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淩荷善只好安慰自己:“畢竟直覺比文字都早,更不用說那些裝訂成冊的學說理論了。”
有些事在邏輯和常識上不合常理,大腦卻能意識到不對的地方。她望向更遠的地方。
是像坦桑石的一樣漂亮的海水,遠處仿佛沒有邊界。海水中浮着淡藍的水母,他們在日光暗淡、太陽落山時會發出幽藍的熒光,就那樣照亮海岸線。
淩荷善呆滞地拿出平板。如果是單機游戲,也許還……好?手機文件夾裏上有張緩存截圖,應該是哪次看長圖時殘留的。時間是兩周前,玩家總結的公告彙總。
尊敬的玩家:自單機游戲荒蕪之城公測起,玩家好評如潮,項目組特此向所有開服玩家發放免費住宅·隐蔽。新增百家姓功能,起名同時能達成NPC眼中的“姓名”與“名”成功,免費贈送寵物随機·六。
尊敬的玩家:新增家具交互、種植與手工功能,玩家可自行制作外觀裝備。
尊敬的玩家:本次更新免費添加特殊事件觸發概率。(玩家備注:這一周的大事件,第三方平臺擅自制作破解包并上傳)
尊敬的玩家:本次更新添加可攻略NPC。(玩家備注:本月項目組組長個人號被扒出,私人內容中只有“我看着自己游戲的破解版,那個感覺你們懂嗎”與游戲有關。)
下一條的時間在半年後。是單機游戲項目組的致歉,游戲關服務通知。将本游戲人物、劇情,授權給……
淩荷善玩的手游所屬的那個大公司。它們是同一個游戲,只是将單機的設定拆碎改為聯機,每次更新都會加載新內購禮包。
世界觀新舊設定融合後,荒蕪之城是哪種世界觀?最糟糕的是另一點。游戲裏的非玩家角色,他們在特定情況可以攻擊玩家。那段時間“保護令牌”上線,按月付費,重傷時次數可累加換取保護期。淩荷善從未對游戲進行這樣深沉的思考。她甚至開始查找游戲流水和成本,希望官方能當個人。在游戲裏當努力求生的韭菜,和在真實的空間當沒有保障的韭菜,這能一樣嗎?
男孩很快就提着鮮魚和青椰子來找她換東西。聽到敲門聲,淩荷善只好先下樓。
“椰青好新鮮。石斑魚不錯,”她的注意力被轉移到食物上,“還有椰子。我拿什麽換?”游戲裏的石斑魚品相這麽好?也對,除貝類外的魚都能換取資源,貝類食材便宜還是因為掉落珍珠,用落率不到千分之二的道具騙玩家活躍在線。
男孩晃了晃手裏的魚:“水晶就行哦。以物易物也可以。”
淩荷善陷入沉思。水晶不能随便拿出來,這小孩怕不是在詐她。
“我水晶也不多,”淩荷善回到貨架旁,“哪種你肯換?說來聽聽,指不定這鋪子裏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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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看向雜亂的地面:“用布料?看起來下一次才有。食物或玩具都可以。”
淩荷善看向雜糧中的小包大豆。至于玩具,游戲裏的玩具就是擺件,用水晶氪金都很難買到。
她眯眼看向這男孩:“你會不知道玩具多貴?精致的玩具水晶都買不到,多數人還不得溫飽呢。”
男孩不僅毫不愧疚,還向大人撒嬌:“姐姐你給我一個嘛!”
淩荷善當場給他做了個粗制濫造的風筝。以物易物就這樣完成,她回到樓上吃得還算開心。在知道不會餓死或出事故後,鹹魚玩家的內心極其平靜。很久以前,這種生活狀态人們稱之為“社會動物的做夢行為”。房租、水電、安保,還有食物與醫療問題,一切都證明人只能在人類群體中生存。
淩荷善含笑躺在床上。想和人說話就與NPC換東西,想感受人煙氣就看看樓下的市場。反應來都來了,煩惱也沒用,不如攤平在床上享受。
她這樣想着,把床頭的毛絨電子狗抱到懷裏。電子狗很乖,舔了舔荷善的手。舔了舔……
淩荷善把電子狗抱起來。電子狗原本只該有模仿叫聲的功能,更不會長出活物的舌頭。
手心裏巴掌大的小奶狗眨眼看着她。很快,儲物間突然響起凄厲的鳥鳴。淩荷善有種不太好的預感,抱着小奶狗直接跑進樓下的儲物間。
打開門,她正對那面牆壁。牆上有裝飾用的仿生鳥,它們的腿上自帶鐵絲,很容易被固定在藤蔓上充當牆景。仿生狗只是被粘在毯子上,鳥就不一定了。最大的那只鷗鳥腿上的鐵絲——是直接穿過去的。
鮮血滴落在藤蔓植物上,把牆壁染成兇殺現場。小海雀還好些,只是被鐵絲捆住了。淩荷善此時慶幸自己沒多買規格大的鳥,不然還真忙不過來。
處理好海鷗的傷口,淩荷善呆滞地望着一團亂的真假綠蘿。假綠蘿是紅薯葉,蔬菜供給勉強解決了。
就算鳥能出去覓食,這巴掌大的小狗怎麽辦
她知道自己的計劃改變了。
而男孩離開這一帶以後,徑直走向海灘。擺攤的漁民沒想到他會回來,欣喜過往地接過那袋大豆。
漁民捏捏豆子,看起來很滿意:“不錯,總算能換口味了。一捏就知道這些豆子能留着當糧種,主城裏別說豆子,連蔥都不會帶着根須售賣。誰家裏有種子,認識的人都會去求幾顆,只求以後不受那滿地找野蔥、攢錢去主城的罪。”
旁邊微胖、精明活氣的漁具商放下漁網,也想沾光換幾顆。
她叉着腰說:“高義都這麽說了,我就求你勻我五顆。高義小哥剛不還買了漁具?算我阿蘇送你的。”
淩荷善抱着自家寵物,心情複雜地看到他們的對話出現在游戲談話欄。
可惜她不知道,有一段對話自己沒聽到也看不到。
阿蘇看向身前的小山,忍不住問高義:“小哥,你說那位小少爺進山怎麽找得到豆子?這一帶哪能長出這些,有海蛇就算了,漲潮後只會被淹沒。之前也沒人敢去那裏。”
高義撓撓頭:“這我哪知道,許是向那邊走,将家裏帶的豆子掏出來?主城的人出來向來小心我們。”
他一仰頭,看到的是浸泡在海水中的淺灘。再向上……是足有十米高的懸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