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畫
镂空花紋的隔窗,透出一夜的燈火搖曳,滿樹的月光,就這樣灑落着一整夜無眠。第二天,春雨綿綿,溫未瑤站在門口,斜斜的細雨,一片迷蒙之中,隐約可見飛燕斜飛。一夜無眠,可是溫未瑤卻未覺得倦意,她剛走出,柳姨娘院子裏的丫頭趕緊從身後替她打傘,溫未瑤接過傘,不做聲的走了。
繡花鞋很快就打濕,回到自己院子的這條路從來也沒有覺得有這麽遠,曾經十分熟悉的路,此時此刻竟然變得陌生不已。
溫未瑤想起,就在這所飄搖的将軍府裏面,她曾經經歷過什麽?她曾經是智慧無雙的女子,傾世之姿曾引得多少人折腰?她守護着當時弱小的自己的時候,又在想什麽?是不是上天都會嫉妒天生紅顏,竟然讓年輕的柯氏早早的香消玉殒。
府裏的事情,一時半會是解不開頭緒了,她換了身衣服,吃罷早飯就趕往南親王的木屋。綠桃和綠桐都很是擔心,可是溫未瑤無意解釋,獨自一個人離開了。
正午之後,早上的細雨暫停,空氣中氤氲着的盡是濕潤的氣息。
溫未瑤倒是沒想到,來到木屋的時候,居然看見南親王。他負手站在木屋門前,看起來似乎等了不少的時間。
他身着藍色軟鍛,腰間還有白色絲縧,雖然有一些露珠沾染在身上,他卻淺淺的笑着,毫不介意。溫未瑤正從樓梯往上走,看見南沂柏的身上似乎有了一層淡淡的光暈。午時的陽光,或許沒有太多暖意,但是卻暖暖的刺在臉上,很是舒服。
他始終都是滿臉的笑,溫未瑤耳朵一紅,低着頭走到他身邊。“我猜着你今天應該回來,早早的就過來了。”溫未瑤道:“既然來得早,為什麽不進去,在外面方才還下雨。”她自然是能夠察覺出來自己臉上的一陣泛紅,只能越發的低着頭。南沂柏忽而笑出聲來,他很少見到過溫未瑤有這樣的神情,雙眸緊緊看着她。直到溫未瑤無奈,別過身去,南沂柏知道她臉皮薄。
但是這樣一來,南沂柏卻笑的更加燦爛,“今天來得早,本想着可以給你摘一些花,可是一直等你,就忘記了。”溫未瑤臉頰泛紅,只能嬌聲罵道:“倒是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南親王也以打趣我為樂了。”南沂柏臉色一曬,說:“未瑤,私底下你盡可不必拘束叫我親王,我們倆之間想來也用不着這樣的虛禮。”
溫未瑤聽罷,心裏一陣暖意,卻也只是笑過,随後往木屋走去。紅袖正在屋子裏吃東西,見兩人居然一同前來,甚是驚訝。
“小姐和南親王可吃過東西了?紅袖這就去再弄一些吃食。”溫未瑤打斷她,讓她繼續吃東西“你且繼續吃着,我在府裏已經吃過了。”
南親王倒是不說話,又随着溫未瑤去了後院。木屋的後院紅袖的搭理之下,種了不少蔬菜和草藥。
溫未瑤對草藥不甚了解,但是想起将軍府裏情況,不由得心生憂慮,一時怔住。南沂柏看她如此,知道她只怕又是在為将軍府裏的事情煩心,可是他現在偏又見不得溫未瑤皺眉。遂走到她身旁說:“盯着着藥草看作甚?莫不是能看出花來?”溫未瑤嘆道:“要是我能看出什麽來,就好了……”
停了雨,院子裏的石凳也幹了,溫未瑤想起這屋子裏似乎還有幾本醫術,随手拿過,閑閑的翻看着。
暖意上了起來,陽光隔着薄雲照射在人身上,格外舒服。紅袖在石桌上點了檀木香,一點點溫柔又熾熱的氣息裹在濕潤的霧氣中飄搖。
這檀木香氣在清新的雨後,越發沁人心脾。南沂柏坐在溫未瑤身前,倒是心情大好,想要作畫紅袖在一旁磨墨,他執了畫筆,不時擡眼看看溫未瑤。溫未瑤起初還有一些不自在,後來仔細研究醫書,倒也沒注意南沂柏的目光。溫未瑤随手翻到了最後一夜,可是這本醫書中只說了一些傷寒論,并沒有提及疫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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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未瑤有一些失望,此時一縷淺淺薄霧自她眼前飄過,溫未瑤擡眼看去,檀木香一點點的從熏籠裏浮出。袅袅婷婷,若舞似靜,不時的還被微風吹的搖搖欲墜,十分惹人。溫未瑤也終于放下心來,原本緊繃的神經終于放松下來。
她将醫書遞給紅袖,此時正好南沂柏停了筆,溫未瑤走上前去,只見此畫精細,色彩融合,纖毫畢現。
不禁感嘆:“早就聽聞南親王畫工精湛,如今一見,果然名副其實。”
南沂柏站在她身邊,她的頭發被風吹的一絲缭亂,有一縷滑過他的臉頰,只覺得癢癢。
南親王看着她的側臉,她的臉這麽小,皮膚真白,眉眼如畫,說的就是她這樣的風華之姿吧。溫未瑤生的一雙杏眼,圓潤靈氣,微微眨眼,仿佛是春風細雨,打亂了一片春湖。
南親王略帶遺憾的說:“只是可惜了……”
溫未瑤問:“南親王此話從何說起?”南沂柏指着畫中的女子說:“美人美則美矣,卻只是皺眉苦思,毫無爛漫之氣。”
溫未瑤繼而嘆氣,說道:“這府中近幾日的事情,都發生的太過倉促,容不得我展顏。”南沂柏放下畫筆,做傾聽之狀:“要是未瑤不介意,本王可以看看能不能幫到你?”溫未瑤看去,他的雙眼仿佛是滿天星辰,閃耀着光芒。
“王爺,還記得你母妃嗎?”南親王一怔,他倒是沒想到溫未瑤會問這樣的問題,他仔細想了一下,說:“本王很小的時候就離開母妃了,一直在太皇太後身邊長大,後來懂事了,卻又只能出宮建府。見母妃的時間總是很短,她去的早,我只記得是一個溫柔的人,小時候,時常會偷偷來看我。”
南親王回憶起來過往,并沒有太多情緒,平淡的仿佛是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他自小在宮裏長大,知道宮裏的這些規矩,而當時的他,無力反抗,只能順從。溫未瑤喃喃的說:“原來,南親王的母親,也是一個溫柔的人。”
溫未瑤忽而覺得自己比南親王幸運了不少,至少自己曾經有母親陪伴的一段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