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暴怒不足以形容我返回城堡時的心情。出生至今,從來沒有一個人敢如此對待我,哪怕是父母。但那還不是全部的原因,除了生那個金發男人的氣,我還恨自己不争氣。我居然在疼痛中感受到了一絲難以言喻的快感,大概是禁欲太久了。
“那個馬夫是誰?伯爵先生的什麽親戚嗎?”我問管家。他是我在潭澤莊園見到的第一個人,可我居然到現在還不知道他的名字。讓我想想,對了,那是因為他并未在我面前介紹自己。我可是自報家門了,即使是化名。
“你說尼克?”管家似乎聽到了一個笑話,“你錯了,梅恩先生,女孩可能會覺得他英俊迷人,但他就只是個馴馬師而已。”
“或許,他很受伯爵先生的重用?”
管家斟酌了片刻,“他倒是高地數一數二的馴馬師。”
難怪氣焰嚣張。
我找管家要來紙筆,給艾萊斯泰爾伯爵寫了一封信。
“尊敬的艾萊斯泰爾伯爵先生:展信佳。閣下現在一定在努力回想,自己究竟在何處見過這個約翰·梅恩。在下得替你省點力氣。盡管我萬分期待與你相見,但事實是,我倆未曾謀面。我是倫敦人,在蘇格蘭巡游已經一個月了,一場暴風雨引起的意外讓我不得不暫時借住在閣下府上,唐突之處請閣下多多包涵。雖然潭澤莊園并不在我規劃的游覽線路上,但毫不誇張的說,從一開始這兒的美麗和古樸就深深的打動了我。我現在的心情就像是在路邊撿到鑽石的珠寶商。我從管家的口中得知,閣下熱愛賽馬,我參觀了你修建在丘陵上的馬場,絕對是國內一流水準,真遺憾你不在府上,否則我們一定會有許多共同話題。本來,我預計在今天離開,但尼克,閣下府上一名優秀(寫這個詞時我諷刺的笑了)的馴馬師告訴我,我的挽馬傷到了腿,需要休養。看來,我只能再多叨擾幾日了。謹以此信表達我最誠摯的謝意。”
我拿筆尾點了點下巴,加上一行,“另外,尼克似乎對我有所誤解,在成信之時,我仍然感到震驚,他對我使用了武力,并且将我趕出了馬廄。我完全相信他有充足的理由這麽做,或許是我無心破壞了某種約定俗成的規矩。不論如何,我在此向閣下致歉,并保證類似的事情不會再度發生。一千一萬個感激,祝君愉快,潭澤莊園的不速之客,約翰·梅恩。”
我的信沒有石沉大海。幾天後,回信乘着銀托盤來到了我手中。
信紙是10盎司純棉紙,我有一本手工印刷的《聖經》,就用的這種紙。憑着對紙張的熟悉,我敢說不論艾萊斯泰爾伯爵先生的在格拉斯哥的産業是什麽,他一定從中撈了一大筆。
正當我小心翼翼的揭開火漆的時候,會客室的門打開了,一個人大步流星的闖進來。
“原來你在這兒,梅恩先生。”
是尼克。他在我面前站定腳步。
我連忙将信揣進上衣內口袋,躺進椅子裏,假裝用開信刀修剪指甲。我不明白我為什麽這樣慌裏慌張,像是被逮個正着的小偷。或許是因為——我用眼角的餘光觀察了一下,金發男人垂在身側的拳頭緊握,綠眼睛裏冰冷的憤怒像烏雲翻湧。
就算下一秒,他沖上前揪住我的衣領照我的鼻子來一拳,我都不會感到奇怪。
“找我有事?”我漫不經心的說,确保他看到我手中的開信刀,一件趁手的小武器,以免他做出任何盲目之舉。
“你這幾天為什麽不到馬廄來了?”尼克問。
顯然他已經忘記了自己的無禮之舉。要麽心太寬,要麽腦子太小。
“抱歉,”我擡起視線,“我的前蹄受傷了,需要休養。”
他盯着我,臉上的憤怒逐漸轉為鄙夷,“梅恩先生,如果你對我存在任何不滿,直接來找我,任意形式的決鬥我都樂意奉陪,但告密是卑鄙小人的行為。”
想到揣在我內口袋裏的信,我感到一陣得勝的喜悅,伯爵先生一定給予了他某種程度上的懲罰。
“我完全不懂你在說些什麽。”裝傻充愣是我的強項,“我很欣賞你的大膽。遺憾的是,作為一名貴族紳士,我不會卷入任何自降身價的決鬥。”
突然的沉默讓我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家裏還以為我在尼羅河與熱病和鱷魚作鬥争呢,我不能讓母親知道我偷渡到蘇格蘭來了。
“你是一位貴族紳士?”尼克懷疑的打量我。
我左思右想也沒有想出補救之策,索性承認了,“是的。”反正,我用的是化名。
談話陷入了僵局。尼克舉棋不定的盯着自己的腳尖,而我則失去了冷嘲熱諷的興趣。我何必跟一個下人斤斤計較呢?這才是自降身價。
最終,尼克擡起頭,“對不起,梅恩先生,從你的舉止和談吐,我本應該看出來。”
“我接受你的道歉。”事情是該告一段落了。
“明天到馬廄來,姑娘們想念你。”尼克說,突然壓低了聲音,“并且,明天會有一項特殊的活動,我想你一定會喜歡。”
我從他似笑非笑的神情嗅到了一絲可疑,“謝謝你的好意,但我想還是算了,要是姑娘們恢複好了,我就準備上路了。”幾天來,促使我待在潭澤莊園的唯一理由是艾萊斯泰爾伯爵先生的歸來,既然他分身乏術,我想還是盡早離開的好。我有種不好的預感,尼克是個危險分子,繼續和他糾纏下去會得不償失。
金發人的目光閃動了一下,“不等伯爵先生回來?”
“社交季我們會有機會見面。”
尼克考慮了片刻,“我還是算上你,就當是餞別禮。”
他的語氣令人難以推辭,我點了點頭。
接着,似乎他的存在就是為了令我吃驚,尼克突然向我彎下腰,抓住我的手腕。
他溫暖撩人的氣息拂過我的臉頰,我一陣戰栗,差點暈倒了。他的綠眼睛像圈套,牢牢抓住我的眼睛。我可以感覺到我們的視線在空中膠着。
我不能說話,不能移動,因為如果按照本能行事,我現在應該捧着他腦袋狠狠的吻他了。真奇怪,他說話那麽讨厭,嘴唇看上去卻如此可口。
“小心割傷,梅恩先生。”他自我手中拿走開信刀。我本不願令他輕易得逞,但身體卻使不上一絲力氣。
“明天早上九點,我等你。”尼克靠在我的耳邊叮囑,離開了會客室。
好長一段時間,我癱軟在椅子裏,腦海回蕩着他低沉的嗓音,清晰的感覺到每晚折磨我的沖動漲滿身體,令我快要炸裂開來。
他是我的同類嗎?正因為此,他才想方設法把我留在潭澤莊園?
我想起莊園主人的回信還在上衣口袋裏。
“親愛的約翰·梅恩先生:你的來信是繁忙中的驚喜。你對潭澤莊園的稱贊令我感到格外榮幸。雖然我們未曾謀面,但從你的來信中,我能夠感受到你是一位彬彬有禮、熱情真誠的紳士。我多麽希望此刻能與你一道欣賞這顆光彩奪目的鑽石。原本,我應該在收到來信之際就動身,可惜格拉斯哥尚有些許未盡之宜,因此給耽誤了,謹以此信向你致歉。我為你的挽馬感到遺憾。不過我确信尼克會照顧好它們的,畢竟,他這一輩子也就幹得好這一件事情了。他的粗魯無禮令我乃至整個莊園蒙羞。你是我尊貴的客人,我已交代管家對他嚴加約束并向你賠償他造成的一切損失。尼克應該在這封信到達莊園之時向你致歉。不論如何,請告知我此事的最終結果,我十分挂心。潭澤莊園的大門永遠向你敞開,別說幾日,盡管想待多久就待多久。事實上,我也盼望你多待一段時間。等忙完手頭的工作,我會盡快趕來與你相聚。你能為我将行程順延嗎?你真誠的朋友,艾萊斯泰爾。”
難怪尼克如此生氣,管家一定教訓了他一頓。
這位高地伯爵僅憑字跡就征服了我,我決定将行程順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