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橫生枝節

平日不太注重形象的姜曉麥這天特意精心裝扮了一番，當她早上走進公司，感覺就連木讷遲鈍且眼神不太好的王超好像都多朝自己看了幾眼，不禁有些得意。

正閉目浮想聯翩，突然手機鈴聲大作，姜曉麥拿起電話，想看看是那個讨厭鬼這麽不識趣，打斷她美滋滋的白日夢。沒料到來電人竟是老板譚紹安，姜曉麥連忙調整情緒，恭敬地接起電話。

“曉麥，你在公司嗎？”

“是的，譚總。”

“太好了，你幫我一個忙。”

“什麽事？”

“你現在趕去智仁的公司，他的電腦出了點問題，你幫我過去看一下。”

“智仁？”姜曉麥一時沒反應過來。

“對，江智仁，就是昨天你去過的那間制衣廠，他是負責人，你不會忘了吧。”

“哦，我想起來了。”

“他懷疑自己的電腦被人動了手腳，想找個專業人士幫檢查一下，昨晚我已經答應他今天一大早過去看看，可剛才準備出門時才發現屋外的牆被刮花了，我這邊通知了物業公司上門處理，得在家裏等着，可是他那邊又很着急，所以只能拜托你幫我跑一趟。”

“讓李華去吧，電腦維修我又不太懂。”語氣裏已經明顯流露出了不樂意。

“他的電腦沒有壞，不需要修理，只是最近有部分資料外洩，就有些疑心身邊出了內鬼。這件事涉及到他個人及公司的隐私，必須要找信得過的人查驗，剛才我跟他說臨時有事去不了，他馬上點名換你去，還說非常相信你的人品。”譚紹安噼裏啪啦地講了一大堆，最後又誠摯地說，“曉麥，辛苦你了。”

老板的姿态放那麽低，姜曉麥當然沒有理由拒絕，她拿起包，愁眉苦臉地走出辦公室。

本來同樣愁眉苦臉的還有江智仁，不過他看到姜曉麥後明顯放松下來。

“我們譚總說你的電腦出了問題，讓我過來看看。”姜曉麥開門見山，她打算速戰速決，絕對不能讓這突如其來的意外影響自己稍後的約會。

“是這樣的，我最近設計了幾款風衣，圖紙剛剛完成不久，正準備制版，然後批量生産，可是萬萬沒想到，網絡上的各大電銷平臺昨天傍晚竟然陸續有同款衣服上架銷售。”江智仁向姜曉麥詳細敘述着事情的原委，“這批圖稿我一直存儲在自己的電腦裏，從未公開也沒有給其他人看過，我還以為萬無一失，未曾想卻是功虧一篑。”

姜曉麥不以為然：“風衣的式樣大同小異，或許只是相似而已，會不會是你過于敏感？”

“不可能，衣服上有幾處細節是我獨創的，而且也是最大的賣點。”江智仁嚴肅地說，“做我們這一行，搶占先機非常重要，很多時候能夠名利雙收，也只不過是因為快人一步，我對這次的設計曾寄以厚望，堅信有很大可能會成為今年的爆款，如今我尚未發售，市面上已然存在一模一樣的款式，那麽我辛辛苦苦繪制的圖紙，也就沒有任何價值了。”

“損失很慘重嗎？”江智仁的一番話讓姜曉麥了解到事态的嚴重性，她開始有些同情他。

“損失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我覺得這件事情發生得十分蹊跷，設計圖在我的電腦裏，電腦一直在我身邊，到底圖稿是怎麽外洩出去的，我始終想不通。”江智仁眉頭緊蹙，“我猜測最大的可能是有人在我的電腦裏安裝了木馬程序，遠程盜取了我的設計圖，然後倍道而進，搶在我前面推出成品。”

姜曉麥表示憤慨：“對付這類卑鄙小人，最好趕快報警。”

江智仁搖搖頭：“沒有确鑿證據前，我暫時不想把事情鬧大，我向紹安求助，也是想請你們先幫我确認一下。”

姜曉麥是個嫉惡如仇的人，她非常痛恨這種抄襲剽竊、不勞而獲的行為，所以當江智仁提出要求後，很痛快地就答應了。可是在使用多種工具反複認真地檢測完江智仁的電腦系統後，卻沒有找到曾經被入侵的痕跡，她只好如實相告：“你的電腦很幹淨，未曾被安裝過不相幹的程序。”

“沒有？怎麽可能？”這個結果大大出乎江智仁的預料，他一時難以接受，頹然問道，“找不到罪魁禍首，我一個多月的心血難道就只能這樣白白付之東流了嗎？”

“其實抄襲設計圖，也不一定需要搞這麽複雜。”姜曉麥看他如此難過，忍不住說道，“也許是你打開圖紙頁面時正好被人看到，或者有可能在你離開辦公室的間隙有人偷偷進來拷貝或者拍照。”

江智仁邊聽邊點頭，姜曉麥的分析很有道理。

姜曉麥提醒他：“你門外的那個攝像頭如果在正常工作的話，查看相應的監控錄像或許會有收獲。”

“對對對，我怎麽就沒想到呢。”找到了新的線索，江智仁終于露出一絲笑容。

“我還可以幫你裝一個小程序，用來監測電腦開關機。”姜曉麥補充說道，“安裝了這個程序，每次打開電腦你都會收到短信，如果收到信息時不是你本人在操作，你立刻就能夠知道。”

“還有這種好東西？我怎麽從來沒有聽說過，你快點幫我裝上吧。”

“這個小程序是我自己寫着玩的，實際上沒多大的用處。”姜曉麥安裝好後，順便還幫着優化了系統，使江智仁的電腦使用起來更加流暢。

“你太謙虛了，紹安有你這樣的助手真是好福氣。”江智仁看着埋頭工作的姜曉麥，突然有感而發，“說起來我的運氣也不算差，6 年前投資失敗，欠了一屁股的債，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又病急亂投醫，被一個素未謀面的網友騙走了最後的幾萬塊錢，那時我真是萬念俱灰，甚至萌生了厭世的念頭。後來我抱着僅存的希望，在網絡上發了一個求助帖，懇請熱心網友幫我人肉出那個騙子，以解燃眉之急。可是帖子發出去後，根本沒什麽人看，更沒有人願意幫我。”

江智仁沉浸在回憶中，娓娓道來：“就在我即将放棄的時候，終于有一個網友回複說可以試一試。她憑借着敏銳的洞察能力和過硬的專業技巧，從極為有限的信息中抽絲剝繭，搜索出那個人的真實信息。當我找上門去，那個自以為做事天衣無縫的騙子吓壞了，很快就主動還了錢，而我也利用這筆錢再次創業，慢慢扭轉了局面，重整旗鼓。不過遺憾的是，那個給予我巨大幫助的網友在此之後很長時間都沒有再登錄那個網站，昨晚好不容易看到她登錄了，發出去的信息卻又石沉大海，讓我想表達謝意也無從着手。”

江智仁說得心潮澎湃，姜曉麥卻根本沒認真聽，眼看約會的時間就快到了，她只想盡快完成工作，奔赴北京路。

“OK，搞定。”姜曉麥站起來對江智仁說，“江總，我能做的都做了，接下來捉鬼鋤奸就靠你自己啦，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你幫了我這麽大的忙，別着急走呀，中午我請你吃飯。”

姜曉麥心裏想，誰要和你共進午餐啊，我可是約了美男子的人。不過嘴上還是禮貌地回複：“不用了，舉手之勞而已。”

江智仁這時才留意到姜曉麥的裝扮與上次不同，他打量着對方，天真地問：“你今天穿得好像有點特別，是因為要來見我而專門裝扮成這樣的嗎？”

“沒有啊，我平時都是這個樣子。”姜曉麥一邊否認，一邊隐蔽地送了他一個白眼。

江智仁卻似乎有意擡杠，還特別強調道：“不是的，你上次來穿着打扮都很一般。”

“江總，我真的得走了，再見。”姜曉麥沉下臉，轉身要離開，她因為生氣走得太着急，不小心弄翻了桌上的水杯，裏面剩下的半杯咖啡悉數潑灑在身上。

“啊，我的裙子！”她連聲慘叫，“怎麽辦？怎麽辦，我待會還怎麽見人？”

江智仁也被這突然發生的一幕吓到了，他手足無措，過了半晌才小聲地問：“我這裏有一些準備送去給客戶挑選的樣品，你要不要将就一下，換上試試？”

“快拿來我看看。”姜曉麥顧不得那麽多了，她此時唯一的念頭，就是要确保自己能夠體面地出現在餘海眼前。

“好好好，你等着。”江智仁忙不疊地取來衣服，交到姜曉麥手上，然後自覺地走了出去，把辦公室留給姜曉麥當試衣間。

換上江智仁提供的衣服，本來只是權宜之策，但是當她試穿了兩件後，竟然有些愛不釋手，這批衣服面料精良，款式新穎，穿起來既舒服又好看，就連姜曉麥這種對衣食需求比較低的人，都不由得産生了貪念，一件也不想放棄。不過最終還是理智戰勝了欲望，經過艱難的抉擇，她選擇了一條連衣裙，可惜的是，這條裙子只是尺碼最為合适，并非最漂亮的那一件。

姜曉麥把其他衣服還給江智仁，又虛僞地表示裙子改天會洗淨再送回，對方堅持說不用，她假意推辭了幾句，便欣然接受了。眼看離約會的時間只剩不到半個小時，姜曉麥果斷地拒絕了江智仁的再三挽留，收拾好東西匆匆告辭，

江智仁看着她興沖沖地飛奔而去，又想起她離開時，臉上那抹掩藏不住的歡喜和期待，心底莫名泛起一絲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