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世事如棋局局新
幫忙找工作這件事，姜曉麥本來并不想去麻煩江智仁，可是問了一圈身邊的朋友，大家都表示愛莫能助，而張明每天總是有意無意地在她眼前晃蕩好幾次，擺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萬般無奈之下，姜曉麥終究還是向江智仁求助。
“正好我們公司的前臺文員上星期提出離職，人事那邊好像還沒招到合适的人，你讓那個女孩方便的時候過來談一談。”姜曉麥精心組織了好久的語言還沒完全用上，江智仁就已經痛快地答應下來，“倘若她不想做文職工作，也可以考慮去制衣車間或者銷售部學習。”
“好的，我通知她明天過來面試。”煩心事得到圓滿解決，姜曉麥心情愉悅，“江總，謝謝你。”
“先別忙着言謝，咱倆公平交易，我幫了你，你也幫幫我。”
姜曉麥的笑容僵在臉上，警惕地問道：“你要我幫你做什麽？”
“別那麽緊張嘛，放心，是小事情。”江智仁笑嘻嘻地說，“就是想請你幫我試幾套衣服。”
姜曉麥往後退了一步，顯然十分不情願：“為什麽讓我試？你們不是有模特嗎？”
“這個系列的衣服完成設計圖樣後，整個制衣過程都是我親力親為，不曾假手于人，因為有段瑩這樣的前車之鑒，我實在擔心創意外洩，所以暫時不敢冒險讓模特試穿。”
“那你要保密到什麽時候？”
“這一批成品只能算初稿，各方面都還不太成熟，我想看看具體的上身效果，然後做出相應的修改調整，我希望在正式向市場推出前，盡量做到盡善盡美。”
江智仁的一番話合情合理，而且他确實先幫了姜曉麥一個忙，如果此時還斷然拒絕對方這個不算過分的請求，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因此她考慮了良久，最終心不甘情不願地說：“去把衣服拿來吧，不過你可得動作快點，我最多幫你試 10 分鐘。”
不知道是因為江智仁的設計太精巧，還是姜曉麥自己沒原則，總之她定下的時間限制，在試穿第一套衣服後，便已形同虛設。她不僅耐心地變換造型以便于江智仁從各個角度觀察，還主動提出了許多修改建議。而江智仁這邊則認真記錄聆聽，不時停下來和她确定一些細節，兩人讨論得熱火朝天，等四套衣服試完，已經過去了兩個小時。
“謝謝啊，今天真是辛苦你了。”江智仁一邊收拾一邊感嘆，“唉，沒想到上身後問題那麽多，看來我這次的設計不太成熟。”
“怎麽會？這批衣服不僅好看，穿上身也很舒适，我覺得挺好的。”雖然很想同江智仁擡幾句杠，可姜曉麥不得不承認方才試穿的四套衣服實屬上乘之作。
“真的？”姜曉麥的肯定令江智仁重展笑顏，“你不是為了安慰我才這麽說的吧？”
“我幹嘛要安慰讨好你？反正我本人是真的很喜歡這幾套衣服，華美而不繁雜、簡約又不失別致。關鍵穿起來還特別合身，就像是為我量身定做的一樣……”姜曉麥說着說着突然意識到不對勁，“等一下，我怎麽覺得不是好像，根本你這些衣服就是按照我的尺寸裁剪縫制的。”
江智仁目光閃躲，心虛地否認：“當然不是，我做的是均碼。”
姜曉麥不聽他胡說八道，厲聲質問：“均碼有這樣的嗎？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好糊弄呀，我活了三十多年，怎麽從來沒買到過這麽合身的均碼衣服？其實你預謀已久，一早就想好了要拉我來做免費模特對不對？”
姜曉麥言之鑿鑿，江智仁無以反駁。
“哼哼，沒話說了吧？”姜曉麥繼續追問，“江總，能不能麻煩你解釋一下，我的衣服尺碼你又是怎麽知道的？”
“上次你在我辦公室弄髒了衣服，我拿出一些樣品讓你挑選替換，你最後選了一條裙子，可是那條裙子在當天的那堆衣服中并不算搶眼，所以我想你選擇它的原因肯定是因為最合身。”江智仁像個犯了錯的小孩，一五一十地交待道，“加上平日裏時有接觸，以我的專業能力多少也能估摸出個大概，把這兩項綜合起來測算一下，也就差不多了。”
姜曉麥冷笑：“看來用那個詞形容你真是一點錯也沒有。”
江智仁沒搞懂對方在說什麽，一臉懵圈地問：“啥詞啊？”
“心機 old man 呀，你還打算繼續裝傻充愣是不是？”姜曉麥毫不客氣地說，“你的心機簡直深不可測，先是偷偷摸摸套用我的尺碼，接着又處心積慮地把我騙來做免費模特，我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被你耍得團團轉。”
“沒想到在你眼裏，我竟然是這麽壞的一個人。”姜曉麥咄咄逼人的架勢和言語，令江智仁羞憤交加，“沒錯，我就是心機 old man，是道貌岸然的僞君子，最擅長坑蒙拐騙。對不起，我向你道歉，我錯了，錯在自不量力，以為曾經一起經歷面對過困難，別人就會把我當朋友，可其實在對方心目中，我原來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大壞蛋！”
“我……”姜曉麥想解釋，卻又無從開口，最後只能弱弱地說了一句，“我不是這個意思。”
江智仁陰陽怪氣地搶白道：“我知道你是什麽意思，我是心機 old man ，你是純潔 young girl 嘛，反正我是不配和你做朋友的。”
姜曉麥此時意識到自己方才說的那一番話确實有些過分，而江智仁的樣子看上去似乎也是真的動了氣，兩人各懷心事，沉默地對峙着，氣氛十分尴尬。
最後還是姜曉麥先示弱，開口打破僵局：“對不起江總，今天是我太莽撞，說話不注意分寸，請你原諒。”
江智仁剛想順勢找個臺階下，卻又聽到姜曉麥接着說：“雖然是你先撒謊騙我，但我不應該斤斤計較，用那麽傷人的言語罵你。”
“你這哪是道歉，分明還在數落我的罪狀。”江智仁簡直哭笑不得。
姜曉麥慌忙辯解：“絕對沒有，我是真心的。”
江智仁趁機問道：“那我可不可以理解為，你現在已經把我當做朋友了？”
姜曉麥本來想否認，可看到江智仁睜大眼睛瞪着自己，不由得膽怯，只能違心地點了點頭。
江智仁露出滿意的笑容，又得寸進尺地提出新要求：“既然大家是朋友，我偶爾請你過來幫忙試穿幾件衣服不算過分吧？”
姜曉麥無可奈何地回答：“是的，江總。”
江智仁蹙起眉頭：“你用這樣的稱呼就還是沒把我當朋友。”
“那我應該怎麽稱呼你？”
“直接叫名字。”
“不好，我覺得很別扭。”姜曉麥深思了片刻，認真地說，“這樣吧，我以後叫你老歐。”
“什麽老歐？”
“old man 呀。”姜曉麥促狹地眨眨眼睛，笑意從眼底蔓延至嘴角。
江智仁氣得差點吐血，他咬牙切齒地說：“行，沒問題，小楊！”
“小楊？”
“對啊，young girl 嘛。”
兩人就這樣為彼此取了新的名號并且一本正經地互相叫了起來，他們叫得很順口，絲毫未考慮旁人的感受，而譚紹安更是成為此次事件中最無辜的受害者，他用了很長一段時間才徹底搞清楚，江智仁嘴裏說的“你們公司的小楊”和姜曉麥時常提起的“你那個朋友老歐”分別代表的是誰。
想比起來，周雲溪要幸運得多，姜曉麥周末去找她的時候，繪聲繪色地向她描述了事情的整個經過，周雲溪在捧腹大笑的同時還不忘八卦地追問：“你和這個客戶的關系是不是有點暧昧啊？”
姜曉麥慌忙澄清：“沒有，沒有，我們之間清白得很，你千萬不要亂說。”
“那麽，你和你的老板呢？”周雲溪故意用漫不經心的口吻打聽，“我感覺他很關心你，上次還問我為什麽你一直都不找男朋友。”
姜曉麥嚴肅地聲明道：“我和我們老板就更清白了，純粹只是上下級關系。”
“真的？”周雲溪半信半疑。
“廢話！”
周雲溪松一口氣，歡喜地說：“那我就放心啦。”
“放心什麽？”姜曉麥隐隐約約有不好的預感。
“老實告訴你吧，我有點喜歡你們老板呢。”周雲溪面露嬌羞之色，“之前我一直猶豫着不敢采取行動，就是怕你們之間存在感情糾葛，不想為此傷了咱們的姐妹和氣。”
“什麽姐姐妹妹的？你以為在演宮鬥劇啊。”姜曉麥嘴上嘟嚷着，實際早已是如坐針氈，她用手按住太陽穴，那裏突突直跳，再不控制，挂在臉上的面具随時會走形變樣，出賣她的惶恐不安。
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當初随口胡謅了一個謊言，因為篤定聽衆和她嘴裏的主角不會發生交集，所以信口開河，完全沒有考慮過如此胡編亂造會給當事人帶來怎樣的影響。眼看謊言即将被戳穿，姜曉麥既悔又怕，她想馬上向周雲溪解釋道歉，又擔心這段友情會因此而走到盡頭，所以遲疑着不敢開口。
“雲溪，咱倆認識好像有二十年了？”躊躇了半晌，姜曉麥決定先鋪墊一下感情。
周雲溪笑着點點頭：“從初中到現在，已經超過二十年了。”
“以前一起玩的同學我記得有好幾個呢，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就只剩下你和我了。”
“是啊，有些人走散了确實可惜，不過我很慶幸最後留下來的那個人是你。”
“我們算不算彼此最好的朋友？”
“當然，情同姐妹。”
“所以我用你的身份開了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你應該也不會太介意對吧？”
周雲溪收斂起笑容，一板一眼地說：“那要具體看是什麽玩笑。”
“我……”姜曉麥鼓足勇氣正準備坦白，周雲溪的手機卻突然響了起來。
只見她沒說兩句就臉色大變，匆匆挂斷電話後，便拉着姜曉麥往外走：“快，曉麥，跟我回老家一趟，我舅舅說外婆摔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