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黎明即将來臨之際,我終于沉不住氣了,蹑手蹑腳的跳下地,來到門邊,凝神傾聽外面的動靜。
我驚訝的發現,門竟然是虛掩着的!上次,一扇虛掩的門把我送進了監獄,我有些後怕,可轉念一想,一個将死之人有什麽好畏首畏尾的呢?
我輕輕推開門,走出去。
走廊裏空蕩蕩的,一個守衛都沒有。開始,我挨着牆,一步步往前挪,可漸漸的,我的膽子大了,越走越快,幾乎跑了起來。
經過拐角處時,一個獄卒與我狹路相逢。他舉起警棍。
哎,好運到頭了!我本能的用胳膊護住腦袋。令我吃驚的是,他沒有痛扁我,把我扔回號子裏,而是指了指另一條岔道,“那邊。”
我将信将疑的轉了個彎,一邊跑,一邊扭頭朝回看。他就這樣忽略了我,一個逃犯。
走廊盡頭是另一扇門,也沒鎖,我沖了出去。借着熹微的晨光,我看見,我與自由之間的距離僅僅隔着一方院子,一道灌木叢,外加一排鐵栅欄!
脈搏狂跳不止,我太激動了。那道鐵栅欄有我兩個人高,我都不記得是怎麽爬過去的,大概我想錯了,我可以飛天。
剛站穩,背後傳來一陣騷動,守衛們追了出來,聲勢浩大。我不知所措的呆在原地。
一輛馬車自我身邊駛過,車門驟然洞開,伸出一雙胳膊,“上來!”
我握住那雙“上帝之手”,腳下用力一蹬,鑽進車廂。
門關上了,我這才看清,救我的人是尼克。
他急不可耐的吻住我,我們唇齒相接。那感覺太美妙了,就像一首贊美詩。
可惜,身後還有追兵。我們只纏綿了一小會,尼克放開我,簡短的說,“到碼頭區,搭船去法國——拿着。”他給了我一捆鈔票。
“你不和我一起?”我讀出了他的潛臺詞。
“我得引開他們,争取時間。”尼克苦笑着說。
“可是我走了,你怎麽辦?警方會第一個逮捕你!”我搖搖頭,“我不走!”
“聽我的!”尼克急了,一把攥住我的肩膀,咆哮道,“我已足夠縱容你,現在該你縱容我了!”
我被鎮住了。他平複了一下心情,接着說,“即使我被抓住,也罪不至死,只要能換你一命,坐幾年牢又算什麽呢?”
他為了我,竟然甘願犧牲自由,這是怎樣一種深情厚誼啊!我哽咽得難以言語,含着淚點點頭。
他得償所願的笑了,扭過身子,透過後窗查看形勢,當他重新面對我時,臉上的微笑消失了,眉頭緊鎖。
“他們追來了。”尼克說,“前面一拐彎,你就跳車,躲進巷子。”
馬車飛速行駛。前方還有兩百碼,過了這兩百碼,我們恐怕很長時間難以再會了。
我抱住他,靠在他耳邊,說出了連日來的心願,“我想要!我想要你!”
自從我們認識以來,我從沒在他面前撒過嬌——難為情啊。再說,就算我不提,他也會自發的把我折騰得腰酸背痛,推都推不開。可想而知,尼克驚呆了。他瞪着眼睛,仿佛突然不認識了似的打量我,嘴角逐漸彎曲成一個笑容。
“那麽,為了我,好好保重。”他在我臉上落下細碎的吻,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輕聲說,“走吧。”
尼克為我打開車門。他的手像一尾魚,從我手中滑走了,我跌在地上,滾了幾圈,顧不得疼,爬起來,一頭鑽進街邊的巷子裏。等我藏好,載着尼克的馬車早就不見蹤影了。
清晨的濃霧是我忠誠的戰友,巧妙的掩去了我的行蹤。我看見一列馬車模糊的影子閃過,車頭風燈橘色的光點消逝在遠處。
怕被認出來,我沒敢叫車,一路飛奔去了碼頭區。很不巧,開往加萊的班輪已經啓程了。
如果警察發現我不在那輛馬車上,他們一定會立刻封鎖港口。不能再拖延了,我随便上了一艘船。
一個大胡子老頭靠在跳板邊的舷牆上抽煙。我問他,“這船什麽時候出航?”
他懶懶的瞥了我一眼,擡手一指。桅杆上下,水手們正在張羅着起帆。
“太好了!”我說,“算我一個!”
我抽出一張鈔票,當是路費,老頭兒接了過去,随後不由分說的從我手中拿走了剩下的一整捆,統統塞進大衣內口袋。
“你……”
他用沙啞的聲音打斷我,“還是希望我把你交給警察?”
我噤若寒蟬。
老頭兒往行将熄滅的煙鬥裏填了點煙絲,吧嗒吧嗒的抽着,“像你這樣的人我見多了。不同的是,你很走運,我的船上剛剛死了一個水手,所以我就長話短說了,你是樂意跟我幹,還是回去蹲號子?”
好像沒有什麽選擇的餘地。
“我跟你幹。”
“很好。”老頭兒說,但是語氣仍然像西伯利亞的風一樣冷,“會爬桅杆嗎?”
我慎重的考慮了一下,決定還是不要逞強,因為他很可能會派我爬桅杆的。那麽高,多吓人。
“不會。”
老頭兒扯出一個笑容,“很好學。”
我也有一個問題,“目的港是哪?”
“魁北克。”
加拿大!我要暈了。