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這裏是阿蘇休息的單人小屋。從窗外看去,樓下正是城外。
淩荷善看了一眼外套的紙樣。她又看了一眼。
沒看懂。
布料像是機器織的胚布,布紋常見卻漂亮。阿蘇平時怕不是自己染色,才準備了這麽多本色的棉料絲料。染色的布料零碎得多,不像能裁制好成衣的樣子。
不同類型的衣料适合不同的剪裁,淩荷善還真看不出這些能做什麽。
阿蘇只看一眼就想做件中袖的馬甲外套,可她身上的通訊器突然響了。與其說是通訊器,不如說是老式對講機。
她捂着對講機嗯嗯幾聲,一聽就是在應付上司。
“也許沒必要——好吧,好吧。這樣就很好,您的意思我明白了。”
阿蘇放下對講機,向淩荷善道歉:“抱歉,我還有工作要忙。不過有和你身量相近的成衣,你喜歡深色的淺色的?”
淩荷善答道:“深色的。”
阿蘇取出一件藍色的束袖寬松風衣,布料有些像帳篷布。這件衣裳适合應付春季的天氣變化,只是還沒完工加上衣袋與排扣,比起這個世界的外觀更像現代休閑服。
她們同時出門。
無名看着屏幕,把箭頭放在剛取消昵稱的“想當海豹也是罪嗎”頭上。巡邏的士兵向她射出短箭,金屬刺破皮肉的時候入侵者消失了,只留下短劍紮在地面。
半分鐘後,“想當海豹也是罪嗎”重新出現在原地。
“抱抱我我肝的好累”迷惑地直摸頭。
她問剛複活的好友:“你接限時任務了?怎麽不說一聲,防禦技能都沒點開。這種好躲,直接用潛行匕首就能打開。你走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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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換到主城區競技場混亂區。随便找一個入侵者更多的地圖。”無名說。
下一秒,金屬彈把混亂區的玩家掃射一片。這些人很快就刷新複活,少數人還在問對方怎麽不上線。
無名聽着“他下線睡覺了,說被鬧得心情不好”,終于有一個清晰的猜測。入侵者不是能複活,而是真正的軀體不在荒蕪之城。他們的意識在某個操縱木偶一樣的身體,所以才不會覺得疼痛與疲憊。
荒蕪之城在很久以前是世外桃源。這裏本該有更好的未來,布匹與綢緞只是點綴。食物早已能滿足城民的食用,還能省下不少給人們做零嘴。蒸汽機也早該有更高的效率,甚至直接被淘汰。
在入侵者到來以後,荒蕪之城變了。他們只能食用老舊的設備,食物與布匹更要給入侵者準備,算入“不值錢的雜貨市場”。四季變快,這不僅意味着城民只能加速耕種,還要不斷為入侵者提供廉價的材料,只是為換取來源不明的“水晶代幣”,讓入侵者買到更多破壞城市的道具。
無名沒給自己取名字,因為他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是否會被他們标記。他耗盡一切,只是在城中取代一位入侵者,獲得了入侵者的渠道。
城市終于可以自我修複。但是富足永遠成為回憶,就像他幼時那樣。
村民将稻米做成甜酒、果農與漁民将水果和鮮魚曬幹,他們在主城換取所需之物後,還能再買些看着華而不實卻有趣的東西。
無名小時看大人跳傩神舞。
“以前我們就在島上,”素不相識的村民對他指着人群,“前些年陸續有糟海難的人,島上才有蒸汽機之類的機器。不過機器織的布沒靈氣,如今大家只能找着會刺繡、打絡子的,木匠漆匠也少了。”
無名耐心聽完,這才問他:“傩神舞是做什麽的?你這面具看着陰森吓人,真有人買麽。”
“祭鬼神驅災疫的面具怎麽不吓人,”村民沒好氣地把面具扣在這小孩臉上,“還沒做好,不過小孩子戴的與大人戴的也不太一樣。也不知以後還有多少人記得,島上祭拜逝者,也就能湊齊四果。”
他不再想過去,看向阿蘇身邊的荷善。當年在那個海嘯的雨夜,無名找到了一件奇怪的雜貨店。
這家店像入侵者開的。店主好得不像那些人,比他見過的大姐姐還親切體貼。知道她開口說話,無名才意識到問題所在。
入侵者那時以為自己在原來的世界。她像擔心身邊的人一樣,讓還是個孩童的自己躲在店外。擔心他會不會凍壞,是否缺少食物充饑。
無名以為荷善已經死了,才在之前按島上舊俗給她四果。現在看來……
荷善是入侵者,她甚至可能還活着。一定是某種狀态讓荷善介于二者之間,才會看起來與普通城民一模一樣。
“也許你能醒過來,不用謝。”無名讓人選擇第一種武器,對準了荷善。
主城裏有無數灰撲撲的信鴿,按照設定是城主一家飼養多代的寵物。策劃聽取玩家的建議,早在去年就把信鴿加入氪金寵物欄。淩荷善與阿蘇走進主城。她們之前都在城外與主城的“城牆”之間,現在才進入真正的主城。
不過這和荷善有什麽關系呢?她就不氪。早在買這個單機游戲時,淩荷善就已經完成了官方期待的付費。至于游戲換頂頭上司變內購,平民玩家無法完成內購游戲的期待有錯嗎?
與新角色解鎖的折扣價三十元封頂不同,內購游戲的特色明明是128和648買個空氣。買一個禮包覺得值,下一個更值,然後斥資巨款變死宅。這還沒完,下一個活動不氪金,尊敬的玩家依舊是孫子。
這時一直飛箭劃過她的胳膊,血液像雨一樣澆她們一身。失血過多讓淩荷善頭暈,都顧不上喊疼就倚在阿蘇身上。
淩荷善惆悵不已。她有點想回現代,就算是新開那家焗飯也吃得下。老板經營不善,廚師跑路、店員在被拖欠工資後恨不得拿白眼對他,現在他店裏就一個人。店主兼具大廚、服務員,對每個敢進店面的人都充滿期待。現在想來,不就是在店裏花很多錢嘛。自己破財免災,幸福兩個家……
阿蘇在與對講機的另一旁說什麽,可在此之前她就給荷善包紮傷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