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滾燙的身體
下午最後一節課,祁夢依然是一個人坐,靳黎,一天到晚都沒有身影。
祁夢,夢,夢。聲音從左耳傳進來,是熟悉的聲音,是特意壓低帶着渾厚的嗓音。
祁夢側過頭,看着把手反着放在身後的林言,手心中有一張小小的,疊成四方形的紙條。突然之間,一個大大的黑影蓋過林言的掌心,地面上的一大塊區域,瞬間也變得黑黢黢的,祁夢擡起頭,老師直勾勾的盯着她,眼神中是一潭冰冷,祁夢不禁打了個哆嗦,也不敢伸手去拿林言手中的紙條。
老師,我錯了。林言迅速收回手中的紙條,收得快了一些,撞在課桌的角上,疼得直裂嘴,眼中布滿誠懇的歉意。
拿出來。政治老師用幹淨利索的口語,命令着林言,把手伸在林言的面前。
老師,我真的錯了,上課太無聊,我只是想逗逗同學,真的。說完林言把四方形的紙條塞入嘴中,使勁的咀嚼,兩邊腮幫的骨頭一進一出,林言睜大眼睛,臉上露出勝利的表情,把紙條咽了下去,祁夢看着他上下滑動的喉結,也跟着吞了一口口水,勉強的眯起眼睛。
站着去。
是。
你也去。
憑什麽呀!藍祁夢小聲的嘟囔着。
祁夢和林言相繼的再一次被罰,站到了最後面。
拿上書。政治老師嚴厲的說,往講臺上走去。
哦。
講臺上的老師再一次開始了喋喋不休,講臺下的學生又開始了一些小動作,祁夢和林言肩并肩并排站着。
紙條寫的什麽?林言低着頭,垂在祁夢的耳邊,小聲的問着。
我怎麽知道你的。祁夢用手拐了拐林言,往旁邊挪了挪,兩眼目視前方盯着黑板,書是被反着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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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沒看,我只負責傳。
現在在你肚子裏,問你肚子。祁夢垂下眼睑,用眼神示意的指了指林言的肚子,把書擋在眼睛以下,留一扇朝着林言那邊。
你…….
林言瞪了一眼祁夢,一本正經的看着轉身的政治老師,目光嚴肅,誠懇而認真,像極了一個知錯就改的好孩子。
祁夢,你很熱嗎,那麽燙。挨在一起的林言低頭看着祁夢,看着她半睜半閉的眼睛在林言的問話聲中努力的眨了眨,輕輕的搖頭,臉紅的像個蘋果似的。
此刻的祁夢已經聽不太清楚,講臺上老師的話。她感覺頭暈目眩,如果不是靠在後面的牆上,恐怕早就倒下了。她努力的搖着頭,耳朵裏一片嗡嗡聲,捶着腦袋,忽然身體變得軟綿綿的靠向林言。
祁夢,站好,你好燙呀。林言雙目盯着黑板,用手去戳了戳靠向自己的祁夢,見她未說話,也沒有離開他,反而越靠越緊,他繼續說道:別鬧了,站直。
這時祁夢手中的書“啪”的掉在地上,頭靠在林言的肩上,眼睛緊緊的閉着,溫度滲透林言的白襯衣,滾燙着他的肌膚。
祁夢,祁夢,怎麽啦?祁夢抿着嘴唇,動也不動,只是身體順着林言離開的身體,傾倒而下。
祁夢最後只聽到林言拼命的喊,以及自己的身體,像是靠在了一個結實的懷抱裏,便失去了意識……
祁夢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躺在這座小鎮最好的診所裏了,映如眼簾的是模模糊糊的天花板,頭依然動都動不了,一動便會發生劇烈的疼痛,半響過後,她聽到有人小聲的叫她的名字,可是劇烈的頭痛拉扯着所有的神經,連聽力也不好了,無法集中精神,讓她恍如隔世般,她聽見有人叫醫生的聲音,漸漸遠去,感覺好吵。
她努力的想要睜開眼睛,眼皮卻怎麽也擡不動,像有千斤重。
這時她聽見一個陌生的聲音傳入耳中:醒了就沒事,同時一只冰涼的手輕輕的放在她的額頭上:燒也退了,再等她緩一緩,就可以跟你們聊天了。
說完祁夢聽見有人離開,以及關門的聲音,屋內一下子變得很安靜,一點聲音也沒有,但是她打點滴的手被一雙溫暖的大手包圍着,溫度瞬間注入體內。
你說,你是不是傻,連發高燒自己都不知道。他的聲音有些微微發顫,說話的同時,握住祁夢的手僵了僵。
這時祁夢又聽見了開門的聲音,她将一包藥放在床頭,垂下頭看着一臉蒼白的祁夢,露出擔心的神色,她蹲下身子,用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又摸摸自己的:體溫跟我差不多,可是動了動怎麽又睡着了。她試圖小聲的叫着:祁夢,祁夢。
醫生說沒事兒,等她緩一緩,你就別吵她了,讓她再睡一會兒。林言看着一臉焦急的秦超令。
靠牆而立的木桓,他也只是聳聳肩,癟着嘴,無奈的看着秦超令。
過了好一會兒,祁夢微微的張了張嘴:水,水。站在飲水機旁的木桓到了一杯陰陽水,捧在手心試了試,遞給林言,秦超令幫忙扶起還在暈睡的祁夢。被人移動,感覺整個身體就像散架了一般,頭疼得她直咧嘴。
疼。祁夢半閉着眼睛,扯着嘴角,發出聲音的時候,喉嚨像被撕裂那般,又痛又癢,她緩緩的擡起手,往喉嚨處抓。
我來吧。林言說着推開秦超令,将祁夢摟入懷中,自己試了試,将水杯輕輕的靠近祁夢的嘴唇,溫水剛入喉嚨,就開始咳嗽起來,把水全部咳出來。夢桓連忙遞過紙巾,擦去她滿嘴的水,林言又将杯子遞到她的嘴邊,小心翼翼流入一小點後便拿開杯子,喝了兩口溫水,祁夢靠在林言的懷抱,又把眼睛閉上。
過了十分鐘左右,祁夢才再次睜開眼睛,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高高挂起的吊水瓶,和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醒了醒了。一旁的秦超令激動的站了起來。
林言伸手理了理祁夢淩亂的頭發,擋在額前的全部扒開:還有哪裏不舒服嗎?祁夢看着他擔憂的眼神,努力的搖了搖頭,又伴着一陣劇烈的頭痛,痛得嘴角直往上拉扯。
你急死人了你,明明早上就不舒服,還非說做噩夢吓的,服了你了。秦超令一陣喋喋不休。
真的是吓醒的。祁夢弱弱的說着,委屈巴巴的樣子加上生病的樣子,此刻感覺她脆弱的像一只枯草,風稍微大一點就會折斷似的。
好了,是吓醒的,不舒服,就閉上眼睛,再睡一會兒。林言輕輕的将被角掖了掖,醇厚的聲音被壓得老低,溫柔的聲音像主播在哄小孩子睡覺,充滿磁性與溺愛。
聽到這個聲音,祁夢再次閉上眼睛,聽到秦超令抱怨的說:林言,你什麽時候也對我們這麽溫柔一下就好了。她故意的變出溫柔的聲音,雙手握拳放在下巴上,眨巴着眼睛,撒嬌的看着林言,不料被木桓用手拍打了一下腦袋,如夢初醒,用惡狠狠的眼神盯着木桓,木桓咧了咧嘴,比出一個“做夢”的口型。
祁夢閉上的眼睛又緩緩睜開,她不敢睡,她怕睡着醒來,會忘記,忘記剛才那個好聽的聲音。她怕睡着醒來,空曠的房間裏就只剩下她一個人,她害怕,害怕聽不到聲音的醫院,也害怕嗅不到人身上的氣味,所以她不能睡,她要努力保持清醒,才會記得他們剛才擔憂的樣子。
想到這時,嘴角不由得被勾起,緩緩往上拉。
水,林言,我想喝水。祁夢微弱的氣息叫着林言,刺痛的喉嚨發出沙啞的聲音。
超令,水。林言輕輕的把祁夢抱起,把枕頭放在背後,理了理被子,接過秦超令手中的水,輕輕的遞到祁夢的嘴邊,半彎着身體,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倒入祁夢口中的水:慢點喝,慢點。
祁夢,你快告訴我,你是如何挨過一天的。木桓找個凳子坐下來,靠在祁夢的床邊,笑嘻嘻的說。
你知道不,你都快把你自己的衣服燒破洞了。
你會不會說話,是把皮膚燒焦了。
木桓與秦超令你一言我一語,你推我擠的樣子,祁夢看了咧嘴笑了笑,眯起彎彎的月牙眼看着他們,心中被一層暖暖的氣流圍住,頭也不那麽疼了。
林言一句話都沒說,就這樣定定的盯着祁夢,寬厚而溫暖的掌心,一直蓋在祁夢紮着針的右手上。
林言,你倒是說話呗,你這樣看着人家,怪難為情的……哈,夢。秦超令用手肘拐了拐身旁的木桓,示意他看對面看着祁夢發呆的那一張臉,連眼睛都不眨。
林言,林家大少爺。秦超令又伸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看傻了你。
林言如夢初醒,面帶微笑的解釋道:我在想現在幾點了。
切。又是異口同聲的一男一女,他們鄙視的看着林言,瞪大眼睛,白了他一眼。
我想起一個事兒。秦超令突然興奮的站起來,看着他們仨,眨了眨眼,手不停的搓着,身體也跟着舞動起來。
什麽事,讓你像吃了興奮劑一樣。林言擡頭望着他。
剛才,那個醫生好帥呀。秦超令放起花癡,雙手交叉,緊緊的閉上眼睛,将手放在下巴處,歪着頭。
什麽呀,人家已經60多歲了吧,你是怎麽看出來的,難道你的鬼魂穿越了。木桓扯着秦超令的衣服,用了力氣,秦超令一屁股就坐在了凳子上,伸手拍了一巴掌木桓的後背道:你眼瞎呀,我說的是後面來那個,挂吊水那個。
木桓與林言都相互搖搖頭。
等一下,誰問問他叫什麽名字呗!秦超令用眼睛掃過他們倆,他們假裝在做自己的事,并沒有擡頭,秦超令最後把目光看向祁夢,伸手摸了摸她的臉,可憐巴巴的看着她說:夢,你最好了,你問呗。
我不。祁夢咧着嘴,眼睛裏水汪汪的,毫無精氣神的反抗着。
夢,你最好了。秦超令把語音拖得老長,兩只手搖着祁夢,祁夢全身像是散架一般,骨頭都是疼的,那經得住她的摧殘。
秦超令。木桓用手肘拐了拐她,感覺像是一雙眼睛要将她刺穿一般,擡頭瞟了一眼林言,他的眼睛瞪得老大,惡狠狠的盯着秦超令。她的手迅速從祁夢身上抽回手,放在自己的膝蓋上,輕輕的拍打,用手肘拐了一下坐在身旁的木桓,瞪了他一眼。
兩人相視一笑,然後白了彼此一眼。
對了,你們餓不。木桓看了看手表,快到九點了,被秦超令那麽一問,肚子“咕嚕嚕”的叫着,木桓咽了一口口水,用手摸着肚子,急切的目光看着秦超令。
因為他們倆的錢都給祁夢交了醫藥費,身上一毛錢也不剩下,所以只能看着她。
你又有什麽幺蛾子,說。被林言看穿心事的秦超令拍了一下手掌,微眯的眼睛,露出潔白的牙齒,一臉的壞笑。
別無他求,我就要名字!
你要人家名字幹嘛,人家是上流社會中的貴族,你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林言說完一臉鄙視樣。
誰說的,我一定也會考進本科。
人家是重點大學,在讀研究生,還會繼續往上深造。
你怎麽知道。秦超令一臉的不悅。
剛才上廁所,聽見的。
那你們就是不餓喽,秦超令把雙手放在靠椅上,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态度。
餓,餓,等一下他來,我問,行不。木桓用手輕輕的揪着她的衣袖,把脖子伸得老長,用乞求的目光盯着她。
行。
這時門“嘎吱”的一聲開了,走進來一個彬彬有禮的青年醫生,他幹淨的臉上挂着笑容,用那雙迷人的眼睛望着靠在病床上的祁夢,走到床邊,伸手遞給她一支溫度計:最後量一次體溫,看看燒退了沒。說着擡頭看還有大半瓶的吊水,伸手将挂在吊杆上的滑輪放慢,點滴變得更慢了。
這瓶吊水快了會比較疼,慢一點好一些。他的聲音充滿磁性,溫柔的耳朵一聽,就會犯困。
謝謝醫生。祁夢閉了閉眼,看了看他。出于秦超令的提醒,祁夢好奇的看了那張臉,的确很帥,五官立體,輪廓分明,主要是他的眼睛很好看,幹淨又善良,但是拉得長長的眼角似乎被一層悲傷覆蓋。
的确是帥哥中的極品,祁夢這樣想。還是個學霸,将來一定是醫學界的人才,她為秦超令捏了一把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