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君令歡被段十四送回營帳時,太醫已經候在那兒了。
君令歡傷得并不算嚴重,但腳踝還是腫了起來,撩起裙擺時,紅腫的一片,看上去頗有幾分駭人。
君令歡又疼又怕,小心翼翼地看着太醫。
這樣的扭傷,在太醫看來頗為簡單,只需正骨後塗抹些膏藥就能好。
比較棘手的,是這個怕得不停發抖的小姑娘,和站在旁邊的那位虎視眈眈的廠公。
太醫後背上的冷汗都冒出來了。
正骨之前,他安慰君令歡道:“小姐不必擔憂,只是有些疼,很快就好。”
君令歡顫巍巍地點頭:“我不怕的。”
聲音都在抖,任誰都能聽出來,她怕得很。
站在旁邊的段十四有些煩躁。
這小姑娘是他完完整整帶出去的,又是在他的手底下被驚了馬,扭傷了腳踝的。
從他認識這小女孩兒時起,她就被周遭衆人衆星拱月地寵着,從沒受過一點委屈。
這次卻在他這裏受了傷。
段十四垂眼看去。
小姑娘坐在帳中的榻上,蜷縮在那兒,也不過小小的一只。
她似乎想強裝出一副不疼的模樣,但眼中閃爍着的淚光卻騙不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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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十四只看了一眼,就有些坐立難安。
他尚且不知,自己這樣的情緒,只是因為心疼,心疼這個整日跟在自己身後、滿眼都是自己的小姑娘沒被自己保護好,受了傷。
這是他從沒經歷過的情緒,讓他有些手足無措,最後只得将之歸咎于是自己辦砸了薛晏安排的任務,故而自責。
他想,待主子打獵歸來,自己定要去請罪。
即便主子不罰他,他也要按着東廠的條律,狠狠罰一罰自己。
似乎只有受了皮肉之苦,他堵在心口的那股難受勁兒才有辦法消弭。
就在這時,太醫戰戰兢兢地握住了君令歡的足踝,開始替她正骨了。
他手下方一用勁,便聽得君令歡一聲痛哼。
她努力地緊閉着嘴,試圖忍住,卻只将痛呼全憋在口中。
聲音不大,貓兒叫似的細微的一聲,卻可憐又懂事,聽得段十四心口一顫。
他擡眼看去,就見小姑娘忍了半天的淚水,吧嗒一聲掉了下來。
段十四覺得,自己現在,立馬就要去獵場上,向薛晏請罪。
他掀開營帳的簾子,便擡腿往外走去,步伐雖然利落,卻隐約有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這是一個從沒體驗過“心疼”這種感覺的少年難得地露怯。
君令歡原本就一直偷偷關注着他,小心翼翼地不敢發出聲音,也是怕他擔心。
不過,她的段十四哥哥一直站在不遠處,仍是一副淡漠冷肅的模樣,仍舊沒什麽別的情緒。
君令歡難免地有點小失望。
不過,她還是在心裏勸說自己,十四哥哥本來就是這般面冷心熱的人,剛才要不是他接住自己,自己摔得還要更厲害呢!
這般想着,君令歡的耳根又有些紅。
她忽然覺得,扭到腳的疼,不是不能忍受的了。
卻在這時,段十四哥哥走了。
她連忙将他喚住:“十四哥哥!”
段十四停住了腳步,背對着她。
君令歡拿手背擦了擦眼淚。
“十四哥哥,你去哪裏呀?”她嗓音軟乎乎的,還帶着幾分疼痛未消的顫抖。
段十四心下那股讓他坐立難安的堵勁兒,又嚴重了幾分。
他想立馬趕回東緝事廠的大牢裏,狠狠挨一頓鞭子。
他頓了頓,開口道:“屬下去向主子請罪。”
君令歡不解。
“去找五皇子哥哥請什麽罪呀?”她問道。
段十四仍舊沒回過身來:“辦事不力,理當受罰。”
……辦事?
君令歡愣了愣。
陪她一起去騎馬,是辦事嗎?
君令歡恍然想起了什麽。
她只知道自己今天掀開車簾時,段十四哥哥就在外面。她光顧着高興,卻沒有去想,是誰讓他到這裏來的。
君令歡眨了眨眼,聲音弱了下去。
“原來……今天是五皇子哥哥讓你來陪我的嗎?”她小聲道。
段十四聽到這話,心下的懊惱更甚。
“主子讓屬下保護小姐安全。”他道。
可他竟連這般簡單的任務都沒有完成,讓這個小姑娘在自己的眼底下受了傷,還這般疼。
君令歡的唇角卻漸漸地垂了下去。
“哦……”她小聲應了一聲。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了周三小姐的話。
“誰知道他為什麽對你好呢!”
為什麽呢?君令歡從來沒想過為什麽。在她的世界裏,對人家好就是對人家好,沒什麽為什麽。
就像五皇子哥哥對她的哥哥好一樣,要對誰好,那一定就是……喜歡誰。
至少,這個人是特別的。
君令歡的眼睛又有些熱,淚花控制不住地往眼眶上溢。
“所以,哥哥早就得到過五皇子哥哥的命令,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