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恐慌
大廳的沙發上空空蕩蕩的,前臺點着兩只高高的紅燭,火苗被風吹得往一邊歪斜,剛點上不久的蠟燭,從一邊燒開一條小溝,燃盡的蠟堆在高高的木桌之上,流得老長老長。小小的客廳裏冷冷清清,除了蠟燃燒的聲音,便只聽得見外面風的聲音。
婦人正在用一根木枝,輕輕的挑起稍彎的燭心,她用手推着老花鏡,燭光下的臉顯得更蒼老,每一條細紋都清晰可見。
這是林言和祁夢走的最後一家旅館了,如果再沒有房間,恐怕今晚就要風餐露宿了,
哎呀,小兩口運氣可真好,剩下最後一間房。她擡起老花鏡,打量着眼前被凍得飕飕發抖的兩個人,他們緊緊依偎在一起相互取暖。
只有一間了嗎。林言伸出冷得發紫的手,搭在前臺桌子上,祁夢輕輕的拽着他的衣服,縮着身子。
最後一間都是你們運氣好,下雨之前剛退的。老婦人剛說完,兩人四目相對。
平時旅客都是提前訂的房間,但今夜突降大雨,和你們一樣打算回去被攔下的旅客太多,還有啊,就是因為今夜的大雨,明早的日出,比平時都要美,大家也是沖着這個才住不下的。老婦人倒像是自言自語,說話的時候也沒有看他們,大概知道他們的顧慮,如果一直盯着他們看,小夫妻估計會不好意思吧。畢竟開旅館的人,每天都要面對很多形形色色的人,何種關系,出于何種原因,他們一眼看去便能猜出□□。
阿婆,明早日出真的很美嗎?祁夢放下了一絲防備,雙手搭在臺上,看着眼前的老婦人,歡喜雀躍。
阿婆都老幾十歲了,騙不得你們這些小孩。祁夢看了看林言,眼帶笑意。
明早啊,日出露臉,就可以照進你們的房間,不用再返回山頂,也可以看到美景。老婦人話音剛落,祁夢就興高采烈的說:好,就這間!
林言松了一口氣,他們之前已經問過很多家只有一間房的旅館,本來不用淋濕,就是因為要找兩間房,才會被淋得濕漉漉的。
林言已經做好淋着雨連夜趕回學校的打算,現在終于松了一口氣。
我帶你們上去。老夫人拿起鑰匙,吃力的從椅子上起身,雙手撐在把手上,可是前兩次都失敗了。
阿婆,不用,你告訴我們,我們自己去。祁夢伸手拿過老婦人手中的鑰匙,笑眯眯的看着她。
好,順着臺階往上爬,三樓右轉,最裏面的右手邊。老婦人用手指着臺階,若隐若現的光線,穿插着在□□上,互相交映。
好,謝謝阿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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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我後面,林言把祁夢拉在自己的身後,把手放在背後,緊緊的拽着,試圖着一步一步的往上爬。走廊裏隐隐約約的光,照着木式地板,一股淡淡的木香味飄入鼻中。
小心點,別摔了。祁夢不小心踢在臺階上,一個踉跄整個人撞在了林言的後背上。
到了,到了,到了。林言放開祁夢的手,拿出鑰匙開門。
打開門,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朝着東方的門,那一扇透明的玻璃門,挂着白色的落地輕紗門簾,身體在風中,大幅度的搖擺,棕色的木板砌成了牆壁上挂着兩盞壁燈,裏面發出隐隐的暖色光源,照滿整個房間。
剛才老夫人說,房間裏有備用電源,當時祁夢還不信,看到兩盞複古的壁燈,興奮的說:看來阿婆沒有騙我,那就是說明早日出一定很美。
兩人走到床前,看着眼前大大的木床,白色的被子上面搭着一條薄薄的毯子,他們看看床,再看看彼此,林言先發言說:你睡床,我睡沙發。說着指着靠在玻璃門邊的一個長長的沙發,從床上卷起薄薄的毯子。
外面的雨比剛才的時候還要大,打落在地上,發出聲響,風吹動外面高大的樹木,斜影掃射着他們的房間,一道接着一道的閃電,像是燈光,照到他們的臉上,蒼白。祁夢害怕雷鳴閃電,狂風暴雨,她雙手捂着耳朵,表情有些驚慌失措。
沒事,我在呢。
雷聲,雨聲,聲聲入耳……
他們脫掉被打濕的外套,坐在床頭,祁夢雙手抱着膝蓋,眼睛定定的看着外面,樹影不停的左右搖晃,落地門簾在風中,自由的飄着。
老天像是在故意逗他們,玻璃門旁的沙發,早已被雨水打濕,這是這屋內除了那張床唯一能睡的地方。
祁夢從小就害怕雷鳴閃電,刮風下雨。
那是很久以前,祁夢的記憶已經不是太清晰了,只模糊的記得那天夜裏也是下着大雨,打着雷,大風吹得連門都不敢開。
她同三個小表妹坐在沒有燒火的房間,似是煤炭燒完了,家裏不怎麽亮的黃燈泡,也因為打雷燒壞了。看家的三條大白狗站在屋檐下,朝着黑洞洞的雨夜,拼命的嚎叫,沒有間隙的停下。
吵架甩門而出的二舅媽,天還麻麻亮的時候就走了,至今未歸,黑夜降臨,開始打雷,飄起小雨,二舅也出門了,什麽也沒有帶,只帶着一張鐵青的臉,與焦急擔憂的神情,順手的雨傘都來不及拿,神神匆匆的出門。走的時候,他站在門口前,轉頭對着年長的祁夢說:夢,妹妹就交給你了,好好看着,我去找找你舅媽,一會兒就回來。那時小表妹還是一個襁褓中的嬰兒,離了母親就會哇哇的哭,睡醒之後她一定會哭鬧。
之後,阿公,阿婆也頂着大雨出門了,雖然風稍微刮得慢了一些,但雨還未停下,他們忙活回家,滴水未進,聽祁夢說完,便出門了,走的時候依然是急急匆匆,慌張的表情。祁夢害怕,害怕他們在黑夜裏尋一個不知去向的人,沒有燈,手中唯一一把用電池的手電筒都快用完了,光線已經弱得只能看見眼前的路,黃土的山路已經被大雨打濕,浸泡,一不小心就會摔跤,體弱多病的阿公是沒有力氣與大自然的災難糾纏的,他最近胃病又犯了,整個人都消瘦了許多,倘若雨不停,風在起,光在黑暗中失去,該怎麽辦。
這一分鐘,祁夢是恨的,恨她的舅媽總是這般任性妄為,不顧及家人的安全,把對她用不完的關心,當成仇敵,不停的折磨,消遣。
雨聲不停,帶着陣陣吹過的風,方向總是在一處打響。灰色瓦片嚎叫的軀體沒有間隙,依稀聽見風聲與它糾纏,屋內擺在地上的水盆,排成長長的隊伍,被漏下的雨水打的滴答滴答響,時快時慢,像一首帶着節奏性的,激昂人心的旋律。這時,內屋帶着陣陣低沉的聲音傳來,由弱變強,是小表妹醒了。瞬間聲音由哼哼聲變成尖叫,三個還不知道如何去抱一個軟綿綿小嬰兒的孩子,手舞足蹈的站在床邊,她們抖動着面部肌肉,焦急的只能面面相觑,無從下手。
夢,你抱抱三妹吧,她哭得好難受呀。站在祁夢身邊的女孩,用手輕輕的扯着她的衣角,眼睛死死的盯着哭得停不下來的老三。
大人說,妹妹還沒有骨頭,軟綿綿的,阿婆說會傷着老三的。小祁夢的眼中帶有一種無法勝任的神情,呆呆的看了一眼身邊的老大,在轉頭看着嬰兒,她輕輕的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臉,嫩嫩的,像水一樣,感覺只要輕輕一碰就會碎掉般。嬰兒在感受到手的溫度時,哭聲停止了,還不怎麽睜得開的眼睛看着眼前的場景,一動不動,小嘴一開一合,小手在空中不停的抓着。
老三不哭了。三個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視而笑,小祁夢幹烈的嘴唇像開出花來,笑起來的時候,嘴唇流血了,像一朵絕望的希望之花,在黑暗之中拼命的綻放。
這時屋頂的雨聲似乎也小了,風聲停了,可是出家的人至今未歸。
夢,你說我媽媽去哪兒了,爸爸,爺爺奶奶知道嗎。站在小祁夢身邊的女孩,擡頭望向比自己高出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