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誰是誰的幸運 …
“我看過你的滑冰,你滑得很棒。索倫也曾和我說起過你,說你的天賦甚至不亞于當年的那修。”
說着這句話的時候,珈國冰協會長的臉上出現了可以稱之為慈祥的笑容。然而……卿越卻從他的話中察覺到了一絲異樣。
“索倫似乎也曾教過你?這麽說來,你還真是個幸運的孩子。那修和索倫,他們兩個都曾是我們珈國最優秀男單選手。他們是我們珈國的驕傲。就算是已經過去了二十年,世界冰壇上也沒能出現超越他們的男單選手。又因為那修在進入成年組之後只滑了兩個賽季就退役了,就連曾見過他們兩個同臺競技都可以稱得上是一名老冰迷最珍貴的回憶了。
而你,孩子,這兩名珈國的奧運冠軍竟然都曾教導過你。你知道這是一件多麽令人羨慕而又嫉妒的事嗎?我是說,在我們珈國,有很多天賦不亞于你的孩子,他們都希望着曾經的冰壇神話那修能夠教導他們。若是那樣,他們一定會做得比現在更好。”
珈國的冰協主席說着此番話語。他雖是一直都帶着那樣慈祥的笑容,卻讓卿越倍感排斥,甚至需要耗費很大的力氣才可以阻止自己去對着這位老者皺起眉頭。那種心情……就好像有人帶着微笑的面具要從他身邊搶走自己的親人一樣。
就在此時,卿越感到有人從背後将手放上了他的肩,給予他熟悉的力量。随之傳來的,是那修的聲音:“安德森先生,好久不見。”
聽到那修的聲音,卿越猛然回頭,只見那修的臉上依舊挂着他所熟悉的笑容。那修的出現顯然是那位珈國的冰協主席所未料到的。然而驚訝只是從那位安德森先生的臉上一閃而過,很快,他的臉上就出現了更顯親切的笑意。
“好久不見,那修。”
那修将手放在卿越的肩上,對不安的少年笑着搖了搖頭,而後擡起頭來看向這個曾經的熟人。
“很抱歉,安德森先生,只是我剛好聽到了你對卿越所說的話。我想,或許我有必要對您說一說我自己的想法。首先,我想您應該知道,我是一個執着于自己天賦,随心所欲的花滑選手。對于那些條條框框的規則,得分技巧,我都不屑一顧。
在遇到卿越之前,我從沒想過我還會與花樣滑冰再有什麽交集,更沒想過我這樣的選手可以去當一個滑冰教練。或許,我所能教給那些孩子的,甚至還沒有一個滑冰俱樂部裏的教練多。”
說着,那修垂下眼睫,自嘲的笑了笑。滑冰的技巧以及教授他人技巧的能力從來就不是對等的。那修的師兄索倫能成為一名在世界冰壇都享有盛名的優秀教練,是因為他對每一個滑冰技巧都有着細致入微的鑽研。他曾經失敗過無數次,又花了更多的精力去探究,探究自己為何會在那個動作上失誤,如何才能成功。
所有學習滑冰的孩子在上冰時遇到的問題,幾乎都是他曾遇到過,而後克服的。因而,他能夠教授別人滑冰的技巧。
而那修則與他截然相反。在許多的滑冰技巧上,那修幾乎是一氣呵成,從未遇到過問題。他對于他所重視的技巧有着獨到的見解和天賦般的感受,卻對他所不重視的部分不屑一顧。當他在世界冰壇上嶄露頭角的時候,他甚至無法理解為何總有那麽多世界級的選手在阿克的賽爾三周跳中失誤。
讓那修去教授別人滑冰的技巧,簡直就好像是讓一個密碼專家去告訴一個初中生,他的二元一次方程組該怎樣去解答。
看一眼就知道答案的問題,又讓他如何去解釋。
所以在那修十六歲的時候,他就曾和索倫說起過,就算以後如何窮困潦倒,他都不會去當一個滑冰教練。
想到這裏,那修嘴角揚起一抹笑意:“但我遇到了卿越。我從他身上看到了不亞于我的天賦,更從他身上看到了我所沒有的……對滑冰的執着。我認為他在花樣滑冰上能比當年的我走得更遠,做到我當年想做而沒能做到的。所以,我才會教他,無關國籍,無關年齡。
他是希蜀人我會教他,他是珈國人我會教他,他是普蘭登人我也會教他。 只要,他是卿越。”
說完這句,那修對曾會因他的勝利而激動歡呼的珈國冰協主席點了點頭,這便拉着被他所言深深震撼到的卿越離開了。
那一天,許多的聲音在卿越的腦中回繞不覺。
希蜀對他期望的語。
楚炫說着無論如何他們二人都要為希蜀奪得一塊獎牌的話語。
那個夜晚,阿列克在奧運五環下所說的,有關榮耀。
珈國冰協主席所說的話語。
以及……那修的一番,從未對他說起過的肺腑之言。
當天色漸暗之時,卿越并未有打開房間裏的燈,而是一人坐在陽臺的落地窗前,看着在這片城市之中漸漸亮起的璀璨燈光。
短節目開場時的那個失誤,以及……排在第四的比賽得分無不提醒着卿越,他再不能有任何的失誤了。可不知為何,那些聲音卻在此時弱了下去。仿佛電影中那位斯巴達三百勇士唱起的挽歌又在他的腦海中響了起來。
就在此刻,房間的門鈴響了起來。卿越這才從怔怔的失神中醒了過來,他立刻站起身來跑着開門去。
“楚炫,天都黑了才回來?我還等着你一起去……”
然而正當想通了什麽的卿越打開門時,卻發現此時正在門口等着的……并不是他所以為的那個人。
“請問您是……?”
“我是希蜀冰協主席的秘書,葉達。在比賽前打擾到你我感到很抱歉,請問我可以進去嗎?”
“當、當然!”
未有想到冰協的人會在此時拜訪,卿越顯然還沒緩過神來。在對方說完話之後才猛得反應過來的把人請了進去。而後急忙倒了杯冒着熱氣的紅茶給那位自稱葉達的男子。
卿越與楚炫不同,他幾乎從未和希蜀冰協打過交道,關系不冷也不熱。又或者說……在卿越的意識裏,三年前的初生牛犢不怕虎,令得他曾在三年前得知自己不能前去世錦賽之時冒犯過冰協的權威。
雖然那一年的他成功的在世青賽的長節目上跳出了幾乎已成絕跡的四周跳,并因此而獲得了冠軍,但疙瘩終究還是會被人記住。
因此,卿越總覺得,自己與冰協的關系雖不是勢同水火,卻也好不到哪兒去。只是在上個賽季他以黑馬之姿獲得了世錦賽的冠軍之後,他們之間的關系才算好了些許。起碼在那之後,冰協的官員開始在公開場合稱贊他了。
但即使是如此,他還是在看到冰協所派來的人員來到自己的宿舍時感到驚訝不已。這便在把茶遞給了葉達之後有些局促不安的坐在沙發上等待對方表明來意。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我還是叫你卿越吧。你的年齡和我的兒子差不多大小,稱呼你的時候還要加上先生這兩個字,實在是讓我感到很不習慣。”
這名意料之外的客人并不似卿越記憶中的那些冰協官員那般不茍言笑,而是在表明來意之前溫和的笑了笑,說出如此一句,令得卿越頓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當、當然可以。其實我今年才十九歲,聽到有人喊我卿越先生的時候,我自己也覺得很別扭。”
“那樣就好。其實,主席先生今天本來想要親自來一趟的,但怕弄得太正式了,吓到你了反而不好。我今天的來意是……代表冰協向你轉達我們的一個态度。”
說出此言的葉達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這個脾氣溫和的男人顯得有些無奈。似是并不想來此走一趟,為冰協做這個說客,說出此番可能會幹涉到卿越所做重要決定的話語:“本來,冰協是不應該插手本國選手的比賽節目的。可……你也應該知道,你和楚炫現在已經是希蜀花滑男單項目上的支柱了。你們兩個,是這個奧運賽季上我們希蜀在男單項目上最優秀的選手。
全國都知道,如果今年希蜀會在奧運會的花樣滑冰男單項目上奪得一塊獎牌,那麽,這塊獎牌就一定是你們中的一個奪得的。
可現在……短節目過後,你以兩分的差距落在科內斯的後面,排在第四位。楚炫就更是排到了第七的位置。
在這種情況下,可以說你已經是我們希蜀今年在奧運會上唯一的希望了。所以,主席先生希望你可以慎重的考慮一下你的長節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