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冬至(5) 真正喜歡的

陳星渡心中震撼, 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表達些什麽,胸腔中那顆心不安分地怦怦狂跳,卻與在電影院裏兩人彼此間的親密不同, 而是一種出于被信任的、坦誠的、激動的欣喜。

她下意識地抿了抿唇, 喉嚨幹燥像是火燒, 開口想說些什麽,對方卻先她一步,接過她的話。

“但我現在沒有辦法給你任何承諾,因為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多久, 什麽時候才能回來。”傅司予條理清晰地說。今晚的話,他在心裏醞釀了很久,此刻全盤對她說出,胸腔中那股積壓的情緒,霎時松緩不少。

“我不會要求你等我,也不會留給你一個空口的承諾。”

他們彼此心裏都很清楚, 在這樣的年紀, 談情愛還太早,何況他的身體情況擺在現實,他不願意拖累任何人。

陳星渡輕聲說:“我知道。”

他們相視着, 彼此眸光中光彩動蕩, 路燈光亮靜靜地灑落在肩頭。青澀,卻很真誠。

“其實,我也喜歡你。”陳星渡聲音放得很輕,心頭不免緊張。她攥緊了背包帶子,仿佛給自己打氣一般,“但我現在的主要任務是學習, 還不能和你在一起。”

她是個很驕傲的人,他也是。

在彼此還沒有成為更好的人之前,有些選擇,他們不會去做。

傅司予神情輕松下來,眸光變得溫柔,“我收回剛開學時對你說的話。”

“什麽?”

“其實你一點也不笨。”傅司予輕笑了下,對她說,“你是我見過最聰慧的女孩。”

回到家,從電梯出來,傅司予送她到門口。陳星渡還沒從剛才兩人的相互表白中緩過神來。定定地站在門口,望着他,嗓音輕輕地說:“那我回去啦。”

“嗯,回去吧。”傅司予望着她,眸光溫和,“明早一起上學。”

“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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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星渡揮手跟他說再見,目送他進電梯裏,然後才轉身進屋。

他們不知道未來會如何。

只是在當下,彼此都不願意再想得太多,對于此刻的他們而言,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們去做。

第二天早上,陳星渡是和傅司予一起進校門的,兩人有說有笑地從課室外面進來的時候,驚呆了班上的一衆同學。

仿佛前幾天在課室內劍拔弩張、氣氛僵持、你當我空氣我當你不存在的那種尴尬氛圍,并不是他們兩人造成的。

其中最驚愕的還是張子染。

陳星渡正在座位上請教傅司予一道數學題,張子染狗腿地從前面過來,在兩人對面的座位坐下。

他腦袋湊過去,好奇地問:“你們倆怎麽回事,就和好了?”

“什麽和好?你哪只眼睛看見我們吵架了?”陳星渡撩起眼皮子,擡手跟趕蒼蠅似地揮了揮,“起開,別妨礙爺學習。”

“這不對勁啊。”張子染還深深記得那晚放學,徐薇在課室外面等着,傅司予親口對他說的那些狠心決絕的話。

他朝傅司予悄悄招了招手,示意他靠過來一點,別讓陳星渡聽見,壓低聲問:“傅哥,你怎麽回事,你那晚不是還跟我說——”

“她都知道了。”傅司予忽打斷他的話。

張子染:?

傅司予在試卷上的幾何圖形上畫了一道,一邊教陳星渡做證明題的輔助線,一邊淡淡地解釋說:“我喜歡她的事。”

張子染:???

張子染震了個大驚。

“傅哥你說什麽,你再說一次——?!”

陳星渡覺得張子染實在聒噪,她好不容易有點思路,全被他打亂了。

她蹙眉說:“我也喜歡他。所以你能不能安靜點,還讓不讓人做題了。”

“這題就是這樣,先做輔助線,證明平面CDE垂直于平面ABC。以你目前的水平,應該能做出來。”傅司予說。

“我試試。”陳星渡記住他教的方法,接過來試卷,筆尖在上頭一筆一劃地演算着。

張子染眼睜睜地看着這倆人輕描淡寫地吐露心聲,一個埋頭認真做幾何證明題,一個在做數學最後一道的壓軸大題。

仿佛說的不是我喜歡你你喜歡我這樣令人臉紅心跳的話語,而是兩個全年級第一和第二的學霸資深的學習心得交流。

張子染往椅背裏一倒,無力地仰頭望天,哀嚎道:“蒼天哪,上學還要吃狗糧,還不如鯊了我!”

下午開年級大會,對高三學生的高考志願填報進行指導。陳星渡和傅司予都坐在前排,劉振風拿着一疊紙質模拟填報表格讓他們往後傳的時候,陳星渡偷瞄了一眼上面的內容。

大約和他們明年高考結束後,要進行填報的志願系統相同。分為本科提前批、本科一批、本科二批以及本科三批。

底下還有平行志願和專業的選擇。

距離高考還有不到六個月的時間,而志願填報在高考成績出來以後,大約是在七月底到八月初這個時間。

陳星渡幾乎想也沒想,擰開筆帽,在本科一批的空格處,端端正正地寫上“中山大學”四個字。

傅司予因為決定出國,不參加國內高考,今天的年級大會只是作為旁聽。

他看見她填寫的志願,淡淡擡眸,“不再多填幾個別的?”

“沒有了,別的都不想要。”陳星渡搖搖頭,堅定地說。

傅司予無聲看她半會兒,早該知道她這麽倔強的性格,一旦決心要做什麽,十頭牛也攔不住。

傅司予說:“如果你想學新聞或者中文,有很多比中大更好的選擇。”

中大在全國高校中的排名不低,在華南地區更有“第一學府”的說法。但中文和新聞專業在國內并不算頂尖,相對她以後的志願,類似中傳之類的大學會是更好的選擇。

況且以她目前的分數想拼中大,多少還有些勉強。

高考的志願填報有多重要,每一個學生和老師都心知肚明。

與其擦邊被一所學校錄取,面臨專業調劑,不如做十拿九穩的選擇,保證能上自己心儀的專業。

何況是在她有明确目标的情況下。

陳星渡知道他話中意思,只是搖搖頭,很堅決地說:“我一定會考上的。”

其實“一定會考上”這句話,多少有些年輕氣盛、犟不服輸的意思。

陳星渡從小過得太順了,打從出生便是無憂無慮的日子,父母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甚至從入學小學、升初中、再升高中,很多時候她也是頂着陳家千金的名號。

她好像從來沒有倚靠過自己,去完成一件事情。

她今年不小了,已經十八了,從某一刻開始,她突然意識到自己不能再繼續這樣下去。

當然最開始決心要考中大,也有他的一部分原因在。

下午放學,陳星渡和傅司予并肩一起出校門。原本年級大會結束後還要晚修,但這段時間傅司予在給她補課,不願意在班上影響其他人,便向劉振風申請提前離校。

劉振風知道她最近情況,也欣然答允。

傍晚時分,路上行人川流不絕,有學生和家長騎着自行車從她身邊過去,鈴铛撞擊叮當作響。陳星渡不知道怎麽地,有些悶悶不樂,打從校門出來,便鼓着雙頰,兩手拉着背包肩帶,低頭用腳尖踢地上的小石子。

一輛自行車擦過她身側,險些撞到她。傅司予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小心。”

陳星渡才将将回過神來。

傅司予說:“考中大就考中大,那也要把自己照顧好,你現在這樣,我怎麽放心去國外?”

“你是不是覺得我會考不上?”陳星渡望着他,問。

“沒有。”傅司予實話實說,“我只是擔心你會因為我,做出不情願的選擇。”

陳星渡微愣。

“怎麽會?”

傅司予望着她,眸光安靜,“最開始你是因為我,随口一提要去考中大。我以為是你的玩笑話。但今天我發現,你是認真的。”

陳星渡沒說話,靜靜地聽他說。

“阿渡,你也知道以我目前的情況,我沒辦法陪你一起上中大了。”傅司予說,“我未來可能得有很長一段時間待在國外,沒法回來。所以其實無論你上國內的哪一所大學,和我都沒有太大關系。”

“……”

陳星渡翕了翕唇,心腔像是被什麽擊中,一陣刺痛。

傅司予卻沒有給她開口的機會。

他伸出手,輕輕牽起她的,溫聲對她說:“如果我留在國內,我一定會陪你考你想考的大學。但現在,我希望你選擇自己真正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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