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二天早上醒來, 安嶼發現房間裏只剩下自己一人。她四處尋找衣物,結果只找到內.衣,她的打底衫、風衣和鞋全部消失不見。

她立即發消息給裴牧遠:“你又搞什麽鬼?”

裴牧遠很快回她:“昨晚氣氛好, 就沒跟你算你說我是後爹的帳, 但不代表我不生氣。”

安嶼反應過來, 讓他立刻帶着她的衣服滾回來聽解釋,否則後果很嚴重。

此時門鈴響了,是客房服務,安嶼穿上酒店提供的浴袍走過去開門, 服務生送進來早點, 說這是裴先生特意為安小姐準備的。

幾份精致的擺盤中插着一張用木底座固定的賀卡, 安嶼把賀卡拿起來打開看,裏面是裴牧遠親筆寫下的一句話——拉拉筋吧,我中午回來就要看你跳豔舞。做不做得了大佬的金絲雀, 大佬說了才算。

安嶼笑着跟服務生說謝謝,然後把賀卡扔進垃圾桶裏。

裴牧遠一個小時後回來, 手裏提着好幾個奢牌大紙袋。身為新晉“大佬”, 他親自出街去給自己的“金絲雀”置辦行頭去了。

安嶼正半靠在床上賞析他寫的《我想靜靜》, 情緒在文字中,擡頭看他的這一眼,眼睛裏是很明顯的柔情。

《我想靜靜》寫的實在令她感動。裴牧遠記錄了自己在澳洲的一百天生活,細節描述生動細膩。

有一回他陪寇老師去逛超市,無意間在母嬰區看到安徒生喝的那款,當年安嶼費盡周折托朋友代購回國的進口奶粉, 他就買了一罐回家。當天晚上他沖泡一杯,嘗了嘗味道,記錄道:“原來小崽子小時候的口糧是這樣的味道, 我從來沒給他沖過一次奶粉,喂他喝過一次奶,但我可以想象你做這件事情時的樣子,他小小的,軟軟的,窩在你懷裏,或是蜷縮在你身側,你看着他的小嘴不斷地吸吮,你會笑,他會慢慢閉上眼。你說他那時候的樣子很像我,那你看着他的時候有沒有想念我?不管怎麽樣,我在喝這杯牛奶的時候很想你。”

又有一回,他陪寇老師去短途旅行,他們在半路上看見了一只樹袋熊,他會說:“你最喜歡的動物是海馬,你應該不知道,我最喜歡的是考拉。這是因為,你第一次喝醉後,就像一只考拉似的扒在我懷裏,酒醒後你死活不承認你酒後吐真言,說你喜歡我,但天地良心,我是真的聽到了,所以,你動心應該比我早,不過,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我看到任何東西都可以想到你。我每一天都比昨天更想你。”

還有一回,他為了取悅寇老師,研習了一點廚藝,他立刻想到回來以後他可以煮東西給安徒生和她吃,他寫道:“今天嘗試着烤了一只雞,是你喜歡吃的,為了公平,我明天會試着再做一次安徒生喜歡吃的披薩。話說回來,等以後我們有了自己的家,我們一家三口需要自行解決吃飯問題時,我們家到底誰做飯?總不能讓孩子跟着我們倆一起吃外賣吧。我知道你肯定會說你不做,行吧,那你就其他方面賣力一點。我說的當然不是賺錢,我又不打算做個軟飯男,你懂的,該跳舞你就跳舞,該唱歌你要唱歌,你欠我的堂會,以後每晚都要唱。我不是什麽富二代,我包養你的方式,是做一切你不想做的家務事。”

最讓安嶼動容的,是他講到某一天深夜,他陪失眠的寇老師的聊天,他們終于聊到那一年過年,她去他家裏。他後知後覺地寫:“那一天你一定很難過。請原諒我當年的稚嫩和莽撞,如果時間可以回到那一天,我會沉下心來搞清楚你跟我分手的原因,絕對不會再對你傲慢。汪汪汪~這聲音明明很動聽,做狗又如何,我覺得奧斯卡就很快樂。”

……

裴牧遠被安嶼這麽看着,視線落在她身上寬大的浴袍和慵懶的體态上,還真産生了某種不太正面的猥瑣想法。他随手打開一個紙袋,把一個用精美的布袋包裹的名牌包扔到她的手邊,說:“這麽多年了,我總算有機會送你個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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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嶼懷疑他去澳洲一趟,腦子出了點什麽問題。兩人這一路風風雨雨地走過來,從來不是奢侈的戀愛方式,他突然搞這麽一下,她只覺得此人有病。

果然,他又說:“先別急着感動。我得跟你坦白,我走之前送你的鑽戒,鑽石是假的,那會兒我已經沒錢了。我知道送包這種行為很俗,但我就想告訴你,哥哥我一旦手上有點錢了,絕不會虧待你。之前我們倆為了存錢買房,從來沒有過這麽奢侈的行為,現在房子到手,也該适當揮霍一下了……”

“你哪兒來的錢?”安嶼審問道。

裴牧遠坦白道:“繼承了一點家産。父母離婚的小孩,總歸是可憐的。拿點補償也是應該的,對吧?”

“多少?”

裴牧遠沒作聲。

“嗯?”安嶼皺起眉頭。

“一套學區房的錢。”

安嶼“哦”一聲,把手攤開:“欠條打了吧?”

“打什麽欠條?”

“裝什麽蒜?”

知裴牧遠莫若安嶼,裴牧遠臨走前,當真給寇老師打了個張欠條留在墨爾本。不多不少,寇老師正好轉了一套房子的錢給他。

這是裴牧遠自大二經紀獨立開始,第一次接受寇老師的饋贈。這并不是寇老師“洗白”的信號,而是裴牧遠身為人子,重新做回她小孩的一次撒嬌和示弱。

安可的“老幺思維”真的很好用,對付偶爾走極端的大人,最快緩和關系的辦法就是在她面前做回小孩。

天氣一轉涼,安徒生格外開心,他每天早上起床都問老安什麽時候會下雪。老安說要等到他穿棉襖的時候,于是他又開始問海蘭,他什麽時候可以穿棉襖。

今天晨起,下了一陣小雨,海蘭給他添了一件薄毛衣,他不高興,說穿一件棉襖就好了。海蘭說這個天氣穿棉襖,他去學校裏會被同學們笑話的,他說笑話就笑話,有什麽了不起,穿棉襖才酷。

最後,海蘭給他穿了件棉馬甲,說這樣也很帥。

因為下雨,今天的戶外活動取消了,同學們坐在教室裏玩游戲,只有他心不在焉,一直盯着窗外,想這雨什麽時候可以變成雪。

他上一次跟他的小麥哥視頻是三天前了,那天小麥哥的故事講到一半,他就睡着了,他現在好想把故事聽完。

快放學的時候,他的好朋友小澤問他,今天是誰來接他,他說應該是寧寧吧,又一想,要是下了雪,說不定就是小麥哥了。他興致缺缺地往校門口走,突然,有人大聲叫他的名字。

是一個男人的聲音,不是老安,也不是小紀。他到處搜尋這個聲音的來源,最終在他發現他的小麥哥之前,他被小麥哥抱了起來。

他再一次成了校門口的衆多小朋友中,視線看得最遠的那個。

他有些不知所措,臉上的神情不是哭也不是笑,他就那樣癡癡地把頭埋在小麥哥的頸窩裏一會兒,然後對他的小麥哥說:“吃個冰激淩吧,我看看凍不凍嘴,看看你是不是真的。”

裴牧遠沒有給他買冰激淩,跟他上了公交車後,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精巧的粘土做的小飛船送給他。

“可以吃嗎?”安徒生問。

裴牧遠說不可以吃,這是他親手做的,用土做的,又問他:“你喜歡嗎?”

“也太像一個好吃的糖了吧。”小崽子把小飛船捧在手心裏,舉高了仔細看,上面畫着一個很模糊的有點醜的小狗頭,不是奧斯卡,是他的太空狗阿布,他“哇哦”一聲,說:“畫的好難看呀。”

裴牧遠笑出聲來:“能不能給點面子?這個我做了兩三天呢。”

安徒生只好親了親小飛船的船身,“讓老安鑽個孔行嗎?我把它綁在阿布的脖子上。”

車窗外的雨漸漸停了,小崽子又自言自語道:“那明天一定會下雪的吧。”

“你喜歡下雪天嗎?”裴牧遠問他。

他說現在比以前更喜歡。

“那今年冬天,我帶你去看很大很大的雪吧。”

“可以騎麋鹿嗎?”

“應該不可以,不過可以滑雪,可以坐雪地摩托,也可以站在雪堆裏吃冰激淩。”

“那什麽時候可以去?”小崽子一激動,胡亂說了一大堆裴牧遠聽不懂的,興奮過去後,他又“哼”一聲,“那你就別一會兒出現一會兒消失,我給你能量藥水,不要再死機了!”

“好,那你喂我喝能量藥水吧,苦不苦?”

“不苦不苦,是甜甜的。”

安寧提前回家,告知老安和海蘭裴牧遠已經回國,并且今晚去接安徒生放學後會來安家。

老安問:“那是要在家裏吃晚飯?”

海蘭嘆口氣道:“這見面得多尴尬啊。”

安寧說叫了小紀回來作陪,他要肯留下吃飯就吃,沒什麽尴尬不尴尬的,他畢竟是安徒生的親爹。

“那靜靜晚上回不回來啊?”老安跟海蘭同時開口。

“問了,說等小裴走了她再回。”安寧把她跟安嶼的聊天記錄給老安和海蘭看,“靜靜原話,說斷就要斷幹淨,能不見面就不見面吧。我覺得也是啊,兩人分手分那麽慘,靜靜也消沉好幾個月了……”

“慘?”老安鄙夷道。

“不慘嗎?他們倆感情有什麽問題嗎?靜靜這麽多年也就處過這麽一個對象,分分合合的,這不是折騰她嘛。”

“你的意思是在怪我跟你爸咯?你之前那個婆家讓你吃的什麽虧,你忘了?”海蘭重提舊事。

安寧無語道:“我不想提那家人,小裴跟那渣男完全是兩碼事。我懶得跟你們倆叨叨了,這事我不摻和,只要靜靜好就行。”

“好啦好啦,這事怎麽還弄得大家都不高興了呢。”老安把安寧的手機還給她,對海蘭說:“我瞧着靜靜這個樣子吧,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今晚上小裴既然要來,那就叫靜靜也回家吧,我觀察觀察這兩人。”

“觀察什麽?你以為演電視節目呢?哦,舊鴛鴦能否沖破層層阻力重修舊好?”海蘭模拟着某情感類觀察節目的主持人口吻說道。

安寧“噗嗤”一聲,接着道:“下面我們有請棒打鴛鴦的女方父母上場……”

老安別了安寧一眼:“你們這些做子女的,哪裏懂得做父母的心。罷了罷了,你以為我想做壞人嗎?誰不想做開明的父母呢?”

海蘭聽的糟心,擺擺手:“煩人得很,我不管了,随便你們折騰去。小時候怕你們外邊受人欺負,長大後怕你們遇人不淑,怕你們嫁得不好,女兒難養啊,我一養還是三個,我跟你爸活着一天,就有操不完的心。”

“是是是,您二老辛苦了。下輩子投胎,我來做你們倆的父母,換我操心,成嗎?”

安寧話落,安徒生在門口叫喚:“開門呀開門呀,是我回來了哦。”

海蘭離門最近,走過去把門打開。見着裴牧遠,她心裏“呀”一聲,這前女婿怎麽瘦了這麽多?

裴牧遠提着禮物客客氣氣地進了門,老安心理素質最好,沒事人似的跟他寒暄起來,還問他晚上想吃什麽。

安寧在一旁看着,想老安不愧是出了名的笑面佛,他跟海蘭也算是絕配了。她打算哪一天認真跟小紀和裴牧遠科普一下,老安當年是怎麽憑一個老實本分的窮小子形象智取村霸的女兒胡海蘭的。

老安讓裴牧遠喝茶,安徒生見狀,急忙阻止。他踩着小凳子去夠放在五鬥櫃上的一個藥盒,拿到東西後,他塞進裴牧遠手心裏,又把自己的保溫杯遞給他:“快喝快喝,這就是能量藥水。”

裴牧遠仔細一看,這分明是一包兒童益生菌。

“你給他喝這個做什麽?”老安問小崽子。

小崽子:“提神啊。”

“誰告訴你這是提神的?”安寧笑。

“靜靜啊。”

小崽子見安嶼總是喝咖啡,就也要,安嶼自然不給,只好騙他說他的益生菌是能量藥水,能提神,效果比她的咖啡更好。

每一個小孩都想做永動機,想一直一直玩,所以小崽子就信了。

老安觀察裴牧遠的神色,小崽子說完“靜靜”兩個字後,他眼角下沉,攥着益生菌的手不自然地握緊又松開,他心中惋惜,心想這孩子瘦的不像樣,待會兒還是多做幾道好吃的給他補補吧。

安寧也觀察着裴牧遠,他瘦是真瘦了,狀态也裝得像失戀,可他襯衣領口處那個紅印子怎麽就那麽刺眼呢。她跟小紀還偏要配合這倆演下去。海蘭說父母不好當,那有兩個糟心妹妹的姐姐就好當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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