午一起吃飯吧。”
“好啊。”陳星渡下意識地回應。沒問出口,你怎麽沒和傅司予在一起。
兩人打完飯,在餐區挑了一處空桌坐下。徐薇是文科重點班的學生,數學基礎薄弱,但英語成績卻算得上全校頂尖。除卻上回月考,傅司予英語考了147分,拿下全年級第一。徐薇則是145分,穩居第二的位置。
兩人都是年級榜首常客,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确實很相配。
陳星渡對徐薇沒有太多的想法,對方屬于氣質和外貌都偏向柔和,毫無攻擊性,看得讓人很有保護欲望的那類型。陳星渡一向習慣在學校裏鋤強扶弱,徐薇和李音類型相似,自然也會有保護欲望。
徐薇看見她手邊的英語單詞表,順口問:“你最近在背單詞嗎?”
“嗯,基礎太差,不抓緊點追不上來。”陳星渡實話實說道。
陳星渡在學校裏很出名,徐薇不可能對她一點了解都沒有。
兩人關系并不熟絡,飯間閑聊也只能停留于一些表淺的話題。
徐薇問:“陳同學有想考的大學嗎?”
“……”
陳星渡拿勺子的手忽然頓住。
此情此景下,她竟然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
中大。
可她現在考中大還有意義嗎?
見她不說話,徐薇沒繼續問下去,只是兀自嘆了口氣,話題轉移回自己身上:“我可能沒辦法和你們一起參加高考了。爸媽前幾天做的決定,要把我送去英國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