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祝賀近期的行程十分密集, 一次重感冒後,他撒潑打滾求安嶼給他安排幾天短假,說要專心去談幾天戀愛。
“偶像是不配談戀愛的!”安嶼頂着黑眼圈和亂糟糟的頭發, 在跟祝賀下一場活動的主辦方對接, 她跟對方的工作人員因祝賀現場的服裝搭配出現分歧, 正在理順話術想要說服對方,思路就這麽被祝賀打亂。
昨夜祝賀收工晚,安嶼陪着他熬到後半夜,今天一大早, 祝賀得空補覺, 安嶼卻要早起忙跟品牌方借衣服等諸多事宜。祝賀瞧這人此刻顯然已在抓狂的邊緣, 拿了把直發梳替她整理儀容儀表,又賣萌撒嬌:“好姐姐,你也趁機給自己放幾天假嘛, 裴老師難道不需要你嗎?”
安嶼不為所動,對着鏡子用手指撫了撫自己的眼角, 說:“早分了。”
“真的假的?”祝賀大驚失色。
安嶼胡亂抹了點眼霜, 說:“談戀愛哪兒有搞錢重要。”
祝賀無語道:“裴老師養不起你嗎?”
“我要是想要男人養, 圈子裏随便傍一大佬做金絲雀得了,吟詩作畫的我搞不來,但每天夜裏跳豔舞我還能不會嘛。”安嶼玩笑道。
祝賀搖頭嘆息道:“看來是我高估了裴老師的境界了,你們倆分手,八成是因為你家熊孩子吧,後爹不好當呀。”
安嶼差點忘了裴牧遠在祝賀心裏還是“後爹”的身份, 此刻着急對接工作,無暇解釋太多,胡亂應付一兩句, 就讓祝賀哪兒涼快哪兒待着去了。
祝賀剛一出化妝間的門,好巧不巧撞上這位“後爹”,他驚得花容失色,剛想折回去給安嶼通風報信——她的前男友來了,裴牧遠勾着他的脖子強行把他拐走。
兩人在大廳裏的自動販售機前站定,裴牧遠買了兩瓶可樂,想起安嶼是不允許這家夥喝含糖飲料的,又給他刷了個零糖零脂的氣泡水。
“我是後爹這事兒,是靜靜跟你說的?”裴牧遠擰開瓶蓋喝了口可樂,看了眼祝賀,他仍驚慌失措着。
“裴老師,你今天來不會是來找前女友報仇的吧?”祝賀壓根不跟裴牧遠在一個次元,急忙坦誠內心的小九九,“你跟我助理有恩怨,但我們倆之間沒仇沒怨哦,你可千萬別因為恨極了前女友,就……”
“你怎麽知道這後爹不好當,你當過啊。”裴牧遠的語氣極其低氣壓。
祝賀偷瞄裴牧遠一眼,許久沒看見他了,他似乎因失戀瘦了一些,狀态比從前差遠了,眼睛藏在薄薄的鏡片下似笑非笑,說話語氣雖聽着傲慢,內裏卻透着傷感。唉,可憐的裴老師,怎麽喜歡上的姑娘偏就有孩子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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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賀看着不落忍,好心安慰裴牧遠道:“裴老師,這肯定不是你的問題,她家那個熊孩子我見過的,鬼精鬼精的,跟靜靜就跟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似的,肯定難搞……”
“那是我親兒子。”
“啥?”祝賀愣一下神,很快又顯得自己很機靈似的地說,“靠,不愧是我裴老師,境界果然還是高的。這樣想就對了嘛,沒費任何神,白撿一大胖兒子,多好哇。”
裴牧遠喝着可樂,靜靜地聽祝賀叨叨完,然後問他:“平時你讀得懂劇本嗎?”
祝賀:“……”
裴牧遠起身,打算去找本尊算賬,臨走前,跟“大傻子”商量:“你今天先給我老婆放個假,回頭我再讓她給你放假,成嗎?”
“你們倆到底啥情況?靜靜剛還跟我說你倆分手了。”
裴牧遠扭頭就走,“她入戲太深了。”
安嶼站在窗戶邊打電話,她講得太認真,絲毫沒注意到身後有人進來。
裴牧遠坐在她的電腦前等她打這通工作電話,随手點了下鼠标,她電腦屏幕的背景跳轉成奧斯卡的照片。
這張照片是一張截圖,完整版是他們倆的合影,她抱着狗,他抱着她。照片是多年前拍的了,不細想都快要忘了當時為什麽要拍這樣一張照片。
安嶼聽到動靜後回過頭來,一瞬間還以為自己出現幻覺。跟電話那頭的人據理力争幾句後,她結束通話,靠在窗戶上抱着胳膊看裴牧遠:“喲,您這是出獄了?”
裴牧遠不理會她的打趣,也不看她。
安嶼覺得這人好像瘦了,走過去近距離看他的臉,左看看右看看,又伸出手捏一捏他的鼻子,按一按他的唇瓣,像在逗小孩。
裴牧遠快要繃不住時,她把手往下探,飛快地從他的風衣口袋裏掏出一盒安全套。
“你……”裴牧遠忍不住笑了。
“不是端着嘛,繼續呀,別待會兒換個地兒又開始求我。”安嶼把東西塞回他口袋裏。
裴牧遠抓住她的手指,像捧住失而複得的寶物,“我那房子好久沒住人了,你在這周圍挑個地兒吧。”
“你預算多少?”安嶼問他。
“随你高興。”
安嶼故意挑了上次兩個人來過的那家酒店,又特意選了最好的套間。這人明明一窮二白,卻非要裝大款,那她便好好剝削他。
裴牧遠去洗澡之前,把自己的筆記本從行李箱裏拿出來,讓安嶼在他的電腦桌面上找驚喜。安嶼開機後,在桌面上看到兩個新文件夾,一個叫《我和靜靜》,另一個叫《我想靜靜》。
這兩個名字看上去都很普通,她便把《我和靜靜》先點開。該文件夾裏有十個文檔,每一個文檔都有一個初看看不出名堂,細看卻讓她十分羞恥的名字,比如第一篇叫《旖旎的她》,第二篇叫《醉生夢死》,第三篇叫《我種下的草莓園》……
十篇文章記錄了十次二人共度的快樂時光,有初經世事的青澀跟懵懂,有熟能生巧後日益加深的貪戀,也有開啓惡趣味之後的酣暢淋漓,他們倆之間當然不止十次,是裴牧遠憑借驚人的記憶力把那些美好的體驗提煉成了十個大尺度故事。
她當初只要他寫一篇,還是句玩笑話,他後來認真對待,一是相思成疾,二是告慰澳洲孤獨的夜晚。現在他送給她十倍。
裴牧遠用詞之大膽,讓安嶼實在做不到細看。可她雖只是大致浏覽一遍,腦中依然沾染了污穢。她現在滿腦子都是往日衣不蔽體的露骨畫面。
她決定先不去看《我想靜靜》了,她猜測那應該是他在澳洲時寫給她的情書,此時去看,難免玷污了他的一片心意。
裴牧遠洗到一半,她悄無聲息地溜進去。兩人都不意外。一個投懷送抱,另一個早就做好準備,布置好的浴缸便是證據。
膝蓋落在鋪了三層的浴巾上時,安嶼在心中鄙視自己,頭湊過去,這份鄙視加深。這人像安撫小動物似的把手掌裹在她的後腦勺上,漸漸地,帶了些有節奏的力道,不再是安撫。
慢慢的,他的膝蓋和腳掌虛在了她的視線裏,她手掌撐着地板,頭偏到一側,重新找到呼吸。他又強迫她擡頭,兩人一高一低,視線穿過水霧交彙,她在他眼睛裏看到癫狂的狀态時,已經來不及……
裴牧遠幫安嶼洗臉時,安嶼氣憤地抹了把臉上的東西胡亂地往他身上蹭。他深知自己又一次犯了她大忌,幹脆将錯就錯,試了試他從前一直想做但不敢做的事情。
《我種下的草莓園》裏寫着——我雖種下了一片草莓園,但裏面的草莓都是假的,都不及園中的兩顆真櫻桃的好看。
龍在柔軟的雲中穿行,是美妙的,飛行時,聞一聞櫻桃的香氣,是能靈魂出竅的。龍吃不了櫻桃,卻可以讓櫻桃的色澤變得更濃郁。
跟櫻桃一樣紅的,還有某人的眼睛。
後來龍回到熟悉的海裏,引驚濤海濤化為洶湧暗潮,将貪婪藏于水下。
……
安嶼的胳膊懸在浴缸邊緣時,像一個剛從戰馬上下來的女将領,這是她打得最漂亮的一場仗,得益于有個聰慧有耐心的軍師。
軍師嘔心瀝血,此刻也疲憊不堪,問女将軍是否還戰,無人應答。
這是安嶼的醉生夢死,從此她開始戀戰。
……
回歸正常狀态時,夜幕才剛剛拉開。但安嶼已經沒了聊天的氣力,她睡着前,只問了裴牧遠一個問題——你是怎麽給自己減刑的?
裴牧遠回了三個字——苦情戲。
裴牧遠又嘲笑她:“像你這種戲精,估計就算沒人逼你演,你的戲也應該很精彩吧。”
“那是,海蘭馬上要帶我去見心理醫生了。”安嶼嘟嚷完,昏昏睡去。
“你先別睡,我還沒問你安徒生呢。”裴牧遠拍拍她的臉。
安嶼十分不耐煩地說:“他天天找你視頻,有什麽好問的。”
“可是他還是不叫我爸爸呀。”裴牧遠喪氣道。
“他也不叫我媽媽呀,睡吧睡吧,我真熬不動了。”
“我好想他。”裴牧遠自言自語。
“那你應該一回來就去找他。”
“我更想你。”
“知道了知道了……”
“你想我嗎?”
安嶼已在夢中。
裴牧遠吻一吻她的眉心,兀自又說:“我好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